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言不由衷2(1 / 1)
清辉匆匆赶到的时候,他盯着苏念,怒喝了一声:“住手!”
“副楼主来啦。”苏念浅浅的对他笑着。
“你疯了吗?”清辉不敢相信,她居然这么对浊夜。
苏念笑了出来,她道:“堂主目无尊上,我罚他,责罚错了?”
“目无尊上?”清辉觉得,这简直就是她也自己施暴随便找的借口,“你呢,绕过我这个副楼主,随意责罚我的下属,你该当何罪?”
苏念恍若听不懂他的话,她好奇的看着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继续给我打,打到他低头为止!”
“你敢!”清辉见她的人又动起手来,浊夜猛然吐了一口血,他气的狠狠地揪起她的领口:“你他妈有病啊!快给我停手!”
见苏念被他揪的喘不过气来,清辉赶忙放了手,她捂着脖子很费力的喘息,“我就是有病,我从第一眼见到他,我就恨不得抽他的筋喝他的血!”
“他跟你有什么仇?你要这样对他?”
“仇?”苏念慢慢走到浊夜面前,蹲了下来,左手的指尖挑起他的脸,饶有兴趣的看了很久,忽然抬手就是一个巴掌,她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似的逼着他与自己对视:“我恨你,你知道有多恨吗?”
她狠狠地将浊夜的脸甩向一侧,“我说过,非死,不得解!可惜,你是异军堂堂主,在长安,我动不了你,这里,离了苏伽蓝的眼皮子,我就是在这里杀了你,也是情有可原的。”
浊夜痛苦的撑起身子:“念念,咳……我,我到底……咳……我做了什么,你说,说出来……咳……我改,好不好?”
“好啊,那我说了,你记好了!”苏念站起来,语调里满满的全是嘲弄:“你——浊夜,嗯……我想想,你玩过多少女人,一个,两个……太多了,我数不过来,其实,最好玩的女人,是妓.女,为什么呢?因为她们见惯了逢场作戏,能拿到那些女人的心,再狠狠地踩在脚底下,才是最有成就感的。”
浊夜摇着头,他不信,他不能信,“念念……”
“念念?”苏念弯下腰,像施舍一样拍了拍他的脸,“叫得开心嘛?啊?”
“你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
“你,错在一开始惹了我,只要有梅花烙存在的一天,我就恨你!恨不得杀了你!”她又恢复了甜甜的笑意:“男人嘛,其实要玩,也是玩你这样的,见惯了风雪,妓.女、大家闺秀、小家碧玉,见得多,玩得也多,你这样的人,骗走你的心,实在,很有趣!”
浊夜被她最后狠狠咬重的“很有趣”三个字刺激到了,他骤然抬起的目光里充满了杀意,“苏念,你他妈什么意思!”
苏念背过身子不去看他,她的心疼的快死了,他终于发怒了——杀意?很好,自己想要的结果就是这个,眼泪从眼角落了下来,她不能回头,她怕一回头,一切都白费了,她的心好疼,天呐,比蜉蝣还要疼!
“苏念,苏念!”浊夜几乎是吼了出来,“你把话说清楚,我浊夜哪点对不起你了?啊?”
“我就是在玩你,玩腻了,想甩了!你听不懂吗?暗夜之子!”
浊夜此刻恨急了,他看不到她的脸,只晓得她的背影,那个亭亭的,清瘦的背影,此刻看起来是那么的陌生,那么的让人心碎。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一口血带走了他的力气,他半跪着——曾经,他也是这样半跪着对她求爱,现在?她让自己撕心裂肺,她说,她在玩他!他妈的,自己把心都掏出来了,被她一脚一脚的狠狠地碾碎到泥里,毫不在意,就这么被丢弃,为什么?
“苏念,你他妈说清楚,说清楚!我浊夜,我浊夜对你,你摸摸良心,我对你好到了什么地步,你就这样对我?啊?”
他望着她的背影,心里的苦涩带着狂暴的愤怒,压得他苦不堪言,他被蚀骨的痛侵蚀着,他痛不欲生,身体仿佛只剩下那颗心,那颗被她拿走却有捏的不成形状的心。他哭都哭不出来了,窒息一般的痛苦让他几乎要晕厥过去。
苏念闭上了眼睛,她压下哭腔,压下眼泪,压下心痛,压下一切,带着十分恶心的语气,狠狠地,疯狂的践踏他的一切:“浊夜,不瞒你说,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刻,每一次接触,我都觉得,无比恶心!”
苏念大步的走了出去,她不能再留在这里,她已经忍不住哭了出来,她身后传来浊夜撕心裂肺的笑声,“苏念,你他妈够狠!我浊夜算是瞎了眼,我输了,你赢了,你他妈赢了……哈哈哈哈……”
苏念刚刚走出月形门,她几乎是冲回了自己的房间,整个人已经无法抑心间的苦楚,倚着门慢慢的跌坐了下去,她死死地捂住嘴,喉间的痛苦的呜咽着——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我死了,非要用这个方法惩罚我?老天,为什么呀?
心头的疼“腾”的升了起来,狠狠地、迅猛的,如同尖锤,一下一下的敲打她的心,平常这时候,浊夜都会在自己身边,握着自己的手,给自己暖意。
“他妈的,操!”
她费力的、跌跌撞撞的走到桌边,替自己倒了一碗酒喝了下去,酒还没来得及咽下,就被翻滚着、痉挛着的胃酸一下子带着吐了出来,还有一口乌黑的血。她挣扎着爬了起来,她望着能缓解痛苦的酒,突然猛力挥手,将它们狠狠地砸到地上。
外头的人听到里头的动静,赶忙过来敲门询问,苏念吞下一包五石散,顺了气,这才没有情感的开了口:“没事。”
她躺在床上,就这么闭着眼睛,脑子里胡乱的转着,秋铭的脸、浊夜的……很多人的,他们围着自己转呀转,最后一起坐了下来,带着好奇的目光望着自己,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走了出来。她的脸上是干干净净的,没有难看的伤疤,小巧的眉眼看着很是可爱,她偏着头望着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对浊夜?”
苏念摇头:“我不知道,我怕他会发疯。”
“那,这样,他就不会发疯了?”
苏念沉默了,只是半晌之后,她解脱似的笑了:“我宁可他恨我,我们在一起六个月了,半年而已。他对我,当真好,他说他不会在处处让我,可是却处处宠我,他说他不会再对我低声下气,却总是用最温柔的目光望着我,他宠我、护我、处处顾及我,他……恨我吧,恨吧……”
“你,你别这样,我看着害怕。”
“害怕?”苏念看着她,觉得她的脸很陌生,喃喃的问道:“你是谁?”
“我是苏念。”
苏念摇头,“你不是,苏念,她快死了。”
“苏念,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苏念听着她轻声的哄着,如同浊夜在每一个夜晚,宠溺的对自己笑着,她慢慢的睡熟了过去。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还是黑的,这个时候,是夜里。
浑浊的夜里,连星星也没有,月亮?一个勾,仅此而已。
浊夜的落英阁就在自己浅月阁的旁边,只是一个月形门的距离,她走到门口,望着里头已经熄灭的灯,他睡了吧?睡得,安不安稳呢?苏念靠在墙上,就这么看着,一直到东方既白,她才离开。
一连七天,她摆出了不眠不休的架势,议事的人几乎不敢回去,纷纷的都在议事厅睡下了,苏念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了,她人到了,就那么静静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空气里很是压抑,没人敢说话,一直到清辉来了,她才开口。
事情仿佛忙不完一样,桩桩件件,一样一样的传递下去,而她,依旧会在最后的时候问一句清辉,“副楼主觉得,我的安排可妥当?”
清辉总是不咸不淡的答一句:“妥当。”
这七天,她殚精竭虑,却又不停的放权,然后每天晚上都要去落英阁,望着屋子里头漆黑一片,直到天亮。
她提出离开的时候,很突然,可是,又仿佛顺其自然,权力——都放下去了;事情——都交代完了,而她,不必要每次都问一句清辉“副楼主觉得,我的安排可妥当?”
清辉接管了她手里的所有事情,浊夜依旧被她的人紧紧的看着,一个月不到,不准放,谁也不准见!清辉想要以当家人的身份命令也不行,因为守卫,全是她的人,她走了,就带了一个凌源,剩下的,全留在落英阁,守着浊夜,守着他的安危。
清辉以为洛翎回去了,反正,苏念走了,他也没必要再留下了,浊夜的伤,请了外头的大夫来看,一个月的休养,他也好全了。
一个月的时间到了,他自然就被放了出来,只是他整个人都瘦了很大一圈,原来的意气风发被眼底嗜血的暴戾取代,他没问苏念的去向,只是接手了工作,他一如既往的出色,甚至,让人觉得炫目。
苏念的人,他没动,他极力的压抑心头的怒火——那是她的人,她曾经求他如果她出了事,要他保住她的人……
他让他们全部回了长安,他再也不想见到关于她的一切,手里依旧紧紧的握着他从她那抢来的,秋铭送她的情诗。他本想烧了它,却用手生生灭了纸卷上的火,放回了原来的绣着鸳鸯的蓝色香囊里,紧紧的攥在手心里。
一切按部就班,临安的事情,也算在年底做完了,十一月还没结束,他们回到了长安,回到了夕决楼。
苏念没有回来,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浊夜没问,他静静的坐在那里,唇角上依旧带着邪魅娟狂的微笑,他恰似无意一般听着身边的几个人谈论着麒麟王,说她这个月月底回来,至于她去了哪里,没人知道,苏伽蓝似乎对比也漠不关心。
今天,已经是十二月一日了,浊夜眼角的余光扫过属于麒麟阁阁主的位置,上头,是空的。
十二月二日,她的位置,依旧没有人。
十二月三日,他昨晚喝了太多的酒,来迟了,脑子里乱哄哄的,疼死了,他走进来的时候,那个位置,有了人。
她怎么那么瘦,下巴尖的让人心疼,眉眼依旧小巧,她的皮肤很白,唇上很苍白,脸色看着倒没那么糟,是啊,匀了点胭脂,看上去,气色好些……她的脸好了!浊夜惊异,她的脸怎么好了?洛翎说,她的脸,即便好了,也不可能完全不留疤,怎么现在一点痕迹也没有?她用右手端了茶盏,手指依旧纤细白皙,看着就知道必定软软的,她的手也好了,洛翎明明说,她的手,废了!
她重生了吗?
浊夜痴痴的看着,忘记了自己现在是站在轩辕台的门口。
“浊夜,进来。”苏伽蓝的声音依旧听不出语调,他行了礼,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他不知道苏伽蓝在说些什么,他的眼睛一直盯在苏念的身上。苏念此刻,连笑也不笑,平常的时候,她听得累了,总会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然后用很严肃、很认真在思考的表情掩饰,现在,面色平淡的有些不正常。
她……回来了!
她……怎么还敢回来!
她——他恨她!
述职结束的时候,苏念总会跟身边走得近的人说说笑笑,可是这一次,她就这么走了,头也没抬,连看也没看浊夜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