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1 / 1）
亦含，在家吗？我买了点东西，想过去看看奶奶。”是小白打来的电话。
“好，我在外面，半个小时后我家楼下见。”苏亦含快速站起身离开萧言的家。
阳光下，小白笑盈盈的站在那里，看着苏亦含慢慢走过来，苏亦含忽然觉得对比之下的自己很贪婪，很脏。
“学校都开学快半个月了，还不去报到？”小白问苏亦含。
“实在是不放心奶奶。”
“昨天我们一起去医院的时候你也听医生说了，奶奶只是精神受了打击，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你不用一直这么照顾着，再说有我在家帮你照顾你还是不放心吗？奶奶要是知道你说十月后开学是骗她的，说不定又要病一场，听话好吗？”
“我想一想。”
“奶奶最大的心愿就是想看你上一所好大学，现在你要是因为不放心奶奶而丢了上大学的资格，你想想奶奶会多难过，亦含，我希望你能信任我，我不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我承诺你的事会努力的做好。”
“小白，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明白。”
“好，我明天就去订票。”
“恩，到时我和奶奶去送你。”
打开家门，奶奶正坐在阳台的藤椅上闭着眼，那是爷爷以前在幸福路的老屋里常常坐着的位置，现在奶奶自然而然的代替了爷爷，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奶奶，你看是谁来了？”
奶奶缓缓回过头。
“小白老师，您来了？”奶奶对于做教师的人素来尊敬，由其是这样一个一直照顾苏亦含和自己家庭的年轻教师。
“奶奶是我，最近身体还好吗？”小白老师站到奶奶的藤椅边关心的问。
“好很多了。”奶奶回答。
“小白老师，你要是有空就经常来坐坐，陪陪亦含。”
“恩，好的，不过亦含这几天就要开学了，订到票就应该去学校报到了。”
“终于盼到这一天了。”奶奶眼睛里多了几分久违的神采。
走的前一天苏亦含想自己应该去和素素告别一下，看到把自己囚禁在房间里的素素，苏亦含觉得素素就像是一只自我束缚的鸟，用最伤害自己的方式决绝的保护着自己，至于这种方式是好是坏，苏亦含无从分辨，他不知道自己和素素谁比谁更可悲。
“我走后，要是自己一个人很孤独就去青川大学找我玩。”苏亦含叮嘱。
“不会的，我还有一群狐朋狗友。”素素蛮不在乎的说。
“那之前为什么和我表现出自己很寂寞很孤独？”苏亦含很较真的问。
“他们和你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你是真实的，他们是不真实的，他们的世界没有感情，只有自己。”素素也很认真的回答苏亦含。
“答应我要对自己好一点。”苏亦含不放心的说。
“别对我说这么温情的话，小心我会爱上你，如果被我爱上，那将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素素笑了。
“好吧，我注意。”苏亦含配合的回应。
“如果你想念那东西，可以打电话向我求助，我可以找人送给你。”素素指了指自己另一只手里握着的透明小塑料袋说。
“我想应该是不需要了。”苏亦含想了想说。
“我还是那句话，有些话不要说得太早。”
“好的，我记住了，如果我有需要，一定向你求助。”
“就这么说定了，你走吧，我就不送你了，我讨厌分别的场面。”
“恩，素素再见。”
“亦含，上车先按照车票上的座位号找好自己的位置，然后把行李放到行李架上，吃的留在身边，你的背包最外面的口袋里有备用的手机电池，到了北京换了新号码记得告诉家里，也顺便把新号码发给我。”临行前小白像念书一样刻板的叮嘱。
“恩，我记住了。”苏亦含为了表示自己用心听了，用力的点点头。
检票开始，火车站的工作人员穿着深蓝色的制服站在检票口，苏亦含一边回头一边被人群拥着慢吞吞的走进去，走到月台，苏亦含停下来，站在落地窗的前面看着远远看着自己的一老一小，眼睛酸涩起来。
他挥挥手，小白看见了他，对他点点头，他透过小白擦眼角的动作得知小白哭了，奶奶也哭了。
为什么人的一生就像是一辆列车，要不行的往前走，要不停的告别?如果此时踩下刹车，永远的留在这里，和奶奶和小白在一起可不可以，可是不行，透正在前方的路上等自己。
这是苏亦含人生中第二次坐火车，第一次是父亲带着自己从青川来到陆城，把自己送进了福利院，于是有父有母的自己，成为了一个人们口中的孤儿。
第一次走进福利院的时候，怯生生的，心里充满了恐惧，好在她们都很温和，自己小心翼翼的活着，享受着谎言和欺骗换得的安定生活，很怕有一天谎言被揭穿，很怕犯错，很怕失去。
透是和自己一样命运的人，苏亦含见证了她漫长的等待，看着她对亲情一点一点的从满心期盼走到毫无盼望。过去是枷锁，锁住了那个原本应该快乐阳光的少年，让自己变成了今天的样子，透和自己都是有缺憾的人，他们深深懂得彼此的缺乏，透还在身边的时候，她总是能深刻又准确的了解到自己的缺憾，直接给予自己最需要的东西。
透就好像是这世界里的另一个自己，他们爱彼此，更深爱着对方身体里潜伏着的那个需要保护需要关怀的自己。
上了火车，苏亦含放好行李坐在窗边，听着列车快速行走时发出的声响，翻动手中的报纸，偶尔喝一点水，滋润一下自己干涸的喉咙。
苏亦含感觉到对面落座的人盯着自己看了很久，他琢磨了一阵子，终于决定抬起头，与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对视，那人看到苏亦含的反应一笑，露出白得离奇的牙齿，苏亦含也抬起嘴角，微微一笑，算是回应。
“小伙子，看你上车的时候带了那么大的行李箱，你是要去打工还是要去上学？”那人开口问。
“去上学。”
“在哪所学校？”
“青川大学。”
“那所学校不错的，我家里有一个哥哥之前也是在那里上学，只可惜现在不在了。”那人从精致的金属烟盒里拿出一颗雪茄，没有点燃，一边把玩一边面无表情的说道。
“很可惜。”也许是爷爷刚离开不久的关系，对于逝去的人，苏亦含有心里说不出的惋惜。
“的确很可惜，不过他的死对他的家庭倒是一种解脱。”对面的男人说出了他内心的观点。
“为什么这么说？”苏亦含不解的问。
“那人是个瘾君子来着。”那人把烟直立在桌子上，对着烟卷的圆形横截面说。
“人们对吸毒者总是有歧视。”
“如果你和我一样亲见了他和他的家庭因为吸毒发生的改变之后就会改变想法了。”那人显然对苏亦含的话有些意外，摇摇头说。
“我总觉得，吸毒是一种自我满足，不干别人的事。”
“你倒是蛮有自己的见解，可是事实很残忍。”那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又笑了，笑容很大，薄薄的嘴唇笑起来很好看。
“他是因为吸毒死的吗？”苏亦含问的很直白。
“是间接的原因。”男人想了想说。
“我想听听这个故事。”苏亦含合上报纸对座位对面的男人说。
“其实故事也没有多长，我这个哥哥之前一直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后来他进青川大学以后认识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女孩，两个人一起谈恋爱，女孩是个瘾君子，怕他离开她，教会了他吸毒，用毒品控制他。从那以后他的生活就开始纸醉金迷，醉生梦死，学业早就在不知不觉间荒废了。后来发生了一些意外，那个女孩的父亲破了产，他们落魄到没有毒金去买毒品，但长期的毒品依赖让他们根本就无法控制自己，我这哥哥就对家里有哄又骗，逼得父母卖了房子，两个弟弟和唯一的一个妹妹都中断了学业，他就这么把一个幸福的家庭活生生的毁掉了……”
“然后发生了什么？”
“他的亲人得知真相后悲痛欲绝，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被全家引以为傲的孩子会堕落成那副样子，满嘴谎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的父母都是农民，维持生计的几亩田地为了给他救急卖了之后就没有了固定收入，也没有退休金，只能靠拾荒维持生计。这个时候我的这个哥哥和那个婊-子一起被医院检查出来有艾滋病，要想活着就必须吃药维持，开始是吃政府免费提供的药，后来病情越来越严重，不得不住院，住院就得花钱，钱这个东西，有钱的人花起来像是流水一样一挥手就是一泉眼，可是对穷人来说，那是食物，是命，是活着的必须。哥哥的父母说只要活着还有一口气就要救他们的宝贝儿子，于是父亲就带着弟弟妹妹去卖血凑钱，白天父母领着弟弟和妹妹去捡垃圾，晚上一起去夜市摆地摊，可是钱还是远远不够，最后母亲决定把剩下的两个儿子一个送到酒吧当反串歌手，一个送到夜店表演跳艳舞，而小女儿也没能幸免，被父母送到高级酒店去当服务生，渐渐孩子们赚到的钱，终于可以喂饱自己又同时能维持他们兄长和那个婊-子的命。”
“为什么这么辛苦还要给那个女人治病？”
“因为那个婊-子是我哥哥的命，我哥哥是他母亲的命，如果不给那个婊-子治病，我哥哥就闹着要和婊-子一起殉情，所以事情就到了我刚刚说的地步。”
“后来呢？”
“后来有那么一天，这家人的小女儿在下班后，被一个一直惦记她的老男人□□了。父母为了抓住老男人的把柄，逼迫小女儿生下了孩子，老男人给了这家人一笔钱，两个儿子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摆脱这种不正常生活去追求原本属于自己的人生，父母和妹妹还有妹妹新生的孩子终于不必再风餐露宿，可是事情发展的走向和他们想象中的并不一样。父母说日子不会有改变，这笔钱留给他们的哥哥，这是他和那个他心爱婊-子的活命钱，他是你们的哥哥，只要他还喘口气，你们就有义务让他活着，这就是你们的命，这就是你们该过的生活，人穷命贱，穷人只能被生活糟蹋，别妄想去选择生活。
后来在夜店的斗殴中跳艳舞的二儿子被波及，被砍掉了半截小腿……小儿子心疼二哥，想要父母从那笔钱中拿出一部分给残疾了的二哥装义肢被父母拒绝，小儿子拼命地接私活，一天没日没夜的串场，终于在把原本工资原数上缴的同时攒够了给二哥装义肢的钱，当他满心欢喜的告诉二哥这个消息时，被父母听到，母亲夺走被他藏在床单底下的存折。他们之间起了争执，母亲说，他没有腿至少还能活，可是你大哥要是没了钱命都没了，这些钱要留着给你大哥换命，但是小儿子觉得大哥就是一个……就是一个……算了，这几句我就不说了，不大适合你这种正常家庭出来的孩子听。
小儿子和父母因为这笔钱撕扯到了一块，负气出走，第二天整个小镇就传出了那个恐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