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十二（1 / 1）

涂三一直待在姘头家，端着架子等人上门来求。果然不到三天那边就给出回音，才两个工作日就全部安排妥当。一个月后涂三出院，捧着□□和按照约定贷款刚刚全部结清的房产证笑得口水都滴下来。闸北的房子，精装修，二十二楼三室两厅两卫一百四十平方。什么概念？一千万的概念！他发了！相比起来□□里那五十万简直是个零头，他揣着卡带上姘头直奔静安寺扫货，一个晚上买衣服买鞋买包就用了十几万，病床上的老娘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

涂三手里有了套好房子就学道上的人拿去银行抵押贷款，套出钱来做资金过桥。这个路数现在做的人很多，说得好听是民间借贷，其实就是高利贷，做得好的一年一两百万稳赚。这个行当里做事情要人领着，兜兜转转介绍来介绍去，喝几次酒按几次摩，资金供求关系就建立起来了。他那套房子市场评估价一千三百多万，按照银行打折下来贷到八百万。

他攥着这笔钱去混民间借贷圈，三个月做成了两笔，赚的钱还不够他孝敬介绍人的。这两笔都是短期过桥，收回来以后他自己做了笔大的，八百万全拿出去给一个企业做银行贷款展期还款，这个赚头最大，占用时间短但是钱要得急，利率非常高。银行先还再贷又是不到一千万的小金额，按说五个工作日绝对能出来，谁知这笔款子就此石沉大海。

他到处找借款人都不见人影，最后才知道那人去澳门赌博被银行知道了，收了贷款扣住再也不放，而且那人也不只问一家银行借了钱，一共三家银行加起来有四千多万。银行收下贷款就跟那人放了消息不再合作，那人连夜就逃走了。

涂三急得火烧眉毛，手里所有余钱都拿来还银行利息。八百万的个人消费贷款，一个月利息要好几万，先前那五十万全都被他拜码头摆阔气挥霍掉了。他拿不出钱，欠息头一个月，银行就找上门来。四个月后贷款逾期，银行不给他机会卖房还款，直接提告要把他的房子强制执行。同样一套房子上法庭拍卖跟到市场上拍卖价格是天差地别，他一边借了高利贷垫上贷款，一边赶紧联系中介卖房子。

黄金区域的好房子，按理说不难出手。涂三没想到的是这么大一个上海滩，竟然没有人愿意帮他卖房子，没有任何一家中介愿意接他的单，无论是大型连锁的还是街头巷尾的小鸽笼店，一问清房源就摇头不接。他自己到处奔走，也有人来看房子，可一听没有中介再一看他那副流氓地痞样也转身就走。没法卖他就想出租，能租得起这样房子的人要求更加严格，正规中介是交易的先决条件。他花钱托人想办法，想自己到处去挂交易才发现房子不能交易。这时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有人在搞他。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闸北的房子，事情搞成这样还不如一开始让银行收走算了。他点了根烟坐在客厅发愣。高利贷那里吃人不吐骨头，借钱到今天已经半个月了，高利贷的套路他很清楚，不逼他还，利率翻倍，最好他欠着吃利息。那哪是利息，简直是要命啊，利息还不出来高利贷有的是办法搞他，剁手指都是轻的。是啊，谁会相信在闸北有套高档公寓的人会付不起利息？这是要把他往绝路上逼。

香烟不知不觉烧成了长长的烟灰掉在地上，他的手机响了，有人说半个小时后过来看房。电话里是个老太婆，问她在哪里看到的消息她也不说，他觉得有点蹊跷。

老太婆进门来身后跟了一串壮汉，房子也不看，坐下就说要买，听他开了价后老太婆冷哼一声对他伸了三个指头。

“三百万？打发讨饭的啊！”他骂着脏话要赶人。

“三十万。”

涂三气得七窍生烟冲上去要抽她，被两个壮汉按在地上像个王八一样趴着。

“不怕告诉你，你这个房子只有卖给我，只能卖这个价。”老太婆摸着手里一个小布包慢条斯理地说：“你闯了大祸了就不要太贪心，三十万不少了，几把牌不就翻身了么。”说罢老太婆站起身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不要等到被人家砍了再来找我。”留下涂三一个人颓然地坐在地上。吴世勋太可怕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人家说千万不要跟做大生意的人打交道，你以为占了便宜，其实人家等着拿你抽筋扒皮。

高利贷追钱用油漆泼了他姘头家的门，把女人捆了扔在淋浴间用烫水浇。涂三别无他法，三十万把房子出手填上利息。姘头吃了大亏把他扫地出门，他在外面晃了一圈突然心念一动，他想起了老娘那套老房子。当天夜里他就赶回去，敲了半天门没人应，问隔壁发现原本住在这里做快递的小江北佬也搬走了，现在住着个男的一副杀胚样，他不敢惹，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第二天他又去，还是没人，跑到社区一问才知道老房子竟然已经卖掉了！他气得头昏去找大姐，岂料棚户区里大姐家那扇小门紧闭。他砸门没人应，旁边门里的老头子探出头说他们搬走一个多月了。

涂三抱着头坐在社区门口台阶上，老房子没了，家里人一个都联系不到，就连社区里经常给他老娘帮忙的小董也跳槽了。无家可归，身上还欠着高利贷巨额债务，卡上只剩下卖房子的十几万。他走投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