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章 生病1（1 / 1）
消毒水的味道弥漫鼻间，荆晓枫已稍稍习惯医院独特的异味，纯白的墙壁和医用设施，都显得干净整洁，和唐博弈本人一样，有条有序，只是此时的环境十分安静，静得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你总是让你爸爸操心。”唐博弈歪着脑袋研究性的盯着荆晓枫。
荆晓枫趴在他的办公桌上，手里把玩着几张撕过的挂号票，电话摆在一边，她的呼吸印在玻璃台面上，模糊了玻璃下的值班表。
“你总是这么悠闲。”她反驳道，明明自称本院最有权威的脑科医师，却总是一派轻松的模样。
“那是你没见着我忙的时候。”他将包好的药递给她。
“唐医生，这是十二号房病人的脑电图。”一名护士敲门进来，瞥见荆晓枫时愣了愣，唐博弈却自在的接过来，挥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完全一副大师的模样。
护士离开后，他听见噗嗤一声笑，荆晓枫好像看到什么奇观一样盯着他。“恩？”他疑惑挑眉，她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会儿，甜甜的冲着他笑，他却恶寒道：“你还是别扮可爱了，这样很奇怪。”习惯于她的成熟。
“什么嘛？”她撅嘴，左手却在身侧悄悄握拳。“唐叔叔老说些奇怪的话，难怪爸爸见到你脸色就不好。”
“哈？”唐博弈瞪大了那双桃花眼，干脆坐到她对面，学着她趴着与她对望。“你喊他什么？”
“爸爸呀？”她嘟嘴。
唐博弈严肃了面色，认真的盯着她，她的唇角笑得很自然，在他望不到的角度里，握拳的手却僵硬起来。他的眉心纠结起来，画出一个“川”字，白净秀气却不失阳刚的面容多了分疑惑。
“唐叔叔，你也病了吗？”荆晓枫开口打破沉默，无辜的大眼一眨一眨，他才回过神，摇摇头。“爸爸到底能不能来接我？”瞥了眼始终，都下午五点多了，唐博弈也该下班了。
“应该可以的，他有给我电话。”唐博弈清了清嗓子。她跳上一边给病人检查的小床上。“诶，小心点。”唐博弈走过去，以防她从床上摔下去。
“唐博弈！”又是一道怒吼，这下荆晓枫还真差点儿被吓得抖下去！门被人用力闯开，唐博弈愣在原地，一时之间口舌打结，又看向荆晓枫，不知道如何解释眼前的状况——
“咦？晓枫也在？”易曼彤收敛了怒意，微讶的看着她。
荆晓枫的双手紧紧抓住床沿，双腿悬在床边左右晃荡着。她走过去，悄悄瞪了眼唐博弈，又收起凶狠的表情，看向荆晓枫。“晓枫，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是……”
“你是曼彤阿姨，爸爸有说过！”荆晓枫打断道，她轻咬下唇，低垂了脑袋，呼吸里的消毒水味被堵在胸口，略嫌苦涩。
“他……”易曼彤有些尴尬，抬手推了推眼镜，放柔了嗓音。“晓枫，你……”有些无措，唐博弈似笑非笑的瞅着她。
“上次是我太没礼貌了，抱歉。”她接过话，放松了屏住的呼吸。“曼彤阿姨认识唐叔叔呀？”
易曼彤咳了声，轻笑道：“是啊，晓枫你今天怎么没有上学？生病了吗？”
关切的语调很真诚，仿佛牵动了荆晓枫的某块记忆，她怔了下，才点头。
“感冒而已。”唐博弈代答。“你来做什么？”他压低了嗓音，对荆晓枫还是有些顾忌。
易曼彤倒没想那么多，直接道：“我时间不多，可是打听不到她的消息我实在没法安心。”
唐博弈也为难起来，两人沉浸在沉重的气氛里，没注意到荆晓枫的僵硬。“我去下厕所。”她说着，缓步走到门边，将门带上后，望了眼四周，下班时间，人走得差不多了，门没有关严，她将耳朵贴在门缝那儿。
“我真的尽力了。”门缝里传来唐博弈较其他男人低柔的嗓音，荆晓枫更加贴紧门缝，里边透出的风夹杂着难闻的异味，她忍不住皱眉。
“事故以后她被送来这个医院，一定有记录。”易曼彤很肯定。
与往日的轻快完全相驳的语调，那每一个字都好似流砂般划过荆晓枫的心头，磨得心角缓缓生痛，却又不留痕迹。她悄悄揪紧胸口，想要揪出里面的疼痛和堵塞，脑海里乱成一片，努力压抑着那若隐若现的画面。
“你为什么一定要掺和她家的事情？”唐博弈避重就轻想要调开话题。
“我知道你肯定有线索。”她很坚持。“我爸催我回校修完学业，然后回国定亲。”
落寞的语调显得十分阴郁，而贴着门板的荆晓枫温暖不了冰凉的门板，反而感到自己的身子开始透凉，微微发着抖，伸手扶住墙壁，支撑着自己。
“很好啊。”
“好什么？等我回来她还有命吗？”易曼彤急切的说道，音调略微提高，荆晓枫却听不太真切了，她鼻腔的酸涩冲上眼睛，那一刻她差点失控，用力捂住双唇，她稍稍移开脚步，靠到一边。
门内还有些许话语随着凉风飘出来，她只隐约感到心口窒闷，明明才到傍晚，外边的余阳却投不进冰冷的房屋，走廊里空荡荡的，静得她几乎耳鸣。
却在这静谧中，又多了道突兀的脚步声。是急促的，却不失稳重，好像在赶时间，又好像在焦虑着什么。一步又一步，重重的踏在荆晓枫的心上，她松开手，大口呼吸，然后抹抹脸。
“晓枫？”果不其然是熟悉的嗓音，荆奇顿住脚步，讶异的望着站在门边发呆的荆晓枫。“你怎么站在这里？”他的话语引来门内的注意，门被打开。
“我刚从厕所回来。”荆晓枫扬起头，微微笑道。
“曼彤？”看到易曼彤，荆奇一瞬的疑惑，忽的又忆起什么似的，苦笑了声，走过去拉住荆晓枫的手。“这么巧？”
“是啊，好巧。”易曼彤略显尴尬，却没有回避。“刚刚看到晓枫才知道原来你们是认识的。”
荆奇点头，不再追问。“晓枫，没有给唐叔叔惹麻烦吧？”轻声问道，他蹲下身子，伸手擦擦她的脸蛋。“怎么脏了？”温热却有些粗糙的指腹划过脸颊，荆晓枫不自在的退了步，看向另外两人。
“我要回家了，唐叔叔，曼彤阿姨，再见。”又愣了下，扭头看向荆奇，他竟然沉默了。“还是今天可以一起吃饭呀？”沉郁的气氛里，仿佛只有她一人不在状况。
“不，我们回家。”荆奇答道，站起身，易曼彤欲言又止的盯着他。隔着镜片，他能看清那双美眸的焦急和不甘。“我先回去了。”
“荆奇！”忍不住唤住即将离开的荆奇，易曼彤快步走到他身边。“你怎么都没回我简讯？”
“我最近比较忙。”他淡然回答。“你知道的，我实在没时间，抱歉。”
“可是……”明显不信，不过也聪明的没有追究，她只是轻笑。“那好吧，你先忙，我也该回去了。”
一起来到停车场，易曼彤也没再多做纠缠，很爽快的先行离开。倒是在车内的荆奇脸色沉郁，车内座椅带点淡淡清香，还有少许汽油的味道，他调整了椅背，还是觉得不舒服，又调了回来，用力踩了几下油门。
“爸爸。”荆晓枫小心翼翼的瞅着他的侧脸。“你在生气吗？”
“没有。”荆奇放缓了面部表情，车已开出医院，夜幕降临，路灯亮了起来。“今天没时间做饭，就在外面吃点东西吧？”
“好的。”她没有异议。
他们来到一家还算清雅的自助清粥店，荆奇将她安置在靠里的墙边座位上后，叮嘱她不要乱跑，便拿着单子到自助区选菜。见他走远了，荆晓枫嘴角的弧度才收起来。
身边很热闹，前边桌上是一对情侣，正讨论着晚上该看什么电影。而旁边桌上则是一家三口，那孩子大概五六岁，吵吵闹闹的，正在挑食，他的爸爸严厉的教训他，他瘪着嘴，而他的妈妈在劝自己的丈夫，又一边给孩子夹菜。她又回过头，是两个女孩子，大约二十来岁，应该是大学生吧？
周遭的氛围却带不起她的情绪，这一切都离自己那么近，却又显得那般不真切。荆奇端了满满一托盘的菜，稳步走过来，放下后，率先将一碗小米粥放到她面前。
“你感冒了，要吃点清淡的。”柔声道，他才坐好，将东西摆好后，托盘放到一边。
“恩。”她乖巧点头，其实没什么胃口，感冒不是很严重，却觉得口里淡而无味，鼻子还不算很堵，能闻到热腾腾的粥味。她用筷子搅动着淡黄色的小米粥，一粒粒米和玉米渣形成一个漩涡。突然，多出一抹红色，是一块番茄鱼。抬头，是荆奇关切的眼神。
“小心刺。”提醒着，他又夹了几片青菜给她。
黄，红，绿，都在自己碗里，她第一次发现这三种颜色摆在一起可以这么漂亮。“吃不下吗？”见她没有动筷子，荆奇有些担忧。“没胃口也要吃一点，这样病才能好得快。”
“我知道的。”她说着，夹起番茄鱼吃下，酸酸甜甜的番茄味掺和着鱼肉的鲜嫩很是开胃，不禁端起碗扒了几口粥。
两人话都不多，荆奇也意外的沉默。荆晓枫能听见他口袋里的震动声，他却仿若毫无感觉。“爸爸，你不是喜欢曼彤阿姨的吗？”她突然开口，他愣住。“为什么今天不邀她一起吃饭呢？”
“小孩子别乱说。”荆奇皱眉。“吃饱了吗？”他盯着她喝下整碗粥，不知道够不够，只是她好像很没胃口，吃得很勉强。
“你不用在意我的。”她强调。
“不是你的原因。”他说着付了帐，站起身，牵起她的手出门。
回到家，她又开始小咳嗽，大概是刚才在路上又灌了风。荆奇给她放了热水洗澡，又看着她吃药，让她上床休息。坐在她的床边，到此刻他的心情才轻松下来。
“晓枫。”他低声唤道，一手探上她的额头，一手一直紧握住她的。“你快点长大就好，其他的事情不要担心。”
“又不是我说了算。”瘪嘴，她也想啊。
他笑了下，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
“晚安。”
忽的，他的脸逐渐模糊，她双唇微颤，就是说不出话来。
“你又忘了什么？”荆奇好笑的将脸凑到她面前。
她的鼻腔酸涩起来，将头埋进被子里。他叹口气，小孩子生病就爱闹别扭。出门后，荆晓枫才将脑袋伸出来，她抬手抚上额头，仿佛还留有温软的触感，鼻间还有残余的淡淡麝香。
“爸爸……”模糊的眼前，是一个苍老的人影，她伸手想要触碰，却一瞬消失。是因为病了的缘故吗？抑或是无意接触到过去而残留的影像？
翻个身，她的表情又严肃了起来。只要程絮语彻底消失，一切就恢复平静，应该……不会有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