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无题(1 / 1)
安眠药失效了。
整个周末城市浸没在经济危机的恐慌之中,已经有人开始排队申请救济金,街道寥落,店铺关门,凄凉景象却似曾相识。
柯闻哪儿也没去,待在家里,他尚不曾失业但也岌岌可危,加之整夜整夜无法入睡,工作大多都被别人顶替,电视与网络萧条一片,他在窗边无所事事,黄昏从眼前再度更迭至黎明。
博客没有再更新,自那日爽约后守恒的ID不停在页面上闪动着,柯闻没再回复,直到后来索性关机。
周末结束前他收拾东西,准备搬去一个租金低廉的住处。那里接近远郊,没有地铁,每日通勤不甚便利。
他把所有私什都打包放妥,原有的家具罩上布。这才想起在储物间里也有一些自己的东西,从房东处取来了半信半疑的钥匙。房间里面堆着多是书,早年前看的,他在房间里消耗了一个下午和三包烟,最后一页读完时房间里烟雾缭绕一地灰。
最厚的大部头书发现了一只盒子,用报纸裹着,他早已记不清来历。
法兰绒的首饰盒,掌心大小,绣文已经磨灭,打开来里面空空如也,不知道原来装的是什么。
他站起来拍拍衣裤,把所有的东西都扔进了弃用的纸箱。愤怒的房东太太站在门外,指责她的住户在房子里肆意吞云吐雾。
药吃完之前他又去了一次医院,拿着一沓纸据和黄色标签,敲章的声音庄严而利落,像是审判,他在那空洞声响里忍不住开口:
“这安眠药实在没有什么效果,不知为何每次总还要吃它。”
柜台对面一时沉默良久,才道。
“这不是安眠药。”
Paroxetine 对面说。
抑郁症、强迫症,极端情况下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亦适用此药。
如果怀疑,可以去找你的医师看是否开错了药单。
不,不必了。柯闻说。
他也早已不记得自己是为了治疗什么。
“就当做是安眠药吧。”他说。
Title:梦旅书
2011年4月23日星期六
“全变态类昆虫内部器官的变化主要在蛹期内进行,其变化主要包括幼虫的组织解离(histolysis)及成虫的组织发生(histogenesis)两方面,两者相互衔接,渐进取代。”
世界上没有一模一样的东西,两片叶子,蝴蝶,甚至河流。
但是上帝啊,你为何要用同样的容器,盛敛不同的灵魂?
那大概,是我做过的最恐怖的梦了吧。
我站在那里,我希望站在那里的不是自己,然而我知道一切已经太晚,并且无可挽回。
梦境与现实像是在不可能相遇的轨道上发生了碰撞,将所有的一切粉碎。你希望能从中醒来,说服自己这不过是一个糟糕的梦。
可梦来的如此清晰,真实,在那里,Valerie沉睡的地方,像是G弦上沉睡的海神。Val 温柔地,拾起她红色的发梢至唇边轻吻,那股甜腻而苍凉的气息不断从她的身体里流出。不,我如何知道这就是Valerie,我的新娘?她已经没有了面目,那双灰色的眼眸只剩下了突然的空洞,它们去了哪儿?我不知道。
我们相约在这里共同度过婚礼前最后一次的幽会,在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她嘱咐我带上一瓶甜酒,我们彼此都有礼物要送给对方。
Val站起来,走向我,他的手里拿着一截新鲜皮肉,还在往下滴着血,分不清这是那里的部位,他向我伸出另一只手,手心里静静躺着几颗光洁的,染着血的牙齿。
他说,还有一种办法,可以让我们永远在一起。
摧毁错误的躯壳,重新解离,渐进取代。
那就是我,变成她…
他微凉的指尖触摸我的脸,我的罪孽,我们的鲜血和眼泪在他的指尖交融。
这是我永远的噩梦,我不断呼唤自己醒来,我知道这没有用,这是无法醒过来的梦,是我一生都无法消弭的罪孽。
我不由自主地下跪,Val在那滩鲜血里起舞,他将手中的人皮贴在脸上,分寸贴合。那本来,就是从一张脸上下来的皮肉。
可是Val,她,难道不就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