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谎言（1 / 1）
苏念因为太过激动，身体受不住晕了过去。
浊夜在一旁守着，苏伽蓝拍了拍他的肩膀：“她……身体不好，你让着她点。”
“好，我让，让……”
苏伽蓝走了，浊夜抿着唇，他想，如果她醒了，怎么面对她呢？
一天一夜，她一直没醒。
洛翎看过了，没说什么，只是对着浊夜摇了摇头。
浊夜被他吓到了，他怔怔的问道：“你摇头干什么？”
“明天，她再醒不过来，你就帮她准备后事吧！”
“你骗我的吧？”浊夜不可置信的望着洛翎。
洛翎很冷漠的望向浊夜，他点点头，“对，我骗了你。”
他对上浊夜稍稍松懈的脸，一拳狠狠地打了上去，他打的太用力，以至于他此刻喘息不止：“你有病啊！她身体有多差你知不知道！先把她逼疯了，再要了她的命，看来，你很爱她嘛！”
浊夜跌坐在地上，没反应过来似的望着洛翎，“太好了，你骗我的，太好了。”
洛翎蹲了下来，他对着浊夜耐心的跟他解释道：“蜉蝣这种毒，碰到罂粟就会发作的更厉害……
“这么跟你说吧，她的手和脸本应该面目全非的，可是现在看起来全是好好的，应该是用了滚油将原来的地方全部烫过了，然后，用寒冰镇着，每长出来一点新肉，就用钝刀顺着骨头刮掉，连着割一两个月，日复一日，直到哪一天下刀的时候，流出的血不是黑色的，毒也就清干净了。
“五石散里有罂粟，所以每次下刀，根本不可能用五石散来缓解，那有多疼你知道吗？她就这么挺过来了。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可，可她还有力气跟我吵架，她……”浊夜的心已经窒息的说不出话来，只是勉强牵动着脸上的肌肉，“你骗我的……”
洛翎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只受伤的白狐狸，“其实，这本也没什么，疼不疼的都过来，养个一年半载也能恢复些元气了，可是偏偏发了烧。这一烧，就烧了十几天，如果那十几天，突然哪一天不小心磕到碰到，或者……稍微见一点血，她就死了……
“怎么办呢？她不肯用药，身体底子本就差，一点小病小灾就能要她的命。
“有时候想想挺可笑的，不过发个烧而已，能有什么事呢？可对她来说，这么拖过来……
“她中了蜉蝣啊！你在江湖上屹立数十年，这东西你没听说过还是怎么的？你他妈有病啊是不是！这东西的毒性有多烈，有多烈！”
洛翎说得急了，咳嗽了一声，顺了顺气道：“她求我骗你，求我不告诉你，所以，我骗了你，我们都骗了你，骗到现在。”
浊夜笑着摇头，他不能自己的呓语：“你骗我，你骗我的……”
“浊夜啊，她……”洛翎叹了一口气：“她再怎么倔，也只是个小女孩。我以为，你真的会珍惜她。
“她因为你的烂桃花，受到现在的苦，她怕你难过，什么也不肯说，还非逼着我们陪她一起演戏。
“你就稍微让着她点，哪怕一点点，她绝对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洛翎站了起来，就这么看了浊夜一会，很残忍的说道：“趁现在，你好好记着她的脸吧，明天，说不定就永远见不到了。”
浊夜瘫坐在地上坐了很久，洛翎走了也有很久，他张口想说着些什么，费了很大的劲，终于说出了口：“你骗我的。”他抬头望着紧闭着的房门，突然笑了出来：“你骗我……”
时光流逝的声音都变得清晰了，面前出现的金色粉末里有苏念的嘻笑怒骂。
看烟花的时候，她眼里稍纵即逝的感动；长桥下斗墨的时候，她静静的坐在那喝酒的淡然；去临安的时候，她要出去骑马时的恼怒；状元坊，她玩味的送自己生日礼物；杭州的时候，抱着自己哈哈大笑……
她，喊他浊美人，她带着失望的眼神望着他：浊夜，你总是不信我……
“念念，为什么呢？我们两个，为什么要这样，我为什么非要怄气，非要跟你怄气！
“我明知道你这样的人，向来都是别人求你的，我为什么非要逼着你来求我。
“我怎么能说你是婊.子，我看到你跟秋铭接吻，我吓坏了，我心里，从来都是害怕秋铭的，他什么都好，比我对你好，比我对你坦荡，他明明比我还要狠，却宁可苦到流泪也不愿意伤害你。
“你知不知道，秋铭，无论承受多大的压力，可是从来没皱过一下眉，除了对你……
“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我仗着你喜欢我了，就敢对你那么说话了，我好坏啊……”
浊夜望着眼前那个对自己嘟着嘴的苏念，他颤了双唇：“念念啊，你怎么生气了？”
“念念，你怎么不说话？”
“念念，你再叫我一次……”浊夜伸出手想抱着面前那个吃着糖葫芦，递到他面前时却故意缩回手对着他拱着小鼻子的苏念，可是，她一下子就不见了，金色的幻影一下子全没了，屋子里一下子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慢慢的、轻声的走到苏念的床边，带着温柔的笑意：“念念，天快亮了，起来吃饭吧，不能再赖床了，太阳都要晒屁股了。你起来，我，我去给你做海棠果的糖葫芦，好不好？”
浊夜坐到她的床边，手指轻柔的拂着她额前的碎发，“念念啊，外头的荷花快开了，我带你去看看？”
浊夜拉了她的手，轻轻的晃着：“念念，我……我真的不是故意不信你的，我太在乎你了，我太害怕失去你了……”
“念念，你起来，起来就可以骂我了，我打了你，你快起来，把我关到黑牢里，叫他们用血刃从我的肩胛骨上穿过去，再用鞭子抽我，或者，用烙铁，我想想……对了，我打了你，你可以挑断我的手筋，我不叫，我绝对一声不叫……”
浊夜望着苏念安详的、苍白的睡颜，他柔声道：“嗯——你忘了吧，其实，我今年也没过生日，我从来没有人给我过过生日，我不知道过生日应该是什么样的，摆一桌酒菜？你那天，给我的礼物真的好残忍。”
“念念，我今年二十六岁，我的心，十五岁那年就死了。
“我的母亲，她恨我，恨我毁了她一辈子；我的父亲，他也恨我，恨我破坏了他的幸福；我的大哥，他对我很好，可是，他现在也恨我，恨我抢走了你。现在，你也恨我，恨我伤了你的心……”
浊夜浅浅的笑了，他的眼眶红红的，却哭不出来，“你看我，活的多潇洒，可其实，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自己的一颗心，我把它给了你，所以你不要恨我，你恨了我，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叹了一口气：“念念啊，你睁开眼睛，看我一眼，就一眼……”
“念念，我想过了，你死了，我就跟着你，我怕，你到下面会冷。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又不会功夫，我可以护着你，万一心口又疼了，我可以帮你……”
“念念，你要是死了……我不想活了，不想活了，我好累啊！”
浊夜不敢闭眼，他就这么看着苏念。他想，万一她醒了，想喝水，或者饿了，自己却睡了，那怎么办？
浊夜垂下长长的睫毛：“念念，你手底下那么多人呢，你死了，他们怎么办？”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指尖，“嗯——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恩恩爱爱到永久……”
浊夜轻声哼唱着，他眼底里黑暗慢慢的蔓延，“你死了，我就把你的人全杀了，一个不留！长安——我要整个长安都给你陪葬，我要整个天下都为你服丧，你别急，最多……最多十年，你等等我，十年就好。”
浊夜眼底里的深谭里翻滚着黑色的岩浆，他似乎可以闻到血腥味，那种感觉，真的太舒服了，他声音里带了许多的恐吓：“念念，天亮的时候，你要是没有睁开眼睛，我就屠尽整个麒麟阁！”
“念念，还有一个时辰，天就真的亮了！我看，我先从林长玉下手好了，他细皮嫩肉的，一捏脖子就死了……”他唇边嗜血的笑意渐渐浮了上来，“顾远，他功夫不错，可惜，过不了我三招！”
“念念，我给了你机会的，天真的要亮了，你再不醒，我就把你这烧了。你这挺大的，不过，一把火，就全没了，你没了，我也没了，咱们，还是没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