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四十二章 公子王孙芳树下(1 / 1)
凡事留一线,做人好见面。更何况她还是文若名义上的侄女。
其实小姑娘,还是太过天真。郭嘉慢慢地回想,随即慢慢回府。
几月后,军队大获全胜的消息传了回来,近日总是阴云笼罩的曹操终于安心地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郭嘉将门推开,带了一把油纸伞,撑开,慢慢地踩在青石板上。到了寻仙楼,只淡淡地将伞递给一边的小侍,随即也不让人带路,自己熟门熟路地推开了雅座的门。一位年轻公子如芝兰玉树般站在那里,行礼如行云流水。
“久等。”
“是砚来得早了。”沙溪砚温润地笑,“上次的交易,可还作数?”
“我不会做那种轻诺之事。”
两人坐下,叙了些寒温,便立即进入正题。
“那么,文瑞既然出的起价钱,为何不自保却要求人呢。”郭嘉轻轻地笑起来,喝了口茶。
当初直接入祭酒府找他,直接问半个镇远将军府能不能买下沙溪墨永世安稳,真是……胆大妄为,却意外的合心意,郭嘉笑意愈发深了。
沙溪砚无视了郭嘉探究的眼神,只朗声笑道:“只要砚出的起价钱,先生又何必在意那么多呢!”
郭嘉只觉得好笑,到头来,他们这两个最懒散的却各自收了一个学生。“安阳翁主,外加荀家,如何?”
“令君?”
“我可不想文若莫名多出一对儿女。”
“友若,”郭嘉晃动着茶杯,“可满意?”
互相试探,步步为营。此子……前途不可限量!郭嘉一面思索着,一面饮了口茶水。
沙溪砚也慢慢地喝了口茶,“祭酒也知,砚此生无甚爱好,唯吾妹为掌心珠。”眸子里有什么在波动着,“还望祭酒不要食言而肥。”他微笑道,“否则,肥肉也不是那么好吃的。”
郭嘉闻言笑了,威胁他的人,世间十中无一。他并没有恼怒,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一家独大不好……算是卖给袁本初一个人情。”
“所以啊……在寻仇之时,可要当心:殃及池鱼,不好。”
“况且,”郭嘉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白瓷杯,“我既做汝先生,自当尽量以汝为先。”
沙溪砚郑重道:“谨遵教诲。”他自然听出了被加上去的“自然”二字,“那么,先生,砚还有事要说。”
“请。”
“若是砚投身于此,可保蓁蓁永世安宁?”沙溪砚揭开底牌,“相信先父,也会有不少班底的。”
“永世安宁?”郭嘉似是有些不悦,“安阳县主之位还不够么。”随即敛起神情,只语气还带了三分愠色:“另外,文瑞既然说是令尊的,嘉贸然接受,汝可有保证他们仍然忠心?不会哗变?”
沙溪砚镇定的拍了两下掌,“不愧是先生,一针见血。”“不必给高帽子了。直说罢,嘉不太喜欢兜圈子。”
自称的改变,说明先生从现在开始才真正重视这次交易。沙溪砚手心有些出汗,却不愿意擦拭,只镇定自若地开口:“西域烈马,自然要最好的骑者驾驭。”这也变相地说明为何是投身此处。
“……文瑞,汝实在太过精明。”郭嘉似是感叹地开口,本来就子虚乌有的怒气立即消失不见。“不过,”他有些好奇地开口,“为何寻嘉?文若公达文和身子公子昂公子植都可以,为何寻嘉。”
郭嘉心里暗道:貌似说了许多,实际上一点实际的都没说,还把蹴鞠踹了回来,真是滑头。不过,人一旦有了弱点,就会比较好掌握些……沙溪墨是么?有弱点就好办,就怕他软硬不吃。
心里念头如电光火石般闪过,只见沙溪砚平静的神色有些龟裂,但他还是说了:“因为先生才是殿下心尖上的人儿。”聪明人点到为止,沙溪砚不再多说。
郭嘉嘴角勾起,不错。
不过心尖上的人吗?郭嘉恍惚着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何以见得。”仿佛有什么戳中了他的伤痛,郭嘉紧紧抱住自己,十足十的抗拒。
明公……如果这是梦,请让嘉长眠,嘉不愿醒来……
“……砚未盲,尚可观出一二,亲昵之态难以形容。”沙溪砚看出了郭嘉的神情有些不对劲,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硬着头皮说了。
郭嘉的神情有些凝重,“罢了……小二,要两壶桂花酒。”他慢慢站起来,“文瑞,抱歉。”
沙溪砚也站起,侧半身施礼。
郭嘉摸着自己衣裳的纹路,蓦地跑了起来,仿佛有一个声音催他赶紧跑,躲进自己的壳里,就能避免受到伤害。
而此时已经下午,曹操一向任郭嘉来去自如王府,只是晚上熄灯才会自行前来他的府邸。而郭嘉,跑回了祭酒府,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郭嘉剧烈咳嗽起来,弯下腰,坐着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蒹葭担忧地尽量游到他的身边,摸着冰凉的地面,“奉孝。”她并没有去问原因,因为蒹葭知道,若是郭嘉不愿意,她是问不出来的。
“没什么。就是被说到了痛点。”郭嘉慢慢地将手移进胸口,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剧烈地跳动,脸色苍白。
心尖上的人吗?
呵,沙溪文瑞还是太不了解他们这一类人。心脏停止跳动过,也感觉不到血液的流动过,眼前一片黑暗过,也以为会有鬼差来拘捕自己过,说什么心尖!
蒹葭一动不动地僵在那,几乎是目不交睫地看着郭嘉。她是单纯,但她不蠢。人鱼的智慧,和人类也差不离了,几乎可以看做是海里的人类。她深呼吸了一次,声音柔软:“奉孝,蒹葭好久没吃喝过新鲜的东西了,我们喝酒吧?”
被揭开了伤疤,奉孝一定很不开心,蒹葭心情低落地想,喝酒会好吧?祭酒祭酒,奉孝一定很爱酒。
“还是蒹葭自己独酌吧。”郭嘉站起身,把桂花酒壶抛了过去。蒹葭鱼尾一个反弹,气鼓鼓地说:“坏人,又逗蒹葭。哼。”
郭嘉无声地笑了,和单纯乐观的生物在一起,果然好多了。但郭嘉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一步步走出去,目标,魏王府。
曹操很是吃惊,这么晚了,他都准备回去。可奉孝自己前来……曹操眉头紧锁,关切地问:“奉孝,怎么了。”他早在郭嘉进门的那一刻便发现郭嘉情绪不稳,眼中水雾氤氲。
若有人欺负奉孝,孤必让他,以命偿之!曹操心中发狠,显然是想起了杨修当初挟持郭嘉的事。若不是杨德祖自己放人,又跳进穿越井选择投胎,并且还不知什么时候能恢复本身记忆,曹操相信,自己一定会让他生不如死。
但是奉孝,这是想哭了吗?曹操心疼地把郭嘉抱在怀里,“孤在呢。”
“明公,汝当时逝去时,是什么感觉?”郭嘉突然问了句。曹操不在意和奉孝说这些自己生死之事,他更担心奉孝身上发生了什么,答道:“孤当时已神志不清,只觉眼前一黑罢了,更多的是轻松。孤觉得,终于又和奉孝相见了,一袭青衣冷尘催……”
“嘉虽然早知自己有早夭之相,但明公不在身边,好像只是睡了一觉,就糊里糊涂的来了。”郭嘉道。
“还说呢,本来孤打算托孤给汝,想着奉孝年纪最小,有奉孝在孤放心。结果,没听到奉孝的丧歌也就算了,居然还让孤为汝痛哭了一场,还要孤帮汝带孩子!”曹操听郭嘉突然聊起生前事,不详的预感越发浓重,只好一阵插科打诨。
“明公。”郭嘉唤道。
曹操:“孤在。”
“嘉害怕啊……”
“孤在呢,奉孝。”
“嘉害怕,哪天睡去,便回到嘉死时的时候,看见明公,却碰不到汝。这一切美好的像一个梦,”郭嘉轻叹,“若这是个梦,请让嘉长眠……”
“原来奉孝非要握住孤的手才睡得着,并且坐卧不安是为了这个……”曹操有些怅然,“人生苦短,去日苦多。孤永远在汝身边,这不是梦。”
“睡吧,有孤在呢。”
“明公可千万不要离嘉而去。”郭嘉道,“现在,虽然只有被人击杀才会有有百分之五的灵魂溃散本能,越是王者几率越低,但是,若是明公出了什么事,嘉一定会另觅良人。”
“孤不允许。奉孝既嫁给孤,便生死都是孤的人了。”曹操紧紧抓住了郭嘉的手,“孤和奉孝一定会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