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黎亚的苦衷（下)（1 / 1）
确诊是在宁致远回来以后，黎亚自从听了三六的话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手放在腹部目视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希宇不愿打扰他，便拉着孩子到木桌那边吃了早饭，陈霆也似乎隐隐有心事，一顿饭吃的异常安静。饭后，陈霆独自端着盆出门去洗碗，希宇怕两个孩子笑闹吵杂，就领着人去小屋学写字去了。
今天的风没有那么大，但是天空依然飘着鹅毛大雪，把昨天教给孩子们的字认真复习了一遍的三个人没多一会儿就困了，守在一张小床上睡的呼呼噜噜的。
宁致远几个人进来的时候，他们正睡得香甜。陈霆把小屋的门关上，怕外面的动静会打扰了他们休息。三六和致远、逸尘轮流又给黎亚把了一次脉，确定了之前的诊断。
“这……这不可能。”黎亚似乎根本不愿接受这个现实，一脸的不愿相信。
陈霆和安逸尘对视了一眼，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如今黎亚怀了孩子，宁致远的药方就需要斟酌着更改了，安逸尘把自己的一些建议提出来，宁致远有些不放心，便拉着三六一起回屠苏那里去重新调整方子去了。
待人离开，安逸尘才轻轻关上门，再次走回床边。
“我想，我们现在应该可以谈一下了。”陈霆首先开口道。
从早上黎亚醒来，他就有很多问题要问，奈何希宇一直守在这里，他也没有什么机会。可如今又听到了黎亚有孕的消息，这不得不在陈霆的心里多了几分担忧。
“我记得走的时候你告诉过我，以萨尔的性格你这辈子都不可能逃走。可是为什么如今你却出现在来到岩希的路上，是不是里莫出了什么事？”
他最后的一个问题让黎亚浑身一震，身体下意识地紧绷起来。
“真的出了事？”陈霆追问道。
黎亚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不确定是不是出事了，只是部落里非常的混乱，我听到了野兽的声音，还有族人的呼救声。很多雌性和孩子都从部落那边跑过来，从后面的小路逃了出去。我看当时没有人顾得上我，便觉得是个机会。因为太想那个孩子，下意识地就往西边的方向走。除了随身带着的那顶帐篷，甚至吃的东西都不多。”
“野兽？”安逸尘道：“里莫部落以前出现过冬天被野兽袭击的情况吗？”
“我不清楚，萨尔从来不让我离开帐篷范围之外，很多时候他甚至不愿意我走出帐篷。但是这么多年，里莫确实一直发展的很好，无论是其他的部落还是周边的野兽，也似乎都在惧怕里莫。”黎亚似乎也对那天发生的情况很费解。
陈霆点了点头，道：“这话不假，那次出门走过了那么多部落，只有里莫发展的最好。而且从他们整个部落的建筑和生活情况来看，如果冬天总会遭受野兽的袭击，是不可能壮大到那个程度的。”
“那到底是什么情况？”安逸尘百思不解，略蹙眉侧首沉思。
突然，他注意到黎亚眼底闪过一抹慌乱，带着几分忧虑却又似乎有些决绝。
“你……”他看着对方，“是不是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如此一问，不仅是吓到了黎亚，甚至是连陈霆都吃了一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陈霆不解道。
安逸尘侧了一下头，猜道：“我觉得，你似乎是对于那天的事情有自己的猜测，对吗？”
黎亚浑身一震，被两个人看过来的目光瞧得赶紧低下头去。
“不是猜测，只是隐隐觉得，似乎有这种可能。”说着，他看了一眼小屋的方向。
陈安二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你是说……”
黎亚慌乱摇头，“我不确定的，只是很多年前，我在部落里也听到过那样的声音。很恐怖让人浑身发抖，部落里的雌性都会因为那个声音而睡不着。可是后来……”他没有再说下去，似有难言。
陈霆道：“其实这个问题我当时就想问你了，你……真的是食人部落的首领伴侣吗？”
即使屋子里的三个人都是知道真相的，可是在听到那三个字时，还是会觉得心头一惊。黎亚慌忙看向安逸尘，眼底带着戒备，可对方却依旧沉稳从容的模样，淡淡地回望着他。
“别担心，这件事情我已经告诉他了。如果想要帮你，有他在会更好。”陈霆解释道。
黎亚苦笑着点了点头，“其实告诉你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是那个时候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为了那个孩子。”
“你说博伦是食人部落原本的继承人，却因为一次部落的反叛，而不得不跟着你背井离乡，是这样吗？”
“对。”黎亚点头。
陈霆又道：“说实话，原本食人部落在我的心中，就不过是吃人嗜杀的野兽罢了。可是看到你，我又觉得自己的猜测并不准确。你能否告诉我，食人部落到底是怎么回事？”
黎亚沉默了半晌，目光始终落在自己平坦的腹部。直到许久之后，整个屋子都陷入了压抑的氛围中，他才再次开口。
“其实，很多年前食人部落和你们这样的部落，也没有什么区别。之所以会避人群而居住于深山之中，是因为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责任，要守护凹谷中的神兽。”
“神兽？”
“凹谷？”
安逸尘和陈霆异口同声道。
“对。”黎亚点头，“谁也不知道那个凹谷里面的到底是什么，但是因为祖祖辈辈都如此，大家也就只能继续这样。可是直到二十年前，突然有一个族人跌入凹谷，就再也没有活着回来。而且时不时从里面还会传来恐怖的咀嚼声，好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吃食。之后，越来越多的族人在夏季神秘的消失，甚至连尸骨都找不到。为了整个部落的安全，首领开始下令外出寻找其他部落的人，带回来放在那些人失踪的地方，来代替族人的生命。再后来，大家知道了那些献祭之人的去向，也都明白了那个凹谷里的根本不是什么神兽。可是……”说到这里，他声音突然哽咽，眼泪瞬间流了出来，“十年前，我的伴侣做了部落的首领，他原本打算带着族人离开那里，再也不要白白的牺牲自己或者其他部落族人的性命了。可是部落一个长老却突然发狂，不仅杀掉了我的伴侣，还把部落反对他的人统统杀掉。我带着腹中的博伦逃命，在半路上遇到了打猎的萨尔，被带回了里莫。他知道了我的事情，前往部落所在地去查看，回来却说族人们早就消失了，而且那些凹谷里也什么东西都没有，只剩下空荡荡的大洞和一些恶心的黏液。我不知道后来部落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那些个胆战心惊的晚上，那些咀嚼的声音，却总是让我忘不了。”他抹了把眼泪，接着道：“萨尔知道博伦的身份，便要把这个孩子放生在森林里自生自灭。而我，则被关在帐篷中，不被允许和族人接触。”
安逸尘和陈霆听他说完，不由得都有些震惊。
“你的意思是……食人族开始出现异状，其实也不过是从二十年前开始的？”陈霆道。
“是的，之前大家一直都好好的，而且那些凹谷也一直都很安静。”黎亚道。
话说到这里，陈霆和安逸尘都已经猜到了黎亚口中的那些‘神兽’到底是什么。而通过这些分析，勃拉格虫应该是自二十年前才从休眠中醒来，然后开始需要大量的人类来进食补充体力达到恢复的目的。
可是……
如果勃拉格虫真的醒来，它们为什么不离开凹谷呢？据三六所说，那些虫子体格巨大，离开凹谷完全不成问题。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不愿离开地底？而食人族部落发生那次动荡之后，整个部落又为什么会迁徙到岩希这边的深山里面了呢？那些勃拉格虫，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
陈霆抿紧了唇，思量了许久之后道：“或许我这么问会有些不好，但是为了你也为了博伦，我还是想确认一下，食人族的事情除了你和萨尔，真的再也没有人知道了吗？”
“当然。”黎亚肯定地点头，“这些年为了这个孩子，我甚至都不敢和他想见，就是他会害了他。”说到这里，他又再次垂泪。
谁能想象自己的孩子就在部落之外获得如同野兽，而自己却只能躲在华丽的帐篷中苟且偷生的痛苦。
“博伦从小到大，是否有过狂性大发或想要伤害人的事情？”安逸尘问道。
“没有的，博伦从小就和森林里的小动物一起生活。虽然活的艰难，但是他从来都不会主动去靠近部落族人的。”黎亚道。
安逸尘点了点头，有些放下心来。
“那么如今看来，食人族的情况，都是因为深谷里那些怪物的影响而造成的。至于那个长老的发狂是否和那些怪物有关，你却也不能肯定。”
“是。”
黎亚对于当年的事情知道的也不是很详细，除了让陈霆和安逸尘了解到了勃拉格虫和食人族之间的一些关联之外，勃拉格虫本身的情况却还是一无所知。对于目前的情况，能够更准确的了解那些虫子，才能够让他们相处最好的消灭手段来。
“我觉得，也许那些野兽的吼声是个关键。离开了里莫那附近的森林那么久，为什么那个声音又再次出现，也许这一点只有里莫的人才能回答我们。”安逸尘道。
陈霆想了一下，看向黎亚，“你知道当时里莫的族人都逃往哪个方向了吗？”
“那个时候大家都很慌乱，几乎没有什么固定的方向。”黎亚道。
“那你……”陈霆犹豫了一下，“你担心吗？”
他如此一问，黎亚本能地哑然。半晌后，才不知所措地垂下头，“我不知道。”他手抚着腹部，“原本，我以为自己只有博伦一个亲人了，一心只想找到他……”
但如今，却又发现了这个孩子。
即使萨尔对待博伦心狠，而对黎亚也不算善良，可还是无法否认他这么多年照顾黎亚的事实。
更何况还有这个孩子。
陈霆叹了口气，“我会派族人出去寻找的，希望里莫还有生还者。”
屋子里，又陷入了沉默。黎亚没有说赞成却也没有反对，只是微蹙的眉头却泄露了他的惧怕和忧虑。
一道木门之隔，惊愕睁着大眼睛的希宇把三个人的话从头听到尾，满脸都是不敢置信的神情。身边安睡的博伦乖巧懂事，他怎么也都无法把这个孩子和那一次在他眼前将婴儿烧烤而死的食人族联系在一起。
他默默抚摸着博伦瘦弱的肩膀，陷入忧虑的深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