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第 70 章（1 / 1）
一伙人心急火燎的冲到了医院，经过一番检查后确认孟女士只是因情绪过度激动导致的昏厥，没有大碍，等她自然醒就好了。
林珂去交钱了，林瑜守在孟女士的床边，方玉泽在和医生交流。
林玖靠在走廊上，正对着病房门口。她一动不动地低着头，只听见医生嘱咐千万不要刺激病人，尽量要她舒缓心情。
林玖忽然很害怕，经历了那么多的生生死死，可就在孟女士倒在她面前的那一瞬间，失去的巨大痛苦笼罩了她的心灵。
在她的心目中，孟女士是一座会说会笑的雕像，有着最完美的外表，身上满是僵硬的生机。
她从不疑惑，雕塑怎么会有情绪呢？
她忘了，孟女士不是雕像，她是个活生生的人。
是人，就会愤怒，也会昏迷。
林玖自问，她真的是忘了吗？
想起那一刻的针锋相对，那一刻的隐秘快感，林玖在心中流泪。
我明明知道她那么骄傲，那么努力的去维持一个家。
为什么我那么恶毒！
我怎么可以肆无忌惮的伤害自己的母亲！
那一刻的自己，面容丑陋到不堪入目。
林玖沉浸在自我鞭笞当中，可周遭的声音一点儿不落的流入。
医生说，要学会排解情绪，总把事情憋在心里，就很容易导致这样的情况。更何况，病人的年纪大了，身体又缺乏锻炼，很多问题都是一点一点积累的，平时要注意……
孟女士二十岁结婚，二十三岁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林玖今年十九岁。
原来在自己眼中一成不变的孟女士不知不觉中已经四十二岁了。
她想起了重逢第一眼的诧异，原来不是错觉！
天哪！我到底做了什么！
她的拳头越来越紧，齐根的指甲只在掌心留下了浅浅的凹痕，她那么用力，疼痛却微不可察。
方玉泽早已告别了医生，他倚在门侧，林玖的动作全都落入了眼中。
今天所有的事巧合得就像事先写好的剧本，只待人物登场便开始一丝不差的全篇复制。
没有人知道孟女士会在今天和林玖谈起订婚的事，也没有人知道林玖会说出心知肚明的秘密，更没有人知道他们恰恰同时出现正好听到，那样孟女士也不会因为被所有人欺骗蒙蔽的愤怒而昏厥。
巧合的不像巧合。
问题是，这确实只是巧合。
看似是因为林玖才导致了现在的情况，可是罪魁祸首真的是她吗？
林先生出轨的事，方玉泽早就知道，在进入林家时，他恰好十二岁，因为早熟，这些东西并不陌生，他敏感地感觉到了不平常，后来在蛛丝马迹当中确认了事实。他不仅知道林先生出轨，还知道他有一个二十一岁的私生子。
想到这里，他玩味一笑。
同为男人，他并不指责林先生的出轨，只是觉得那个私生子太难看了。
“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吧！”
林玖一怔，抬起手碰了一下肿胀的脸，说：“已经不疼了。”
方玉泽见她无意处理，笑吟吟的试探道：“为什么不躲呢？”看林玖抱住孟女士的速度就知道躲开林先生的那一巴掌不是问题。
林玖楞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
“这是我应得的。”说着眸光黯然。
这时姗姗来迟的林先生终于出现，两人停下了交谈。
林先生说：“路上车有点堵。”没有人关心他迟到的理由，因为没有关系。
林先生面上浮现少许尴尬，想要进入病房，林玖伸手拦住他，说：“病人需要静养，不能打扰。”
这句纯粹客观的话不知道怎么惹到了林先生，林先生被忽视的恼怒涌上，只觉得林玖那冰冷的面目之下是对他的鄙视不屑。
他扬起巴掌，怒骂：“都是你的错！”
林玖冷笑，几秒前暗淡不已的眸子布满冰冷的火焰，这一次，她不会站着挨打。
右手牢牢钳住林先生的手臂，一个大男人竟然挣不开来，因为窘迫脸涨得通红。
“那一巴掌算是替孟女士打的。至于你……”狠狠甩开他的手臂“没有资格。”
隐隐发麻的手臂让林先生怒不可遏，张口：“你，你，你……”说不出话来。
“在这个家庭中，孟女士没有做错任何事，父母亲人，丈夫孩子，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她有资格打我。”
“而你，除了提供了一颗精子，还有什么用？”
“我鄙视的从来都只是你。”
林先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林玖讥讽地看着他，现在知道难堪了？！
“我是你的父亲！”他狠狠强调着。
林玖淡笑：“可惜，我不承认。”
又是一串的“你，你，你，……”林玖打断他。
“你的儿子不在这里。”
这一句话让林先生的心提起来，强撑的硬气散了几分，心虚道：“你什么意思？”小天的事，他瞒得很好，不会有人知道的。
林玖皮笑肉不笑，瞥了一眼他身后，说：“看，你儿子来了。”
林先生慌张回头，看到的是一脸迷茫的林珂，还没有松下一口气，只听林玖继续道：“难不成你还有别的儿子？”
林先生急忙反驳：“当然没有。”心落到了实处。
除了懵懂的林珂，林玖和方玉泽都在心底鄙视不已。
林珂奇怪道：“什么儿子？你们说什么？”对着林先生说：“爸，怎么不进去？”
林玖热情地解答疑问：“我们在说林先生没有一个二十一岁的儿子。”
林先生心里一个咯噔，她知道了！
林珂看看林先生惊慌的表情，又看看一幅事不关己样子的林玖，更疑惑了：“我才十九。哪来的二十一岁？”
林先生只怕戳破他最后一层遮羞布，拽着林珂急急进了病房：“先看你妈。”
身后传来林玖意味不明的笑声，仿佛勾魂的铃铛。
林先生甫一消失，林玖便卸下满身尖刺，前一秒还是强硬的战士，这一秒就成了无家可归的小可怜。仔细看去，她的身影分明那样单薄，可为什么却觉得她可以面对一切暴风雨？
即使此刻她像个小可怜，无助又脆弱，狼狈又孤单。
消瘦的人倚靠在墙上，半仰着头，眼中冷漠空洞。
方玉泽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心中不断修正对这个女孩的评价。
忽然，林玖问：“刚才怎么不说话？”
方玉泽顺口回道：“清官难断家务事。”
这个答案，让林玖发出一声轻笑。
方玉泽这才明白自己无意中暴露了什么。
林家收养他们兄妹至今已有十三年，且不说感情，十三年，他们享受着和林玖林珂同样的资源，成长为如今的模样。更何况，孟女士对他们是真的好。林先生也对他们颇为偏爱。不然，方玉泽怎么进的林氏？林瑜又怎么在娱乐圈里混的风生水起？
十三年的爸妈叫下来，在他的口中，竟然不是他的“家务事”。
白眼狼！
林玖的轻笑无疑就是此意。
方玉泽有心辩解，可看林玖闭上眼睛，闲人勿扰的样子，坚持的话未免太过刻意，不正好应了那句“家务事”么？于是便息了口。
两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方玉泽一直以来都是冷眼旁观的看戏，一不留神被林玖抓了个小尾巴，虽说林玖未必影响的到他，可是考虑到林玖未来的庄夫人身份，便不由得他轻视。
面具戴的久了，便成了人的脸。
当年那个一身锋芒的少年终是改变的面目全非，圆滑，世故，虚伪，冷漠。
失却了一颗真心，变得丑陋可憎，却偏偏沾沾自喜，引以为傲。甚至嘲笑着那些真心。
反倒是林玖，越活越任性，越活越自我。
当然这不是夸她。
能够保有本性，当然好的本性，总不是一件坏事么！
不知有多长时间，林先生，林珂，林瑜都从病房里出来了。
林瑜带出话来：“妈让你进去。”
林玖直直进去，顺手关上了门。
病床上的孟女士刺得她又是一痛，洗去了化妆品的脸真实的呈现，超于常人的美貌并未让老天爷多给她一分偏爱，她在衰老。因为对比差别，林玖甚至觉得时光在她的身上是两倍三倍或许更快速度的流逝。
美人迟暮，真实太悲伤了。
这一刻她想要流泪，可是她的身体如此强硬，泪腺像是干涸的沙漠。
她坐在孟女士的床边，一言不发，孟女士本人倒是平静的很，可是她一贯如此，以至于林玖无法分辨她的情绪，是平静如水还是暗流汹涌？
林玖的紧张传递给了孟女士，她笑着说：“我喜欢孟女士这个称呼。”
林玖愕然，可稍稍一想，她便明白了孟女士的想法。
在那个女人找上门的那一刻，孟女士就已经不再是林夫人，只是孟女士。因为自我的高标准高要求，孟女士虽然痛恨林先生的背叛，却不允许自己做出同样的事。她的道德让她忠诚而完美的履行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可是，她终究不是圣人。无法发泄心中的怒火，那么便从心底彻底摒弃让她痛苦的身份。
孟女士说：“我的妈妈曾经告诉我，女人的天职就是相夫教子。”
林玖不想反驳，可孟女士真诚的看着她，她不由自主的说出了真实的想法：“女人没有天职。只要有一个女人不愿意结婚，不愿意生孩子，所谓的天职就不存在。可就算全世界的女人都愿意结婚生子，那也只是每一个人的选择，而不是每一个人必须做的。”
孟女士大笑起来：“说的真漂亮！”
林玖再度愕然。
这时孟女士说：“去做你想做的吧。”
林玖恍恍惚惚的走出病房，迎面看见房外的众人，回过神来：“大家都去忙吧！孟女士要休息了。”
林先生早就不见了，林瑜撇下工作大半天，经纪人已经催了好几次，林瑜说声抱歉急匆匆的走了。方玉泽不放心林瑜，去送她了。
两姐弟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对恃着。
林珂责备地看着林玖：“你为什么要说出来？”
“不说就代表没有发生吗？”林玖咄咄逼人，“是不是觉得我小题大做？明明不是什么大事，怎么就闹得这么难看？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林珂皱眉：“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看着林先生不负责任的出轨，看着孟女士守着无望的婚姻痛苦，你是她最爱的孩子，可你都做了些什么？”
林珂一拳砸向墙壁：“我没有！”
门内传来孟女士的询问的声音，两人默契的离开，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
“那你呢？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虽然外界对林珂的评价大都是冷静自持，但其实，林玖的冷漠只是浮于表面，体现便是他有一双永远温和宽容的眼睛，哪怕说着刻薄的话也依旧柔和。
而此刻，林玖觉得那是一对冰珠子，目光所指之处，寒气透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