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初入镜州(1 / 1)
台上,女子一曲舞毕,然后迤迤然行了礼,明亮的眼睛在人群转了一圈,然后定格,似乎是找到了目标,舞袖一挥,红色的绸缎就那么向着某个角落飞去。
红色绸缎停落的地方,是一个坐在角落中的青年,英俊的脸上棱角分明,黑色的眼眸里写满了倨傲之气,干净利落的短袍,衣袖微微卷起,露出健壮的臂膀,麦色的肌肤泛着健康的光泽。极具阳刚之气。一举一动都都露出一种华贵之气,仿若天成,天生有一种令人匍匐的王者气息。
青年脸上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接住红袖的一边,缓缓走出人群。
“他是谁啊?这是什么情况啊!来族中这么久我都没见过他啊。我家轩哥哥怎么办呢!”云裳瞪了瞪眼睛,扯着旁边荒九的手就劈头盖脸地问道。荒九对这个女娃娃没辙,她问了那么多,荒九却是一句话也无法完整说出。
云裳说完刚好有意无意瞥了眼风逸轩。对方见到她瞥过来的眼神,顿时皱了皱眉,脸色有点青…“哈哈,果然,哥哥是很喜欢人家呢。”云裳支撑着脑袋想到。便是急忙又拉着荒九问东问西。
荒九到底是架不住云裳的软磨硬泡,整理了下思绪便是从容解释道,“他叫那啥,明石漠。好像是前阵子来到这个地方的。呸呸,瞧那模样生的还满俊的,怪不得人家流嫣喜欢呢,嘿嘿,可怜老六家那黑小子咯。”
荒九啧啧评论几句,然后扯过身后的酒葫芦,仰头一阵大喝,兴起之余,脸颊红彤彤的,话又不禁多了起来,“流嫣这女娃子可不比中州那些扭扭捏捏的小女孩,那抛出的红袖就代表了对对方的爱恋了。对方既然接下了,也就是答应了啊。接下来就换那男的表演咯,你且看着呗。”
那是良玉璧人一般相配的两人,却是见那男子从怀中掏出一支碧玉箫,放在嘴边轻轻吹起,箫声迂回婉转,哀婉凄绝,如泣如诉;然后徐徐开唱,身旁的莫流嫣似乎是有所领悟般随着歌声起舞。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
为我谓乌:且为客豪!
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
水深激激,蒲苇冥冥;
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
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
禾黍不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
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
朝行出攻,暮不夜归!
他的歌声似有魔力一般勾去了所有人的魂魄。每个人的神情都是悲戚沉痛的…似乎是看到了歌中的那片苍凉之景。保家卫国的战士们流血不流泪,马革裹尸,鸟兽啄其肉,纵出征身死志不陨,只为了那个在战火的肆虐中顽强抵抗着的国家…
应着他的的歌,莫流嫣足下轻点,纵身一跃又上了台,脚尖微微一勾,带起地上的鼓锤,广袖卷起鼓锤敲击着一旁的大鼓。鼓声阵阵,如万马奔腾,随着鼓声,莫流嫣缓缓起舞。
这一曲舞,舞得极其缓慢,带着难以诉说的凄凉之感,身形微闪,又将一旁的鼓连连击起。众人眼前画面切换,似来到了金戈铁马的战场般,带着难以言喻的雄壮和肃杀之气。英勇的将军死在敌军的乱马之下,身中数刀而亡。
而后节奏转缓,给众人勾勒出一个凄美的故事,出征的将军爱上了敌国的女子,这是一段注定不容于世的爱情,但男子承诺定会回来,带她远离硝烟,过无忧无虑的日子。
女子一直在等着,却等到了他的国家破灭的消息,屠城之日,全国上下血流三日不止,她去战场,找到了爱人未寒的尸骨,却已经被刀刺得残破不全。
女子战场拾骨,对天哀鸣,怨天地不公,却已是枉然。
女子自缢于死去的将军剑下,化作芳魂一缕,年年岁岁寻找爱之人…
曲完,明石漠牵着莫流嫣的手缓缓离去,自始至终未曾说过一句话。但他的风流气韵却深深留在每个人心中。
直到他走后,不知是谁最先反应过来:“此曲真乃神曲啊!”
“他们竟然配合地这般默契!”
莫武看着女儿离去的方向,有些欣慰地笑了…
他的嫣儿看来是找到自己爱的人了。
大漠演武场,几匹健壮的马儿足下飞腾,绕着演武场来回奔跑,乐此不疲的样子想来很是惬意。莫流嫣牵着一匹红枣色的马儿亭亭玉立,似乎在安静地等着谁。
“莫姐姐,莫姐姐。”云裳身着皮毛小短裘。朝着口中的女子跑去。
莫流嫣一袭红衣,见到云裳后嫣然一笑,带着大漠儿女惯有的爽朗。灵活地一跃上马,“裳儿,姐姐答应教你骑马,你且看着!”
马背上的女子看起来英姿飒爽,颇有一代女将之风,举手投足间毫无邻家小女儿的娇柔做作,她手持马鞭,足下张力,鞭子打动了周边的气流,击在马儿身上,马儿吃痛,飞蹄狂奔。
“莫姐姐好棒!”云裳笑着鼓掌,而场上的声响使得周围人越聚越多。
“嫣儿,接弓!”场上突然出现了另一匹黑马,马上之人正是明石漠,他手持马鞭驾驭着,双马逐渐靠近,莫流嫣轻巧地结过明石漠手中的弓,随后从背后掏出一支寒光闪闪的箭羽递给明石漠,又从身后拿出另一支箭,搭在自己弓上。
一箭飞速闪过,惊起一阵劲风,而另一边,另一支箭仿佛也急速窜来,两只箭带起凌厉的波动同时正中红心!
明石漠双手一带,将莫流嫣抱上自己的黑色马上,两人共乘一骑,明石漠扬鞭,带着莫流嫣向远方疾驰而去。
“喂喂喂!明石漠你怎么把莫姐姐拐跑了!她还要教我骑术呢!”云裳在后面小跑,又是气极。
“裳儿,轩哥哥教你!”话落,云裳感觉腰间被人抱了起来,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坐上了另一头马。“轩哥哥,没想到你的骑术也这般好啊。”
她遥遥感叹之余,风逸轩却是策马扬鞭,紧紧护住怀中的人儿,马儿似越跑越快,足下飞奔,紧张地云裳抓紧了风逸轩的衣服,直把头靠在自家哥哥胸口,风逸轩一笑,知她害怕,便放缓了速度。看着云裳小女儿态,只希望往这一刻能够停留至永久。只想这样守护着她…
五年了,多少次,他差点就离开她了,云国的铁骑并非那般容易对付,为了保护她,多少次都是在生死中徘徊,多少次身上的伤口痛得他夜不能寐,只能趴在床头如受伤的小兽一样低声*。
不想让她看见,更不想让她为此对他愧疚。
他是舍不得她的,因此,无论是受再重的伤,他也会找到她,站在她的身前,为她抵挡一切伤害。
已经不是为了少年时期对她母亲的承诺,而是为了这是他心中所想。
“裳儿长大以后是要嫁给轩哥哥的。”年少时她说过的话语还在耳边。
也许你只是当做年少的童言,一笑而过,而我却将它当做珍贵的东西,时时刻刻回忆珍藏。
弱水三千,我独愿取其中一瓢饮。
因着云裳喜爱莫流嫣,无奈之下,荒九他们的商队只得拖延了一日,让那对姐妹好好再聚聚,好在他们这次在大漠的行程很是顺利,节省了不少时间,耽误一天也算不得什么。
一天后,商队正式出发前往镜州。队伍前面,几只慵懒的骆驼站在一旁,百无聊赖的样子,宽大的脚趾在沙土间来回踱步,背上铺着一块红色的毯子,上面镶着一圈精致的花纹。
荒九抓了抓他有些乱糟糟的头发,咧着嘴向莫武道别,“莫族长,大伙叨扰了数日也该走了,镜州那边也不能再晚了,不然商家那里不好交代。各位,保重了,多谢这段时间的招待了。”
莫武眼中颇有些不舍,眼前这个商队领队脾气性格很合他胃口,两人因此也算是合得来,这一别,也不知多久才能再见了。他捋了捋他那把大胡子,道,“哈哈,哪里的话,你们此去也不知何时才能见面了,这里已经快到大漠尽头了,不出两日,你们就能到达吧。各位,后会有期啦!”
“走啦走啦!”马六子牵着两头骆驼走向前面,一手颇为不耐烦地拎起朝莫流嫣哭哭啼啼一步三回头的儿子,小家伙马明颇为不舍地看着莫流嫣的方向,却是见她身边男子颀然而立,流嫣则依偎在男子怀中。顿时哭的更加欢了。马六子很无奈,也不知自己的怎生出了这样一个爱哭的儿子。
云裳和风逸轩跟着商队的众人和莫流族人一一告别,牵起骆驼,提好水囊,开始另一段征程。
漠北,这片生她养她十七年的故土,已经满是悲伤的回忆…
如今,终于是要离开了。
两日后,他们成功通过玄陵关,进入镜州地界。
镜州因靠近漠北,很多商队往来漠北与镜州做着各种贩卖交易,因此很是繁荣富足,而此时他们所在正是镜州与漠北接壤的丰城,虽然与漠北接壤,但是完全不同于漠北各国人,这里的姑娘们身着绫罗绸缎,头戴珍宝翡翠,男子也都锦衣长衫,因为紧邻漠北,自然也会看到来自漠北的奇装异服的各族人。
满大街各种吆喝声不绝于耳,四周的建筑质朴沧桑,想来年代已久,街道两边是各种门面小店,而此时他们这个来自漠北的商队风尘仆仆,衣衫褴褛,倒也没有显得格格不入。
“到丰城了,我们也该走了,多谢各位一路照顾了。”风逸轩微笑着道别。
“你们在中州大陆行走要多加小心,这里其实比大漠还要复杂,多的是豺狼虎豹。保重!”荒九也颇为不舍地叮嘱着眼前两个看似年纪还不大的男女。
“告辞。”风逸轩抱拳。
目送荒九他们离开后,云裳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眼中有些迷惘,“轩哥哥,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娘把离火诀交给我们,可是在大漠这五年来我们并没有找到任何线索,镜州这里应该怎么开始呢?”
风逸轩有些诧异,本以为,她会缠住自己到处看新鲜事物,原来大漠的五年不仅磨去了他的青涩,也磨平了她的稚嫩。这个他从小呵护备至的女孩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长大。
“呵呵,丫头,我们先去换身行囊吧,毕竟已经到了中州地界。”话落,风逸轩便将云裳带到了就近的一家服饰店,店面很大,装饰也很考究,里面满是色彩鲜艳的绸子缎子,摸起来如同头发一般柔软舒适。
云裳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布料,满面欣喜地到处乱逛。一旁的店家没有因为他们身上破旧的袄子有所看轻,依旧殷切地问着客人所需。
挑挑选选半个时辰后,云裳出来了,风逸轩有些傻眼,眼前的她似乎不怎么真实了。
她身着嫩绿色广袖霓裳裙,外披白色纱衣,裙褶熠熠,翩翩若飞。腰佩璎珞,头戴蝴蝶钗,发间青丝挽起,胸前左右两边各留一缕。温柔娴静之余又不失娇俏动人,脸蛋虽称不上绝色却也肤白若凝脂,清丽脱俗。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出落得这般美丽动人了。
早知道她穿的这么好看给她随便套件衣裳就好了,岂不白白让人家看去了,更何况他还花了大把银子呢!
铜镜前犹自端照的云裳根本不知道身边不远处的某人悔的肠子都青了!
留了一把碎银,也不管周围人诧异的眼光,风逸轩拉着她就走,一直到了一家客栈里。“老板,两间客房。”
“只有一间了,客官,真不好意思,这几天全城的客栈都吃香的很。”客栈的老板满是歉意地说道。
“额…一间…好吧,那就一间吧。”看着眼前娇俏可人的小丫头,一抹可疑的红慢慢爬上了风逸轩的脖颈。
“轩哥哥,晚上我要和你困觉!”云裳一进客房,看着那张柔软的大床,笑眯眯地对逸轩说道。
“不可以!”瞬间,红又蔓延到了某人的双耳处。
“为什么啊?”云裳眨着眼睛有些不明白,这轩哥哥怎么了,以前风餐露宿的时候,为了防止敌袭,他们从来都是一起睡的啊。
逸轩有些无奈地支了支头,这丫头,虽然看起来成熟了不少,但是某些地方还是像个孩子。风逸轩第一次颇为严肃地说:“裳儿,记住了,你是大姑娘了,以后不能随便说要和别的男子困觉了,知道么?”
“可是轩哥哥不是别人啊。而且在漠北的时候我们都一起睡的啊。”云裳有些无辜地说。
风逸轩尴尬地咳了咳,“反正以后都不可以了,知道么!”
“哦…”云裳委屈地低下头,犹如温顺的小鹿般点点头。
风逸轩看着云裳,心中突然有了一丝疼惜,一丝了然。
大漠的时候过得那般苦,更没有精力去想,如今才意识到现在的你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吵着说要嫁给他的女娃娃了。
只是裳儿,我们的距离会越来越远么?
默默叹了口气,裳儿,看来今天你的轩哥哥只有睡柴房的命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当云裳和逸轩在吃早点的时候,便听到邻桌一人说道。“你们听说了么,过阵子就是傲剑山庄铁庄主的六十大寿了,到时候应该能见到丰墨公子了罢。”
“如今镜州三分,皓雪阁,傲剑山庄,封家堡三足鼎立。传言道皓雪阁丰墨公子翩然似仙人,知人善用,封家堡月锦公子雍容雅逸,讳莫如深,而傲剑山庄铁庄主的女儿铁海棠,更是温柔文雅,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的绝色佳人,是镜州两大美女之一啊!如今皓雪阁更是三大势力之首,丰墨公子地位尊崇无比,不知此次能否借助傲剑山庄庄主的大寿去一睹他们真容呢!”另一人回答。
“哎,就咱们这点小市民,能进去就该庆幸了。”
云裳盯着他们桌上的小菜,这里的早餐也是她从未尝过的味道,清香中带着一丝微咸或微甜,却恰到好处,即使是平淡无味的白粥,半稠的汤汁,和着糯糯的米,一股无形的香味便顷刻透出,让人垂涎欲滴。云裳发现她越来越喜欢这个叫镜州的地方了。
云裳盯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半支着脑袋看着风逸轩。“轩哥哥,我们要去那个庄主的大寿吗?”
风逸轩眉间有一丝担忧闪过,却瞬时被他遮掩,用纤长的手指握着筷起不紧不慢地夹着一捆菜,放置嘴边,“裳儿,如今我们势单力薄,虽说远离云国了,但我们有必要加入一方势力之中才能更好地利用其分辨形式,何况你还记的云姨说过的,她让我们逃离漠北,估计真的要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了。我们且静看下去吧。”
“嗯,我听你的。轩哥哥,听说镜州两大美人呢,你想不想去看看啊!”云裳看着风逸轩的样子,不禁又想调侃。
“不想!”某人微恼,这丫头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