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人心的贪婪(1 / 1)
月色朦胧,似乎带着凉意,妙楚甚感倦意,她这一天一夜丝毫没有松弛过,脑袋也一直紧绷着。
眼前之人不仅有妖魅的容貌,深不可测的武功,还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本认为他与她一样只待在两个地方不知世事,可他却是阅历江湖,而且不动声色。这样的他幸而不是敌人,可会不会帮她,没有了底气,因为苏门玄夜显然从不吃亏,听他说事还要谈条件,卖身契一年。
这个人不能成为盟友,但绝对不能成为敌人,而后苏门玄夜意外地说了一些轻松的事情。比如说他住在无牙谷底,将无牙草当点心吃,也许先前他这样告诉她,她会横他一眼,说他就吹。
可现在心里还是信的,想起出谷前一帮人为了一颗无牙草你死我活的……
妙楚突然想起什么问,“东城常汇聚天下炼丹师?”
苏门玄夜闻言望着她笑,拿起酒坛,“这么快三生国就玩腻了?这东城可不比三生国山水好,人儿美,气候宜人,此时东城是酷暑,烈阳高照,东城之人也是粗糙。”
妙楚一愣她没说要去东城啊,虽然心里是打算要去的,可眼下她才签下卖身契……
却不想苏门玄夜起身说,“要去东城也要过了东城难耐的月见月,竹醉时节东城天气甚好,九年一度的天下神药拍卖会也要开始了,届时想必更热闹,也许你会更感兴趣。”然后笑了笑,走了……
妙楚愣了愣,这是要去,他一起去?月见是个什么东西,竹醉时节?天下神药拍卖会?妙楚抬头是已不见苏门玄夜,但也喊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要去东城?”无人回应。
她躺在苏门玄夜原先躺的椅榻上,三生国确实是美,有美轮美奂的宅第,屋檐相连,屋角别致,拱桥,乌船……最主要的是这里民风淳朴,没有那么多的你争我夺,富有的才子,美艳妩媚的歌舞伎,剽悍的习武之人,可也是那般的文弱样子,也有身份高贵优雅的富家小姐爱弹琴奏乐,有让苏门玄夜留恋的美酒和让她垂涎的美食……
这真是一座极好的繁华之都,这就是当年爹爹,叔伯生活的地方。如果六年前没有那一场杀戮的腾空出现,她应该也很幸福。
她闭上眼睛,泪水划过了比月光更皎洁的脸颊。
近两日,妙楚和苏门玄夜的文斗依然如火如荼地继续,先前的琴技比试是平局。这接下来的棋局和布阵都让凤阳清看的眼花缭乱,让心思缜密的凤阳清见到妙楚的深藏不露时也大喊自己有眼不识泰山。
论棋艺苏门玄夜也不逊凤阳清,而宫二高于妙楚,三局两胜。苏门玄夜漫不经心才输了第一局,而后才开始十分认真,一丝不苟,妙楚若不是时常被宫二拉着下棋,她估计连侥幸赢得苏门玄夜的机会都没有。
他的超然风度,让妙楚刮目相看他的实力。这苏门玄夜看似性情古怪,估摸不透,又自恋狂傲,却不想他弹琴,风流自如,是个不习世俗常规之人。
下棋看的是一个人的心境,当然她二师兄是个例外,她二师兄是个乖张之人,总是玩世不恭之态,但是骨子里却也是一个清风亮节之人。
这苏门玄夜是胸有惊雷而面如明湖,是个大将,应付棋局时,处变不惊,落子时是气度恢弘,考虑周全,也难怪他放心让苏门湘在外接手苏门府,他这个幕后之主是心里犹如明镜。
与少钦下棋时,妙楚是心情畅快,仿佛下棋是一场茶余饭后的娱乐。可此时与苏门玄夜下棋,仿佛是一场直观的战争,稍不留神就会功败垂成,破城掠池,妙楚是丝毫不懈怠。
苏门攻城略地,势如破竹,棋艺超出了妙楚对他的评估,很快胜负已定。凤阳清大笑,“看得我是心有澎湃,苏门兄,你我下一盘如何?”凤阳清虽然知苏门玄夜的棋艺不弱,但是鲜少看他下的这么认真,这样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平日苏门玄夜多数喜欢一个人下棋,与凤阳清一起对弈也是心不在焉,输了也就输了。苏门玄夜闻言起身,“你同妙楚下,本主倦了。”便起身去了凉亭,喝酒。
妙楚陪着凤阳清下了一局,步步为营,甚是小心,也是思前顾后。凤阳清笑,“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哦。”然后看了一眼苏门公子,苏门公子两盘局都是反其道而行之,所以让妙楚认为凤阳清也会如此,这下棋讲究棋艺,还要讲究面对的是谁。
下午微风吹得让人昏昏欲睡,望着这院落中的芳香一片,真是搞不懂苏门玄夜的喜好。
竹子一片一节复一节,千校攒万叶,不开花不招引蜂蝶。满园又五彩缤纷,美得不可方物,毒性令人生怕。
小半个月以来,妙楚一直待在后院。唯一一次见到苏门湘是在七月七那一日,她在后院喊了几声,苏门玄夜在凉亭也不回应,然后苏门湘就走了。妙楚觉得这兄妹真是奇怪,妙楚多次有错觉苏门玄夜是被软禁于此的美人。
文比,书画琴棋无一赢苏门玄夜,苏门玄夜还次次增加赌注,一不小心妙楚就欠下了万两银子和为其效劳做苦力,比如帮苏门玄夜捶背,准备洗澡水,浇花,晒书……妙楚分分钟想活剥了苏门玄夜的皮。
月儿独挂枝头,苏门玄夜在夜色中摆酒,一人慢饮,可谓是一副暗香盈袖之美。凤阳清拿着扇子,阅尽万卷书,诗情气质浑然天成。
望着身边男子不尽风流,眼前女子妙曼忧郁。
如果眼前两人能携手共击长河三千里,策马天涯数十年,在山河中遨游,在淡墨中就此一生,也是一桩美事。
这些日子妙楚有些憋屈次次未赢,苏门玄夜让其扫扫地,劈劈柴,让她仇大苦深,再望着苏门玄夜,凤阳清无奈摇摇头,某人有心,某人是逃不掉的。
而后凤阳清建议去看看今年三生国的庙会。三生国的庙会不用于他国,是一场七日盛宴,届时全民都可以去参加竞价相亲,甚是热闹。
当然这是去祭了鬼神以后,所以庙会也称祭鬼节,三生国祭拜鬼神有讲究。由做法事的巫师算出时间后,去大街上随便抓女子,只要是处子,就取她一碗血,只能抓十名,这处子抓得越多,这鬼神就越高兴,那么就越会太平盛世。
妙楚斜飞眉眼,眼中无笑问着,“这是什么怪风俗?”
“也不算很怪,商汤杀人求雨,秦灵公嫁女防水涝范文功以尸祭天等等,三生国的祭鬼节只是取血祭祀也就无伤大雅了。而且现在添加了众多活动,好生热闹,也没有人反对这取血的活动。”凤阳清解释。
一旁不动声色的苏门玄夜冒出一句话,“今日取血,你也可以选择不出去。”
妙楚向苏门挑了挑鼻子。显然一副,你要我往东我就往西的架势,“为何不出去,就算这么巧被抓住了,也不过是一碗血,到时候三生国风调雨顺还有我的功劳呢。”
屋内一位冷峻分明的五官下,绝美的唇形,无不彰显他的高贵身份和慵懒气度,添上一抹笑更是摄魂心魄,而凤阳清穿着黑色的锦袍,十分儒雅。
此时妙楚头发轻挽,插得还是少钦做的两只珠花,一旁两名侍女,一名侍女拿着胭脂摆着画笔。
“你头上的两只珠花造型别致,锻造的不错。”
妙楚听闻凤阳清的话,玉手触摸到头上,手腹轻轻捻了一下,嘴角不由的勾勒一抹笑,一副女儿情态。
苏门玄夜望了一眼,也注意到她头上的发钗,那只白玉是极好的,那只翡翠的上等,配着她一身雪蚕丝的衣裙。苏门玄夜起身拿起笔,妙楚见势,望着他问,“干嘛!”
凤阳清望了一眼解释,“今日的女子都需要在眉宇间点上朱砂。”
妙楚瞥见两位侍女额间有这么一点红,也就释然。苏门玄夜原来还懂得描眉,这世间可还有他不会之事?她长而卷的睫毛在颤动,一双丹凤眼正低垂,等着苏门玄夜手中之笔。
苏门玄夜在她额头描绘出的竟然是一朵莲花令。
凤阳清一旁为其惊艳道了一声彩。这白衣飘决,青丝婉转,这朵莲花更是妩媚动人。
刚才苏门玄夜注意,妙楚捂着他宽大的袖口,方便他描朱砂。神色自若,低垂眉眼生出几分娇态。而凤阳清望着这美艳动人的两个人,一艳丽妖魅,一清新脱俗,却是那般的相得益彰,让凤阳清回不了神。
走在大街上,好生热闹,人头攒动,众多的摊贩贩卖着好看好玩好吃的小玩意。这妙楚是一路兴高采烈,一路吃玩过去,有时候高兴拉着苏门玄夜说两句,苏门玄夜就当没听见不予搭理,妙楚习以为常,觉得他真是无趣……
于是妙楚便于凤阳清说,高兴的时候还拉着凤阳清的袖子,凤阳清也任由她如此,当然也偷偷观察苏门玄夜的神色,这个公子到底对妙楚有没有心思?
后来妙楚拿着两个糖人正开心着,就撞见一位老妇人,衣服上涂抹着不同红色的颜料,有些凶神恶煞。妙楚望着她的眼神不禁哆嗦,她犹如枯槁的手正抓着自己的手腕,妙楚一惊,冷不防的就挣脱开,抓着苏门的腰身躲在后面。
苏门玄夜因为腰间多出来的手一愣,这手的力度柔软,糖人擦过苏门玄夜的衣袖,妙楚才意识到自己当下这举动有点可笑,苏门玄夜等等要一巴掌将她打开了,这糖人还没完全固化,这衣袖……可那妇人还在追她。
妙楚暂且不管,没思考完全说:“你干嘛?”妙楚其实想喊,这哪里来的疯子乞丐……可是觉得有些大不敬。
“你运气好,她是巫婆。”妙楚的手不自觉搂着苏门玄夜的腰,一只手已经被苏门玄夜送出去。她如今是没有武力在身的弱女子,不甘不愿被抓了手,她掀起妙楚的袖口,看到守宫砂,“好兆头。”
跟在后面的人已经看到巫婆的手势,端来了清水和一把匕首。现在大街上所有人都静止看着三人,一墨色锦缎男子,手中拿着一把黑色的扇子,正从容站在哪里。还有一长身玉立之人,手中无物,空手端着,宽袖锦袍上绣着的是火云纹,那张脸鬼斧神工妖魅无比,但眉眼的神色瞧不出女气,倒是多了一份冷冽和英气。周身散发着高贵的气质……
此时这男子的视线正注视着他身旁的女子,这女子一身雪白丝裙,头上只有两只发钗,一只手搂着红衣男子的腰,捏着手,另一只手落在巫婆的手中,此时正准备放血。
巫婆望了望苏门玄夜和凤阳清,开口:“今日三生国祭鬼节,姑娘莫怕。”
妙楚见到匕首要下刀,另一只手便不自觉地紧抓苏门玄夜的衣服,只见锋利的刀锋划出一刀口子,血滴滴落入清水中。苏门玄夜的眉头一皱,见她的手紧捏着他腰间的衣服,他的手不自觉的落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上,轻轻掰开她的手指,握在手里紧了紧,示意她没事。
妙楚丝毫没注意苏门玄夜的动作,其实平日里妙楚不是很怕疼,不然也不会常跟宫二打架。
巫婆一不留神打翻了碗,妙楚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血水翻在地上,妙楚一惊。
巫婆神色有些慌张,身旁的人立即重新来了一碗盛有清水的碗,接住留下来的血直到碗中水变得艳红,凤阳清已经取出手绢替她包起伤口,巫婆刚才明明是因为惶恐而打翻了血。
妙楚怀揣着沉重的心情缓慢地走在街头,路人瞧见三人天容惊愕半响后,因为苏门玄夜的一个眼神都散了去。突然听见惊雷之声:“哥哥。”
只见路人纷纷避开,眼前出现一个穿着墨绿色衣服的姑娘,一双杏眼水灵灵。她很快就注意到红衣男子身边的素衣姑娘,只见她没什么精神,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天啊,她哥哥边上有女人了,真是天大的喜事。她一定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有这么大的魅力,妙楚抬起头,站直身子望着眼前打量她的人,这不是苏门湘吗?
可是苏门湘显然没有认出妙楚,苏门湘见其天生丽姿,真是超级美女一枚。拉着凤阳清,“凤哥哥,你这么大一盏煤油灯,杵在这里干嘛,走,陪我逛逛庙会。”
凤阳清一下子无厘头地被苏门湘无情拉走,他怎么成了煤油灯了,什么意思!妙楚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却听闻苏门玄夜说,“一碗血就让你无精打采?”
妙楚答非所问,“天底下可真有人取血练功?”
苏门玄夜多望了她一眼,她还在意宫门血案?
“比比皆是。不论阴派还是阳派都有以血练功的,不然宫门的秘密会让天下人冒着危险和大不违去宫门剜心取血。”
妙楚的心是痛的,但是面上是平静的。她望着他,“千年之久,若不是你在千指山发现了密室,也会不清楚宫门秘密是否属实,天下人又怎么会这么傻以身试法呢?”
“人心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