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唐皇天子之尊?会服侍人?”
陌生人啊……
揪的心肝都痛了。
命运曾经让你有机会取走一些东西,而你将他亲手推开,那时你决计不会想到,有一日你会为此辗转反侧,苦苦哀求,甚至付出所有,都求而不得。
秦广王神色古怪地看着受伤的李世民,道:“阎罗来了。”
姚黄挑眉,扔下李世民:“小包来了。”
只见一帝服冠冕的男子步履匆匆而入,其肤色黝黑之极,五官端正,眉心正中一轮弯月。
五殿阎罗王包,本居第一殿,因怜屈死,屡放还阳伸雪降调第五殿。
他喜欢姚黄。
这一条整个酆都的鬼都知道。
据传阎罗天子包未成道时,曾得姚黄仙君照顾三百年,朝夕相处,故心生爱慕。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他本将其当做兄弟之情,却不想有一世历劫,投胎至大宋,为包龙图,麾下有将展昭,被白玉堂纠缠不休,最后竟安然一世。自此,他自是开窍了。
不过是面皮薄了一些,幸得脸黑。
阎罗王脸红了。
他前来,本为将秦广挑下第一殿,却不想……却不想姚黄身在此处。
#秦广总是勾引孤的心上人#
“姚黄。”阎罗王有些紧张,束手束脚地,仔细一算,也有近五百年没见了,可恨他嘴笨,竟不知说些什么哄人开心才好。
李世民在一旁看着,完全插不进去。
“今日前来,不怕被降第七殿?”姚黄笑道。眼底的笑也不同于对着李世民,很有几分亲切。
阎罗王脸僵了僵,自觉在心上人面前丢脸了,撇了秦广一眼,冷哼一声,转头就看到了李世民,一腔不满有了突破口。
“有鬼魂在此,秦广何不处理公务?不若让孤将其待到第五殿,送其投胎。”
“不可。”姚黄出言阻止。此人虽并无用处,却是青华帝君的一番心意,轻易处置不得,找个地方好生放着也就是了。
李世民满腔苦涩无奈。
方才那第五殿阎罗王言语之间,根本没有任何他插嘴的余地,而建成开口留下他,虽令他欣喜,却也没有过问他的意见。
他们似乎已经不在同一个世界了。
回想生前的四方来朝,权倾天下,再对比如今的无人重视。无论是身份,地位,权势,他们都不在一个世界了。
那又如何呢?
只想待在你身边罢了。
这般落差,虽让人心里难受,但只要能看见你,就满足了。
“那这位唐皇?”秦广王问道。青华帝君送来的人,又是为姚黄而来,自然是要他处置。
“借君之地,好生安置罢。”姚黄毫不在意。
哦,随便找个地方放着就行了是吧。懂了。
第六章
李世民被带到一处殿宇,红墙绿瓦,富丽堂皇,并不比凡间殿宇差多少。
只是阴风测测,他心底不安。
无他,不见姚黄罢了。
他匆匆忙忙地走了出去。
人哪,总是忍受不了得到后再失去。虽然他只是见到,并不曾得到,但是,只一个时辰不见,他便受不了了。
酆都城中除去酆都北阴帝府与十殿,亦有民居,青砖黛瓦,小巷四通八达,幽暗不明,其间却非以“司”分之,并不似大唐的坊,如李世民一路走来,已然看到“功德司”,“薄命司”,他便住在功德司中,屋宇似殿宇,华丽其他司不少。
想来是积德者,予之厚待。
天空灰暗,是不见天日之处,日月星之光且不论如何努力,都是穿不透大地的,这里似乎并不存在希望。
三才者,天地人。
三光者,日月星。
没有阴魂,没有酆都。而人一世之后却必须来。
踏过了光明,总是会走进黑暗。
李世民随手拉过一个鬼:“阁下可知姚黄仙君身在何处?”
其实他并不抱希望,毕竟姚黄与这等小鬼非一个阶层,不大可能知道他的行踪。
他没想到,那小鬼还真就知道。
“兄台新来的吧?这个时辰,姚黄仙君必然是在给将化形的彼岸仙子讲道啊。小弟我正赶着去听呢。姚黄仙君仁慈,听他讲道可洗去不少罪孽鬼气,对我等大有益处啊。”
为别人,讲道…………
“兄台,同去否?”小鬼颇为热情。
“劳烦带路。”
“要说这彼岸仙子啊,当真是好运之极。酆都彼岸无数,唯她生出了灵智,吸忘川河水以养法。恰逢其会,又遇到在酆都滞留的姚黄仙君。”
“彼岸虽为地狱之花,意味死亡,但好歹也是花。身为百花之皇的姚黄仙君岂有不照拂之理?”
“偏生这姚黄仙君出关,掐指一算,这彼岸仙子与他有师徒之缘,这下可不得了哟。姚黄仙君由此常住地府,日日为彼岸仙子讲道。”
“那彼岸仙子可真是好运。”李世民勉强笑了笑,道。他已经妒忌地快发狂了:“可还有什么新鲜事儿没有?”
难得遇到个这般健谈的鬼,得多打探些消息才好。
“可不是嘛。”小鬼唉声叹气,恨不得这般好运的是他自己:“若说新鲜事,倒也没有,就是阎罗王又被贬回第五殿了,抑或阎罗王心慕姚黄仙君?”
这下李世民勉强的表情都端不住了,沉下脸:“这倒稀奇,还请细说。”
他那日虽见姚黄待阎罗王有些不用,也只当私交不错,不曾想阎罗王竟抱着这般心思。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没实力没权势,算起来……………竟是近他身都不能的。
李世民心有忧虑,小鬼一路说着姚黄仙君与阎罗王的爱恨情仇,刚刚住嘴,便到了地方。
彼岸连天,与无止无尽的忘川河一同蔓延至不可知之地,一眼望不到边,满满的绝望。
岸边,有彼岸高达数丈,藏青的叶子周边透着一分诡异的红,花开一朵,妖艳的红光与明黄色的光泽搅在一起,亮了酆都的半边天。
彼岸的右上空,有男子盘膝而坐,风神如玉。
他口吐真言,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身后一株巨大的明黄牡丹虚影摇曳生姿,令人迷醉。
彼岸仿若有灵,花朵轻轻摇晃,听得入迷。
花下有阴魂数千,尽数肃颜,恭听其道,灵气喷涌。一时间,酆都竟不似酆都了。
长眉如丹青妙手欣然泼墨,斜飞入鬓,眼角上挑,唇若涂脂,润而丰,面如白玉无瑕。
其音清雅,若空山禅钟。
身后牡丹雍容华贵,花瓣近乎剔透玲珑。
如画中人。
我之所醉,非大道,非权非势,仅仅是你。
李世民痴了,呆呆离在原地,远远仰望。
一切的实力,权力,都是为了你而做的铺垫啊……………
那小鬼见他怪异,遂不再理他,径自离去。
倏尔,姚黄闭口不再言语。
场面颇为平静。
“师尊,您如何不讲了?”彼岸花摇晃着花朵,竟口吐人言,也确是娇嫩的少女音,其中之依赖孺慕,几可满溢。
“今日到此为止。”男子气势一收,漫天黄光尽数敛去,他凌空虚度,越到彼岸花旁,笑容温柔地抚了抚彼岸花的花瓣。
“你尚且年幼,不必着急。”
上头正说着话,底下众鬼无声行礼拜别离去。
“姚黄……………”李世民呐呐出声。
“唐皇,有何指教?”姚黄转身,俯视着花下的男子,眉眼含笑。
他与李世民,所有的记忆都存留,然他自断情根,看以前的感情如同一场不懂事的笑话。
然,心魔有所残余。
玄武门之事,他始终不能释怀。
我以温柔待你,愿将江山以奉,你何其之狠,竟亲手射杀我于宫门前。
可见人之情,终究是顶不过利益的。
现下江山坐够了,又做出一副哀戚痛悔的样子,与谁看?
本君仰慕者无数,可从九天百花宫排到地府阎罗殿,你算老几?
“某……………”李世民噎住了,踌躇了片刻,竟期期艾艾地说道:“某…………瞧不见你,心里头不安。”
“唐皇抬举了。”姚黄含笑敷衍。若非青华帝君之故,他便是看,都不想看这人一眼,不如直接打杀了来的干净,管他是否是紫薇帝君赐予过气运的人。
从武德九年到贞观二十三年,那么多年,怎么不见你心底不安呢?我亲爱的二弟,世民。
“彼岸。”姚黄不再理会抽风一般的李世民,转头又摸了摸正好奇看着李世民的彼岸,温和笑道:“你且参悟,有事寻为师。”
“嗯。”彼岸花使劲摇了摇:“师尊回去吧,彼岸乖乖的。”
姚黄满意点头,长风猎猎,吹满襟袖。
他转身,看也不看李世民一眼,大袖一甩,片刻间身影消逝而去。
李世民只能站在原地,喝着一肚子老陈醋,无法追赶,无力追赶,不能追赶。
被他无视的感觉,真的,好难受啊。
李世民霍然抬头,眸子里赤红一片。
第七章
“唐皇,勿要再做纠缠。”那人笑得满面春风,而李世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寒光:“若非帝君之故,本君想来是不愿见着你的。”
李世民狼狈地坐在奈何桥边,思绪绕成一团乱麻。
时隔他至酆都,已有一年。
他的所有尊严,都被弃掷于地,无人理睬。
他常流连于那人的寝殿周围,昼夜不离,一见他出现,便立即巴巴地跟上去,然那人从来不看他一眼,心情好时便由了他跟着,心情不好时便一个纵身,让他无处可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