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旅途篇 第34章 恩怨&决心(下)(1 / 1)
老头子之前就想派他到大陆管理新公司,因为香织出事他对叔叔楼启卓的安排恍若未闻。现在主动请缨,精明的老头倒是有些怀疑。
不过他有充分的借口。
一是想远离台北疗治心伤,二是,他与香织最后的约定,三个月后香织生日时他仍要完成她的心愿,将两人定好的路线走一遭。
楼启卓研究了半天,终于答应。自然也派了楼煜煊下属的市场经理兼好友念一恒随行。楼家与念家是世交,对于果敢的念一恒自小就很喜欢。侄子楼煜煊心思缜密,但魄力不足,想太多也不总是好事,他在念父出事以后就培养念一恒为他所用。两人配合起来是他多年来纵横商场的最有力武器。
只是老头从未想到,他自认为最强大的武器却已结成同盟,暗暗把矛头齐对准了他。
楼煜煊跟好友来到大陆,才知道好友很早就在做着反击的准备了。
念一恒仔细解释。
以楼煜煊的名义在杭州注册了楼氏电子的分公司,本来念一恒在公司就负责市场开拓,想来老头知道大陆有多家分部,只要公司姓楼,也并未在意。而念一恒的打算,是利用这家小小的楼氏分公司来制造内乱,最后来个蚂蚁吃大象。
哪怕公司还属于楼氏,他也不在乎。只要能逼退楼启卓那个老头,看老头在自己不择手段拼命经营下的楼氏伟业被自己的侄子和好友的儿子亲手摧垮时那难以置信的绝望表情,一如老头当年对自己的兄弟和好友无情所做的一切。只想着念一恒就会觉得热血沸腾,他等这一天,已经太久。
当年楼启卓以为楼煜煊和他都小,不谙世事,没对他们有什么防备。却不知道游玩的两个孩子躲在他书房的窗帘后,听到了他与公司几个心腹同谋的所有计划。
随后的一年里,“楼氏总裁因爱妻病逝悲痛让职其弟楼启卓”、“念氏破产董事长跳楼身亡,楼氏新任总裁仗义收养好友幼子”都入选年度十大新闻。在楼启卓风光无限备受好评时,两个少年在黑暗的屋子里双手握拳,发誓有一天要揭穿楼启卓的暗中迫害,共同报仇。
楼煜煊在父亲也病逝后被无子的楼启卓接回家,视为己出。表面上内敛礼貌,暗自在公司稳固扩大着自己的势力,寻找夺回原本属于自己一切的机会;念一恒属于行动派,已经悄然在大陆建起自己的根据地。
杭州的公司不足三个月已经步上正规,念一恒还计划再扩大市场,老头子大力夸奖了两人。
如果老头子没有赶走香织而发生悲剧,他也许会再隐忍几年,等跟好友的条件更成熟些才行动。可是现在念一恒不想等,他也无法再忍耐。这次回去,也许就面临着一场商场上的无硝烟战争。
正想着,手机响起。
他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秦洛,拿了手机到外面接电话。
一开门,清晨带着绿草气息的空气迎面扑来。他深深吸了口,觉得神清气爽。女主人已经在喂牲口,见了他打招呼问发烧有没有好。
他温和的谢了主人,说已经好了。然后转到院后的草地上摁下接听键。
好友的声音传来:“旅程还好?”
楼煜煊“嗯”了下算是回答,问:“那边有什么消息?”
“老头子最近到很安分,昨天还问了你的情况,看来他也怕这次对你打击太大。”
“他是怕没人替他卖命了吧。”他冷冷地说。
对方哼哼了两声,又正色说,“言归正传,前几天你让我查一个叫秦洛的女孩对吧。”
“有什么问题吗?”专注地听着。难道真是老头子的人?
“问题是没有,不过这可是个有趣的人啊。可以这么说,煜煊,你真是捡到宝了。”
他扬起眉,“怎么说?”
念一恒语气含笑,跟楼煜煊详细说着他查出的结果。
推门,秦洛正脱了睡衣套长体恤,听到声音忙拉了件衣服遮住自己。
他也显得尴尬,立刻转身,“对不起,我出去。”
秦洛微微脸红,说,“不用了,马上就好。”
他背对着她,想起昨夜,轻轻咳了下,又道歉:“昨夜……真的很抱歉,我有没有对你……有没有伤到你?”
她穿衣服的动作停了下,又继续。淡淡说:“也没像你想的那么严重。你是太想她了吧。”整好衣服,又说:“但是,这样一直放不下也未必是好事。我认为香织也不喜欢看到你这样不振的样子。”
他眼里闪过一丝异样表情,也淡淡说,“谢谢关心。若是能做些什么弥补我昨夜的失礼,我可以补偿你。”
她笑了下,“我能要什么补偿。”收拾了睡衣,说:“我换好了。你的病好了没?”
他转身看她,“很感谢你的照顾,才好的这么快。”记起刚刚一恒告诉他的消息,想了想问,“你自己一个人出来家人不会担心吗?”
呆了下,她偏过头回答:“不会。”
他注视着她眼里的平静无奇,听她云淡风轻的语气说,“我没什么家人。”
他并没移开目光,还是紧紧盯着她问:“可不可以告诉我,你老家就是上海吗?”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老实回答,“小时住在南京附近一个小镇。”
“那秦是随父姓吗?”
“查户口么?”她奇怪看了他一眼,还是回答:“是跟我妈妈的姓。”提到“妈妈”这两个字,觉得异常干涩。
“对不起,问了你很多私事。”他只是随口道歉,并不说原因。
秦洛也不理解他的用意,懒得多想。
吃过早饭,司机来接他们回到夏河。
到了镇上,她问,“你的行程应该算是结束了吧。”也许现在就是分别时刻。也许并无太多不舍,人生的驿站,有很多人能同行一程,却注定要在短暂的相遇后再不相见。
他看了看她,眼神一如往常没有感情。不答反问:“你呢?”
“我的行程还远。要一路这样走,一直到四川。”
“都是一个人吗?”
她点头,“很难找到路线完全相同的同伴。不过也会遇到像你这样能同行一段的朋友。”
楼煜煊眼神飘向别处,说:“又订不到房怎么办?”也许还会有驴友像他一样伸出援助之手,然后可以将就着同住一室。想到别的陌生男人与她同住,心里渗出奇怪的感觉。她似乎很轻信他人,如果遇到的是坏人怎么办?
秦洛笑:“已经过了五一假期,房间会很容易订到。”
手机响,他站到墙角去接电话。
倾听了会,他皱眉说:“也许是你搞错了。”
那边又解释了一会,他眼神渐渐变冷,“你确定吗?”
得到肯定答复似的,他终于决定下来:“我知道了。”
走过来见秦洛正随意翻着商店的小饰品,在她身后说:“看来我的行程也还结束不了。”
她回身不解地问,“还能通行吗?”
“如果你的行程能稍微变动下。”
直到登机,秦洛也没想通半天前她是怎么点头同意了要跟楼煜煊去云南的。
他说公司在那边有个合作项目,一天就可以谈完,如果她可以同行,他倒是愿意生意谈好后陪她到丽江去一趟,而且费用全包。
虽然丽江也向往了很久,她却知道那不是她答应他的原因。但是只是心念一动,她觉得反正都是旅行的好地方,只脱口说出:“好。”
他眼神深沉了些,转身去买回兰州的票。
下午到了兰州,又赶到机场买票登机。秦洛一路觉得自己浑浑噩噩,只是默默跟着他。
为什么,就跟着他走了。
也许是真的不介意去哪,也许信任着他,也许对这个受过伤的男人心存一点点心疼和不舍,也许,她只是有点倦了总是孤身一人而单纯的想有个伴,何况,他与她性格相似,似乎很合得来。
上了飞机,她也不愿多想。夜幕渐渐降临,昨晚睡眠不足,她靠着座椅很快睡去。
楼煜煊看着自己身侧睡相平静的女子,她似乎总是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不问他为什么要问她那些私人问题,不问他为什么要她同行,甚至没问清关于他的很多情况就这么跟来了。
飞机略微晃了下,她很自然的将头靠在他肩上,继续安睡。
一股若有似无的薰衣草加薄荷味从她身上传来。之前错当她是香织时从未仔细打量过她。现在细细看来,她其实长的挺清秀,只是平时没化妆,整个面容都是淡淡的。骨骼娇小,偏瘦的身材跟香织很像。
却又想起念一恒的话。
说她,极有可能就是多年前老头子来大陆时跟别的女人所生的私生女。
乍听这个消息,他无法相信。怎么会刚好是她,又刚好被他遇到。但一恒的消息网又从没出过差错。说她的故乡应该在湖南。当年楼启卓来大陆,在湖南呆过两年,曾喜欢过一个女人,在回台湾后还决定把那个已经快生产的女人接过去。不知为何后来却绝口不再提起那个女人。
念一恒估计是老头子后来得知那个女人产下的是女婴就放弃接她到台湾了。楼启卓一直想要个儿子来继承他的家业,但他的妻子一直无身孕,几个情妇也从未生过一儿半女。所以他的计划是,利用秦洛来对付老头。老头子虽然想要儿子,但现在膝下没有一个儿女,如果多年后再能与唯一的女儿相逢,会不会在乎。秦洛,也许是颗很好的棋子。
他查了秦洛资料,籍贯虽然是南京句容,但派人去当地派出所查过,秦洛的姨妈跟她当时是从外地牵来的,那个地方,就是湖南。秦洛生母很早去世,一直由姨妈带大,还有个表妹,几乎没什么联系。她的姨妈在几个月前也已经病逝。她今年即将毕业,目前在有名的“迪亚”公司实习。
这是她全部的资料。
楼煜煊看着她淡漠的样子,难怪她说,她没什么家人。从小没有父母,错过了与其他同龄人一样该有的快乐童年,也许就慢慢形成了这种不在乎一切的性格。一个人上大学,工作,一个人旅行,生活。
如果她真的是楼启卓的女儿,那就是自己的表妹了。而他真的能利用这个一无所知的女孩,去报复她那个未曾谋面又带给他多少伤痛的父亲吗?
纵然能够父债子偿,可是她从出生就未见过父亲,又那么无辜,这笔账,能算到她头上吗?一恒做好的新计划是,让他先取得秦洛信任,掌控好这颗棋子,他同时去试探楼启卓,如果她有用,就会尽其所用。为此还特意帮他选了浪漫的丽江,让两人去发展感情。最好的掌控,莫过于让这个女人爱上楼煜煊,对他死心塌地。
楼煜煊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让她爱上自己?可能吗?那样他会不会对不起香织?即使是利用爱情来掌控一个人,他自己又做得到吗?
只因念一恒极其肯定地说,这样做可以事半功倍,也许很快就能为香织报仇,为他们两个各自的父母报仇,他心头一热,才答应下来。
可是,面对这样一个善良而无辜的女孩,他的恨再深,又真的能按计划进行吗?他的决心,真的又会因她而动摇吗?
夜已深,人静息。只有他翻转的心思,跟飞机一样被悬在几千米的高空,无法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