36 千曲楼(1 / 1)
四月下旬,少钦告诉妙楚欧阳极选了不少美人,其中最有分量的就是大西的公主,听说入选便封了贵妃,两个人就此事小八卦了一番。
半夜,妙楚睡不着起身入了少钦的厢房,他神态平和,静谧地睡着。柔和的眉下是睫毛平顺地遮盖眼眸的阴影,唇线一抹淡淡的红,他睡着的样子犹如平日里的温润如玉。
前些日子他每日都要子时帮她运功喂药,晨时又醒得早,肯定这段时间睡眠不足,思及这些妙楚的心不由觉得温暖。
少钦在妙楚靠近床沿时,闻着熟悉的气息,嘴角却是扬起了一抹笑,侧身,手正好握住伸来的手,“怎么睡不着?”
少钦握住她的手,感觉到指末的冰冷,“夜里寒。”说着少钦起身,将妙楚拉进了怀里,盖起了被子,那温暖的气息一下子油然而生。刚才妙楚是想着帮少钦掖一下被子,此情此景却如此暧昧,少钦却全然不知。
妙楚说,“我想去北坛。”
她的背在少钦有力的胸怀里,少钦的脑袋搁在妙楚的脖颈窝边,他的墨发与妙楚的墨发落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更乌亮,更顺滑。
“好。”
四月末,少钦为妙楚准备了一张□□,一起去了北坛城。
夜晚,月色和星光浓淡相宜。
少钦看着眼前温文娴静的女子,原先的她不谙世事,不染尘俗。如今漫不经心下心思缜密,像活跃的鱼儿和落雨前淘气的花朵。
“如今可以确认一心红血是廉王拍出。”
两个人揣测了一下廉王爷的动机,想着难道是廉王爷想当皇帝?在私下累积财富,招揽有能之士,欧阳极知道吗?
而妙楚也更在揣度神血一族的名义是真是假,是真的话,那哪里来的神血;若是假的话不怕天下人知晓后怒目相向?
次日,妙楚穿戴着丝绒的长裙,她的□□不算绝色,只能是一张平常面容。那双柔而冷的双眸,漾着这春末里最风情的悸动。
少钦突然有感,哪怕倾天下,倾荣华富贵他也愿意换她笑颜如花。
少钦想着妙楚先前在千曲楼弹奏万物生,定是常去千曲楼听曲,今日正好一同去看看。
千曲楼似乎从来没有缺少过人。楼阁里有些喧闹,本城的风雅之人少了多许,只有几个她还能见得眼熟之人静静坐在一旁品茶,没有往日高谈阔论,倒是一些外邦人的声音在楼阁里此起彼伏。
此时琴师正在弹一曲外邦的曲子,讲述的似乎是战争,也许是外邦客人特意点的曲,这些人穿戴极具外邦特色,衣服的质地,佩戴的饰品和腰间的弯刀都显示这些人身份不低。
琴音似乎再现了刀光剑影,风声鹤唳的场景。横尸血肉那一场凄艳杀戮之景,那属于战士的血气和悍勇都凝练在琴师的琴音里,千曲楼安静,一曲完毕,那些外邦男子掷地有声的赏银:“弹得不错。”
所有人都望着琴师和那些豪迈而放浪的外邦人,少钦说这些是大西人。
之后琴曲变得如往日一般悠扬,妙楚的听力不及以前,但是隐隐约约的听到有人小声谈论什么退婚,什么慧明郡主大婚,什么三生国,似乎还听到了苏门公子。
妙楚听不真切而凑近了少钦:“他们在说什么?”
少钦本以为妙楚应该听的很清楚,却不想妙楚说听不清,妙楚的身体比想象的糟。
少钦也未相瞒,温声细语言:“他们说四月里小婉国的求亲使者来不是求亲而是退亲,他们的欧阳皇帝不怒反而将曾经占为己有的小婉国的两座大城池当做他人退婚的赠礼还了回去,还外加珠宝,他们搞不懂这是什么道理。”
妙楚眨了眨眼睛,“就是啊,小婉国退婚,欧阳极怎么给人家送礼?我也觉得好奇怪。对了,那个对象是郡主吧?”若水曾多次入郡主府,肯定有关联。
少钦望了望她,“恩,他们自圆其说说,他们的慧明郡主英明神武,小婉国配不上公主,他们来退亲是自知之明,故皇帝才赠礼的,还有的说……”
少钦抬眼望着认真倾听的妙楚:“还有的说是郡主有了心上人,与小婉国协商退婚的,那些城池和珠宝是郡主给小婉国王子的补偿。
听闻新驸马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十分好酒,郡主投其所好招揽了许多顶级酿酒师为驸马酿酒。据传驸马是三生国富可敌国的苏门公子。”
妙楚虽有些猜到,但是这般听到,还是难免有些不自在。少钦观察着妙楚的神色,见她从微愣又转而皱眉,看不出什么心思。其实妙楚只是在想,苏门玄夜怎么跟郡主搅合在一起,那若水充当的是什么身份,她曾为她靠玄夜太近而对她下毒手的……
此时,琴台被拉起了帷幔,朦朦胧胧。四下突然很是寂静,妙楚才从自己的思虑中出来,对少钦眨了下眼睛,坐端正。
轻纱帷幔后来了一位身材欣长之人,黑色的墨发,走姿潇洒,落入琴座,隔着帷幔,红色的帷幔里隐隐约约看出那人穿着也是红色的衣服,隐约给人一种妖艳不可方物的错觉,这种感觉深深的吸住了妙楚的视线。
“这也许就是一个月前新来的琴师。”
妙楚回头看着少钦,少钦打听的倒是清楚。
“我也是昨日听说的,听闻她琴技深湛,只在帷幔后弹琴,听闻过他琴曲之人都过耳不忘,纷纷相邀,可他不接受任何达官贵人的任何形式的邀请。而且来此处弹琴也是随性而起,不定时辰不分日期,引得许多人日日等候,希望恰逢他来弹奏一曲。
无人见过他的样貌,据传是一位妙曼女子也有相传是一位样貌丑陋的女子,反正给人是诸多悬念,没想今日运气好,碰上了。”
妙楚听完少钦之言笑了笑,此时千曲楼高朋满座,却鸦雀无声。沉寂了很久,估计外邦人要等不及正要开口,刹那,一声清脆仿佛利剑穿透了一滴倾盆而下的雨滴,一阵轻灵的流水声传来……此一声,便知此人琴技卓尔不凡,引人入境……
“曲意直抒胸臆。”
少钦边说边递了一块桂花糕与妙楚,妙楚愣了一秒,接过桂花糕,这桂花糕做的甜而不腻,桂花糕上的花纹也是精致十分,像是被刻印上去那般规整,但口感缺少了朴实的粗糙感。
她想起了那位风流美衣的少年带回来的老太做的桂花糕,粗糙的感觉,莫名的惆怅感化成嘴角的甜味。
一曲罢了,帷幔后的人没有继续弹奏,也没有起身要走,就这样静默片刻,楼阁里的公子们如潮的掌声经久不息,他依然还是静坐。
听了曲子的外邦客人摆出了他们的豪爽和霸道,“四相国民风开放,你这琴女的琴技不错,何须这般遮遮掩掩,让吾等远道而来见见风采。”
说着便已经上去拉帷幔,虽然台下有人不喜他们的鲁莽和粗俗,但想见这位帷幔后妙曼之人的心远远压过文人绅士之风。
可是几个人刚靠近帷幔时,妙楚感觉有一道劲风扫过,感觉像快刀打在那些外邦人的手上,他们手一惊,而后听到大西人说:“娘子还是练家子。”似乎更是来了兴趣。
“没想到大西国的子民这豪放不守规矩的习惯到了四相国也是如此。”
众人随着声音的方向齐齐望去,这打破紧张气氛的声音继续言到,“千曲楼是文人墨客谈笑风生之地,个个都是斯文人,你等应该入乡随俗才是。”
妙楚望着来人,不正是自己相识的梅流芳嘛,他从来都不是管这等闲事之人。
本以为梅流芳已离开四相国了,不想还能在千曲楼再见。
“你是何人?”
梅流芳欠了欠身,“在下是来听曲的人而已。”
他今日一身深蓝色锦袍,看起来贵气十足,多了一份儒雅,举手投足间又是有礼有节,脸上也是容光焕发。看样子梅流芳近日心情很好,不知这北坛到底有多少美景美色美物让他能待这么久而没前往下一个逍遥之地。
外邦人恼羞成怒,五大三粗的架势与眼前文质彬彬模样的梅流芳一对比,显得梅流芳很是文弱,但妙楚是一点都不担心梅流芳这书生会吃亏。而是简单感叹造物主的不公平,给了这样的模样还给了这样的气质和神韵。
“几位客人是要与在下动武?这千曲楼可是文雅之地,这样不太好吧。”梅流芳眼中带笑,丝毫未带怯弱。
“你这是怕了,我们大西国的男儿都是武场的好手,一切都以武力判对错。”
有人见当前形势,已经稍稍离他们远了些。梅流芳却是扇子一拍手心,“对不住,在下今日只想听曲。”说完从他们眼前若无其事的走过,坐在刚刚由别人让出来的位子上:“小二,一壶上好红茶。”
梅流芳身边的随从安生倒是跟往日也不太一样,往日他早就不顺眼骂去,今日却是乖巧沉默,妙楚突觉好笑,今日这主仆二人好像换了角色。不想说话的说了很多,本该咋胡的人沉默不语。
“就知道你喜欢看热闹。”
妙楚闻言一回神,接过少钦递过来的茶水,笑到说,“那些大西国的人真是霸道。”
少钦闻言没有接话,只是顺着她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一幕。大西国的人脑子简单,见梅流芳坐下喝茶,不再言语就没再管他,然后又继续去拉帷幔,显然帷幔之后的人已经很不高兴。
一声沉闷的琴音穿出,就看见拉帷幔之人的手鲜血直流。一下子千曲楼就喧哗了起来,但是没有人乱,只有大西人正嚷嚷谁暗箭伤人。
帷幔后的人已经站起身要离去,大西国的人却拉扯掉了帷幔,留着一个欣长的红衣黑发的背影。妙楚的心漏跳了一秒,是他,少钦的视线很快转到了妙楚的眼神里。
帷幔落下的一刹那,红衣人已消失在千曲楼,而大西人被打翻在各处。妙楚虽然视线大不如以前,但是那一刹那,她肯定是苏门玄夜,他为何会出现在千曲楼弹曲子。
梅流芳的眼神里是欣赏和一丝玩味,他突然抬头对上妙楚的视线,妙楚已经起身跟着少钦要离开千曲楼。恼怒的大西人还在那里追究肇事者,这粗狂的姿态在妙楚不远处晃着,竟然被少钦外漏的功力推搡了一把,几人站的不稳就从楼道里摔了去,眼尖的梅流芳更是盯着妙楚和妙楚左边的男子。
四相国卧虎藏龙,此人雍容华贵,常人定是看不出刚才那一幕出自他之手,刚才那多余的举动无非是不想扰了他的路而已。
这女子好像,妙楚?
他们坐回马车后,少钦爽朗的笑着,妙楚问:“有什么值得你这么开心的事吗?”
少钦停住笑声,答非所问说,“今日你的眼神很古怪见到熟人了?”妙楚直勾勾的望着他,也答非所问说,“你刚才何须多此一举?”
“看不惯出口气罢了。”
“原来落云宫的主人也这么孩子气?”妙楚无奈的说出此话,带着一丝笑意。
“你喜欢吗?”妙楚一愣,嗔怪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