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1 / 1)
星期四下午,我没有课,琪琪跟辅导员去做宣传的海报了,所以只留我一个人在宿舍里,抱着手机看小说。小胖来找我,约我去市图书馆做义工,本来不想去,可是被小胖恶狠狠地骂了一顿,说什么我没有爱心。
天啊,我的时间都拿来玩,还有空做什么义工了。小胖恶狠狠地威胁我,我就在你楼下,你自己看着办,下来或者不下来。
然后都不等我回复,就挂了电话。我只好懒洋洋地爬起来,套上T恤牛仔裤,跟郑直一起去市图书馆做义工。原来他一早就帮我报好了名,看来这是有预谋的,让我来当免费的劳动力。我和郑直被分到了盲人图书馆,这个工作比较轻松,也比较悠闲,虽然我那么喜欢看小说,但是,盲人图书馆的书我可是完全都看不懂,郑直能懂一点点,他在这里做义工差不多一年时间了。
看着座位上的人,大大的眼睛,空荡荡地毫无生气。我不由的就想起了顾少白,他的眼睛不活泛,但是,至少他的眼睛不会像盲人朋友一样,这些盲人朋友的眼睛就是一潭死水,毫无波澜,就算投入一个石子,也不会激起任何一丝波纹。
他们用手触摸着盲文书,他们不是在看书,而是在摸书。我想,这样可能感觉会更加深刻,不知道他们都在看什么书?我傻傻地站在那里想着,小胖用手碰了碰我,压低声音说,丫头,我们去那边说说话吧?
为什么要去角落里说话?
在这说话会影响他们的。
讲这么小声,听不到的,不会影响他们。
你不知道吗?他们的听力是非常好的。
这我倒是听说过,所以听了小胖的话跟他去了边边上的一个角落,我问他,你要说什么,躲这么远说?
没有啊!就觉得以后你都跟我来这儿,好不好?
不会吧,这一次你勉强我来了,可都是我不愿意来的。你还想有下次。
你怎么这么没爱心啊!
爱心,是怎么样的,做出来的不是爱,只要心里有爱就行呢。
心里有爱要付诸行动,光想什么用!
好吧,说不过你,但是我不会再来。
你不会来,那在宿舍干什么,又抱着手机看小说,一直活在虚幻的世界里。
虚幻的世界才有意思啊,真实的世界多么丑陋!我白了他一眼。你看看周围,全是盲人,这世界从来就不平等。
怎么会,他们有他们的好处,你那么喜欢看帅哥,为什么不找个男朋友。
我有男朋友的,谁说我没有男朋友。
你有男朋友就不会和琪琪,我们三个人天天在外面鬼混了,话说你男朋友怎么不管你呢,现在你身边站了一个这么大的帅哥,他不会吃醋吗?
男朋友,他想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看吧,瞎掰吧,明明就没有,要不然考虑考虑我怎么样?
你,小胖,哎呀,天了噜,我可不是笑话你。。。
您怎么看不见您眼前的这个大帅哥从头到尾,帅得闪闪发亮啊!
是啊,真是亮瞎我的二十四K钛合金眼呢。
知道就好,怎么样做女朋友吧,一点不吃亏,他朝我抛了个媚眼。
我要,为什么不要啊!只是朋友夫不可欺啊。
啥鬼意思啊?
你干嘛,你是琪琪的男朋友,我怎么能够跟你在一起呢?
什么鬼!我什么时候成了琪琪的男朋友?他不悦地看着我。
啊,说错了,说错了,是你是琪琪梦想中的,最佳男友。
丫头,这事讲缘分的,她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我喜欢你!
你跟我开玩笑吧,你喜欢我,你说不是总嫌我我是疯丫头吗?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异样的东西,与往常嘻嘻哈哈的他不同,眼神炙热。我一下变得很紧张。我去趟洗手间,你盯着啊。
有位盲人朋友好像是要帮助,郑直走了过去。我一往洗手间那边走去,一边想,小胖,你个该死的损友,从小到大都是以为你和我是哥哥和妹妹一样的,叫我以后怎么面对你,怎么面对琪琪,看来以后还是不要跟他一起单独出来的好。
郑直望着远去的背影,他在整理着呢,但还想解释一些什么,想告诉她,从小的时候起,那个甜美可爱的女孩就已经在他的心里,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心心念念的都是她,他想着一定要找到她,所以他考上了这个城市的学校,就是为了,见到她,他一直叫她丫头,丫头,他的心一直就没有变过,一直都是喜欢着十几年前那个疯疯癫癫小丫头,他对她的喜欢,这真不是哥哥的妹妹。
从他在宿舍楼下,再见到她的第一次,是的,这一次,他就锁定她了。
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看到郑直正在和一位盲人朋友交谈,那盲人朋友的背影为何如此熟悉,天呐,顾少白!我都想死了,虽然没见过几次面,但是我一眼就认出了是他的背,跟上次一样的短短的头发,干净利落的样子,瘦瘦的肩,颀长的身材,没错,一定是他!可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盲人图书馆?我一点儿也不明白,但是又不敢冒失地走过去。
我听着郑直在跟他解释什么,他慢慢地点头,后来郑直好不容易说完,看见我,回来了便朝我走过去。
丫头,你知道吗?来这里看书的朋友,不仅有盲人,还有一些是眼睛看得见的朋友。他们来这里,有的人是研究盲文,有的人是单纯对这个感兴趣,就比如说刚才那位先生,他就是一个正常人,对这个有兴趣。
正常人,我惊呼。
我差不多每周四来都会看到他。
是吗,他叫什么名字?我心里默默地祈祷,不要是他。
嗯,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不过,他好像姓顾,我之前看过他的借书证。
姓顾肯定是顾少白,我心里凉了一大把,小胖,我有点不舒服,可以先回去了吗?
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小胖扶着我的双肩,深怕我会晕倒一样。
我对他摇摇头,没什么事,头晕我想回去休息一下。
要不你先坐在椅子上,我帮你去倒杯水吧,你先休息下再回去。
我没办法了,郑直给了我一杯温水,我默默地喝着,有点恍惚,郑直突然拨开我额前的刘海,我吓了一跳,忽地站起来,忘记了手中还端着一杯水,叭哒,水杯落在地上。
哎呀,怎么回事,为什么每次看到他都会出这样的糗,上次是桔子罐头掉在地上,这次是水杯掉在地上,还好这次是塑料杯,没有什么大影响。
水只是浸湿了我的鞋子,郑直赶紧拿纸巾帮我擦,他那么小心翼翼的擦我的鞋子,我呆呆地原地,凝视着他。他好像是守护珍宝般,慢慢地擦着,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我看到小白,慢慢地转过身来,看见是我站在原地,他愣了一愣,四目交接,他居然对上了我的视线!他的眼神,一如以前一般的清澈,纯洁,又饱含着疑问。
这怎么可能!那是孤独症患者的眼睛呀,他没有说话,只是这样注视着我,我也注视着他,良久,郑直帮我把鞋子上的水擦干,轻轻握着我的手说,丫头,你怎么了,这么不舒服,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
我说没事,就是头有点晕,我先回去了可以吗?
郑直轻轻地抓住我的手,要我送你回去吗?
我不吭声,默默抽出自己的手说,没关系,我自己能回去,你还是好好的做完服务吧。
然后我就告别郑直,走出了图书馆。正是太阳下山的时候,有微微的凉风吹过来,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肚子有点饿了,先去找东西吃。
手却突然被人拉起来,我赶紧把手抽回来,一转身,看见顾小白站在面前。
他开口,你看见我就想逃吗?
我为什么看见你就想逃?
那要问你自己了。
为什么问我自己?
那个男人是谁?
哪个男人?
撩你刘海那个。
你说小胖,那是我同学。
同学?
是同学,还是我小时候的好朋友。
好朋友?
现在也是好朋友。
离他远点!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上次在咖啡馆是这样,这是在图书馆又是这样,每一次你看到我,就会失魂落魄,狼狈地逃走不是吗?
他真的是孤独症患者吗?有这么伶牙俐齿的孤独症患者吗?我心里想,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但这时候我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起来,他微微地笑了,我请你吃饭,我们好好聊聊!
当我和他坐在一家小菜馆里,心里的疑虑更加深了一层,没想到,他可以跟正常人一样去喝咖啡,也可以在外面吃饭。
不是说孤独症患者喜欢呆在自己固定的环境中,发生改变就会变得烦躁,然后发火吗?他为什么可以到这么多不同的环境中。
顾少白察觉到了我的疑虑,他淡淡地开口,我很少出门,这城市只有二家我熟悉的地方,这个菜馆,那家咖啡馆也是。我人生中唯一的两个地方都能碰到你,这是不是缘分呢?
菜馆老板走了过来,顾先生,还是跟以前一样的菜吗?
嗯,跟以前一样,再加一个白灼虾。
老板点点,快速地消失,我突然觉得很疲倦,又不知道找什么样的话题聊。只好呆呆地看着顾少白,他也是呆呆的看着我,没有说话。
许久,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沉默,我主动开口,你为什么要去盲文馆,为什么要看盲文书?
喜欢。
你能看懂吗?
能。
那书有什么好看的?
我喜欢触摸它们的质感。
质感,真是没办法理解你。
你去摸一摸就知道了。
我不去,能用眼睛看的东西,为什么靠摸呢?
有很多东西用眼睛看,和用手摸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就像,今天你面前这道菜,你用眼睛看就能知道,好不好吃,是什么滋味吗?用嘴巴去尝的时候,你就知道,多么美味,就知道它的滋味。
我赫然,不仅仅是因为他突然说了一大段说,真是个神人,能有一段这么深刻的话,我不禁对他另眼相看。察觉出了我的惊讶,他浅浅的笑着,吃菜吧。
菜上来了,我也就不再与他多说话,他望着我,没有动筷子,在他面前我可不会装淑女,他低低地笑起来。
你笑什么?
我想你在我父母面前是一个样,在我面前怎么又是另外一个样。
在你面前是什么样?
狼吞虎咽。
哎呀,好歹我也是个女孩子,你怎么用这种词形来容我呢,应该是闭月羞花才对。
我又没说你这样不好。
那,那你什么意思。
你多吃点吧你,能吃是福。
你说的是真心话?我笑嘻嘻地把一个白灼虾扔进口里,嚼嚼然后把壳吐出来。顾小白皱了皱眉,伸出他那白皙而纤长的手,把虾壳剥下来,一只完整的虾肉放在我的碗里。
你自己吃吧,我会剥,只是嫌麻烦,我不好意思地看着他,这举动有点太亲密了,从小到大,只有老爹才帮我剥虾呢。
我不再说话,低着头吃菜,但是脸上的血一直往上涌,这感觉好微妙。
顾少白吃得很少,虾一动也没动,你为什么不吃虾,这个虾很新鲜很甜的。
我不能吃虾,过敏。
天啦,这么好吃的东西,你不能吃,真是太可惜了!
我从小就是过敏体质,对很多东西都过敏。
你对什么东西过敏啊?
虾,芒果,螨虫,灰尘。。。
天呐,你对灰尘过敏啊?走到马路上,灰尘到处都是,你是不是不能出门?想想他这么可怜,人生真是少了许多乐趣。
我很少出门,基本上一个星期,最多出门两趟,甚至有的时候只有一趟。
一个星期才出门一次,那不是会闷死。
不会。
我愣愣地看着,他的眼神冰冷,似乎真的无所谓,而我知道,这个人,把自己的人封闭起来的,同时也封闭了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