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三十七章 至今一曲唱虞姬(1 / 1)
虞姬挽了一个松松垮垮的妇人髻,惬意地在绢上写了“荀彧”二字,手无意识地托着下巴:诶,似乎过夫夫生活的高发期是在,嗯……三国那段?倒是有趣。都说乱世出英雄,惺惺相惜相爱相杀什么的,真是太美好了。
她离开了舒适的裘毛软毯,边缩了缩脖子边拉高了点大氅,然后温婉优雅地给新嫁娘打了个招呼:“嗯……荀文若?”
“是的,夫人。”刻入骨髓的世家良好风范被荀彧展现了出来,站起身来退后两步至帷幕后,温润地笑:“夫人?”
“……不愧是荀令君呢。”虞姬甩了下帕子,发出一声轻微地响:“不过,令君亦会有嫁予他人的时候?”
“答应了。不能反悔。”荀彧一板一眼地回答,眉头皱了下,为她的逾越的行为。
“如果不是那个人,汝根本不可能上钩的是吧?”虞姬仍是微笑着,却一层层剥去了他的面具,“若是我未为人妇,说不定就爱上汝了呢。因为汝是……这么的,君子啊。”君子如彧,不是吗?
她一步步走上前去,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手略有些轻佻地执扇挑起荀彧的下颌,那抹甜蜜的笑容,就像是罂粟花呢。
美丽,而又诱惑。
但荀彧并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他忍着怒火伸手移开折扇,慢慢地站起来,在虞姬头上垂下一片阴影。话语像是从牙缝里说出来的,满满的都是恼意。“虞夫人汝可真轻率——或者,汝根本就不是虞夫人?”
虞姬吃吃地笑,就像个普通的娇俏少妇一般,不轻不重地踮脚拍了拍荀彧的肩膀:“我是虞夫人哪。”
荀彧全身僵直,听到这话倒是笑了,阳光明媚:“是虞夫人,不过,并不是虞姬夫人吧?”
嗒——嗒——嗒——
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响起,显然是刻意为之。真正的虞姬歉意地对荀彧笑笑:“对不住,小妹又闯祸了——”
虞夫人,不,虞琅不满地抱胸,“谁又闯祸了?琳姐姐,年少慕艾也不行啊。”
年少?都不知道几百岁的人了。虞姬直接豪迈地将虞琅扯出门外“哐当”一声关上门,而后者听着声音都觉得疼。
虞琳,虞琅?琳,琅。
荀彧微笑着,拍拍下摆并不存在的灰土,温柔地说:“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请自便。容我回去处理家事。”
难道还有其他选择吗?荀彧微笑着点点头,站起身,扶了一下发髻上的钗子。
有些不习惯。但是彧甘之如饴。
不过自己的情况貌似比奉孝的还要糟糕,这喜娘都走了。
不过,虞姬与她同胞姊妹长得可不是一般的像。
恍惚间,似乎听到了公达的声音:“小叔可后悔?”
荀彧皱眉头,汝平时不是唤彧文若的吗?怎么……不过接下来,他就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不悔。”
不悔不悔不悔……原来是回忆啊。
雕花木门被推开,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吱呀——”
荀彧循声望去,却是一位不认识的夫人。凤钗上明晃晃的东珠让人心神恍惚,荀彧慢慢地准确唤出了她的名字:“陈皇后?”
陈阿娇矜持地颔首,算是默认。须臾又自嘲地笑:“我哪里是什么皇后——不提也罢,之前虞姬说有事先回,料想又是她那妹妹闹事儿。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祭酒让我给汝镇住场面。要吃点什么吗?”
荀彧摇摇头。
“……”陈阿娇无奈地笑,半蹲着身子给他系上了一块玉佩。荀彧吃惊极了。娘娘不惜纡尊降贵,到底是为什么呢?
像是察觉到荀彧的疑惑,陈阿娇站起身,轻松地开口:“没办法,我欠祭酒一个人情,就任他差遣咯。这可是祭酒自己雕琢的,可要带好了。”看了眼墙上的西洋钟,“吉时已到,令君,请吧。”
荀彧抿紧嘴唇,自己盖上了盖头,牵着陈阿娇的手上了花轿。
而另一边的荀攸则要轻松多了。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就能逼退戏志才和前来看热闹的郭嘉。
郭嘉只是嬉笑着,拦在门前丝毫不让,脸上却是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公达,这么冷小心娶不到媳妇儿哦。”
“……反正又不是娶汝。”荀攸针锋相对地回嘴,然后斜斜地倚在门柱边一改面瘫模样似笑非笑地说:“让开。”
郭嘉不动。
“小心攸将汝借酒消愁的事告诉丞相。”
郭嘉扶额。一向寡言少语的公达威胁起人来……还真是一抓一个准。他只是淡淡地,甚至还挑了下眉头:“嘉让开也行,不过,公达,汝何德何能,能娶走文若?”
荀攸大马金刀地站着,眉间满满的都是嘲弄:“那么祭酒,汝有资格替文若做决定?”要知道,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那个一直陪伴在小叔身边的,都是攸啊。
反问对反问。
戏志才已经悄然离开了,他不想夹在两个人之间,不上不下。
“啪啪。”郭嘉拍了两下掌,气氛更加凝固了。他索性往前走了两步,直视着荀攸。“公达,那么,请汝告诉嘉,为什么一定是他。”
为什么呢——其实荀攸自己也不明白,昔日的亲情何时变质,一不小心,就泥足深陷,难以自拔。
“因为他是文若。”
郭嘉这才欣慰地笑笑。“如此,嘉放心了。”
“攸和文若的事情,攸自会解决。”
怎么办,嘉后悔了呢……自己让公达去诈文若的行为,到底是对,还是错?可是既然已经选择,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哪怕前方是一片荆棘,也要披荆斩棘奋勇前行。
火药味很浓,荀彧坐在花轿里,虽然听不太清楚,但是他也听出了两人之间的嫌隙。郭嘉一甩手,朗声道:“起轿——”
荀攸拽住缰绳翻身上马,皱皱眉头。太粗糙了。郭嘉冲着他狡黠地笑。
要娶文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目送着迎亲队伍和花轿远去,郭嘉有些怅然若失。文若对他来说,是一个亦师亦友的存在。如今文若嫁出去了,自己却有点失落。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曹操走上前去拍拍郭嘉的手,安抚地笑,摸了摸他的头顶。无论他们这些人如何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奉孝只要一直保持三十八岁无忧无虑的样子,就可以了。
郭嘉忽的蹲下,声音里满是哭腔:“明公,嘉累了。”
真的累了。
“累了?大婚后有三日婚假,去人间看看可好?”这里虽有街市,但看着他们一个个脸色苍白动作僵硬的样子,也没多大兴致。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大点的戏台罢了。无论是观者,亦或是戏子,都很明白,这只是一场戏。
所以,奉孝,别哭。
见郭嘉不答,曹操索性直接拉了他的手,走向荀攸的新住所亦是举办婚礼的地方,拿出手帕替他擦了下汗。“这又是何必呢,奉孝。汝出嫁时,难道文若就不会黯然神伤?如今是喜事,开心点,奉孝。奉孝,奉孝,奉孝……”
“嗯。”郭嘉的眼圈有些红,但还是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反手用力地扑了上去。
此生有汝,真好。
已经渐渐地能听到丝竹管弦之声,蒹葭清咳一声,朗声唱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郭嘉眼波流转,掐了个兰花指,吻了上去。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
曹操微微一惊,随即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
夕阳之下,一对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