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心声（1 / 1）

“你说去哪里？”重化语看着云心，“文语桥？”

“对。”云心点头。

重化语脸色变了，淡淡道：“为什么要去？”

云心咬咬牙，低声道：“以前，我在那里求过签，可我不知道那里的签语灵不灵，其实我是想和你一起去一次，我们一起去。”

重化语微笑，轻轻抚了抚她的脸庞，带着有些忧伤的笑缓缓道：“以前，我也在那里求过签，唯一一次，可是结果，很不好，”她眼睛有些泛红，“我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要求签，再也不要问上天我和我身边的人的命运，因为上天有时候，真的好残忍。”

云心眼眶立刻红了，倏然抱了重化语，“不会的，你相信我，以后上天再也不会那样对你，你还有你身边的人再也不会遇上不好的命运，你也再不会遭受痛苦，你相信我！”

重化语拥着她，眼泪早已经落了下来。

“朝朔小时候就很严肃，想一个小老头，”回忆起林朝朔，重化语沉入了尘封的往事，静静微笑道，“可是他有时候还是很体贴，很温柔，让我觉得世间除了他以外，我再也不要其他的男人，那个时候我才十五岁。”

“十五岁？”云心惊讶。

“你十五岁的时候在做什么？”重化语转而问道。

云心想了想：“十五岁，我还在南山，很少下山出来，几乎没有认识几个人，更加没有朋友，”她顿了顿，接着微笑道，“不过我记得那一年南山特别冷。”

重化语握住她的手，本只是随口一问，却想到她那多年孤独的时光，心中的疼惜立刻萦绕，却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云心却安慰地笑笑：“我知道，真的。你接着说吧。”

重化语微笑：“我的小时候，没有你想的那么规矩内敛，虽然父皇会管我，还有大哥小哥，但那个时候我还是很自由的，我经常跑到二哥还有林家军的军营里去，所以才认识了朝朔。”

“那个时候朝朔将军对你？”

重化语一笑，甜蜜而忧伤，“朝朔真是个和别人不一样的男人，直到我对他说我想要一辈子陪着他的时候，他才终于敢不叫我公主，才肯认真地和我说话，在那之前我几乎都想过我再也不要见这个人了。”

“但在那之后，你们之间就没有阻碍了对不对？”

重化语看着她微笑：“我们之间有很多很多阻碍，一度几乎让我们难以坚持。”

云心愣了。

重化语将眼光转向别处，淡淡道：“的确有好多次，可是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阿语，我知道我们一辈子会面临许多困难，对其中的大多数我都无能为力，可是我知道，你一定会是我的妻子，无论发生什么，你最终还是一定会嫁给我。”

云心怔然，看着她说不出话来，她不了解林朝朔，也永远没有机会再去了解，可是听到这样的话，如果她是重化语，哪怕只是设身处地想一下，她就已经觉得，此生无憾。

如果沉瑾也对她说这样的话，如果沉瑾的感情有林朝朔一半的坚定和热烈，如果她也像重化语那样勇敢，她的感情也像重化语那样无所畏惧，那么眼前就绝不会是如此的模样，她也不必承受痛苦，承受那些自己加诸在身上的痛苦。

重化语接着道：“别人可能以为，我身为公主，和他那样的将军在一起，本就是于国于家都有利的事情。至于多年未嫁，也应当是在给林家还在世的人、还在朝效命的人的一点安慰。朝朔以他外在的诸多令人钦佩折服的本领留在别人的心中，在别人看来，他是个了不起的将军，丰功伟绩当可媲美当年的楚啸风大将军，亦足以百世流芳，可是在我看来，他也是一个普通的人，有他的喜怒哀乐，有他自己的感情，和常人没有什么不同。”

云心终于道：“所以，你能给他感情，也当得起他的感情。”

重化语看着云心，眼光不明，有些叹息道：“所以我刚刚认识你的时候，真的很开心，因为你就是像是一个仙女一样走进二哥的生活，你不知道，从没有人能真正走进二哥的内心，连我都不例外。”

云心心下惘然，垂眸道：“昀哥和朝朔将军一样么？”

“不一样，”重化语眼波已经泛红，摇着头惘然道，“朝朔的生命，绚烂短暂，我还来不及给他更多的感情，而不得不面对失去的痛苦。可是二哥不同，二哥坚毅勇敢，战争虽残酷，可是他依然要越过残酷往前走去，这就是重化昀之所以为重化昀最大的优点，最美好的品质，也是他最值得别人尊重的地方。我知道你懂这些，比我们任何人都懂，所以你是他最疼爱的女子，这辈子都是。”

云心抬起脸看着她：“你，都知道么？”

重化语却忽然嫣然一笑，一扫之前的悲伤：“我当然知道，可是云心，你难道不明白，当你成为他最疼爱的妹妹，依然是他此生难再遇到的知己，依然可以是他最重要的女子么？”接着她又微笑，“我心里的朝朔，永远是当初他请求我嫁给他时最美好的样子，你难道不知道，你在二哥的心中也是他认为最美的样子么？生与死，身份的转变，都不重要。”

云心早已落泪，这才是重化语之所以依然好好地活着，带着对林朝朔的思念好好地活着的最大的原因，因为她永远记得那个最美好的林朝朔，这是云心看不透，想不明白，即便是经历这么多事情依然想不明白的事情。

重化语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会和你说沉三殿下的事情？”

云心怔然看向她，不明白她怎么突然提到这里。

“因为我知道在你心中最郁结难解的并不是他，云心，有时候，你认为你最看重的人和事，其实并不是最能影响你的生活的，沉瑾的事情，你已经长大了，我相信你。”

云心低头，苦笑道：“我也在想，我以前，是不是太冲动，其实事情没有我想的那样美好热烈。”

重化语低声道：“往事的确曾经美好，不过沉瑾和别人不同，他注定要背负比别人更重的责任，然后成为王者，如果他做不到一个普通男人那样为了心爱之人不顾一切，那也值得原谅。”她又看着云心，“而你也与别人不同，如果你不能与他并肩面对，那也同样，值得原谅，所以我说，我相信这是上苍的安排，哪怕是会让人非常难过的安排。”

云心不说话了，重化语又微笑，换了个话题，“以前大哥也喜欢过一个女子。”

云心愣了，“大哥？”

重化语一笑：“对，就是大哥！”

“是个，什么样的人？”重化奕是云心见过最温柔也最有风度的男子，这一点毋庸置疑，他一向似乎超然世外，居然也有喜欢的人？

“什么样的人？”重化语扬眉，“嗯，光芒万丈，却又口无遮拦，嬉笑怒骂，爱憎分明，她的一点一滴都是真性情，大哥从来内敛含蓄，可是她却有时像一团火一样，有时又像一捧最清澈的泉水，明明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但是偏偏互相吸引，是不是很有意思？”

云心凝眉：“她在哪里？”

重化语脸上的笑意微微收了些，“她已经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就像是根本没有出现过一样。”她看着云心，低吟道，“世间有几个相爱之人能够相守一生？但是岁月里何其有幸能够拥有回忆，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事情，大哥从没有责怪任何人。”

云心默默点头，道：“的确如此。”

“相比较于大哥，小哥的心思就更加难猜了，至少这些年，我从没见过他对女子动过心，他都快二十四岁了，哦…”说到这里重化语突然一愣，在心里无奈想到，我也快要二十四岁了。

“从来没有过？”云心诧异，“可是…”

重化语一笑，嘟着嘴道：“可是什么？你以为小哥会经常见到各种各样的女子么？话是不错，可是那些人，一个个都是大家闺秀，见到大哥小哥，话都说不出来一句，红着脸，扭着手，大胆一点的，就偷偷看过来一眼，然后立刻忸怩摇头，咬着帕子哼哼唧唧，惺惺作态，看到这些人的样子，连我都受不了，何况是小哥？”

“大家闺秀是这个样子的？”云心很是怀疑，难道不应该是从容大方仪态万千的吗？

重化语一摇头：“有些当然是好的，有些就不一样了，不过有时候大家闺秀也是有心计的，表面即使从容镇定，也可能是假的，看着温柔可亲，也或许在家里都是刁蛮小姐，目中无人。”她想了想，“以前我就见过一个小姐，嗯，她父亲的职位虽不算太高，但是御前的人，印象里她温柔似水，弱不胜衣，祖母很喜欢她，可是有一天我亲眼看见她在城里一家布坊里打她的婢女，只因为她的婢女劝她早点回府，下手又狠又快，跟在我们面前判若两人。”

云心睁大了眼：“你看见啦？”

重化语挑眉：“对啊，而且小哥和我在一起，你简直不能想象她看见我和小哥时脸上精彩的神情。”

云心忍不住笑了，“我的天。”

重化语也笑了，忽然问道：“你知道那个小姐的母亲是谁么？”

云心不解：“我怎么会知道，是谁？”话一说出来，云心脑中突然一动，难道是…

“她母亲的闺名，叫做萧衣雪。”

云心愕然，重化语淡淡道：“萧府曾经的小姐萧衣雪和萧衣蓉，还有萧二公子萧期承，你应该知道吧？他们各自的女儿长大成人之后，萧左相就用各种方法将她们送到大哥小哥面前，一个接着一个，直到有一天萧二公子和萧左相大吵一架，他们才安定了许久，现在，那些小姐们也大多有了归宿，这些荒唐的闹剧才渐渐平息。”

云心忍不住冷笑。

“不过他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这些事情都是闹剧，以后你也不要把他放在心上，不管他知不知道你的事。”

云心看着她终于微笑：“不要担心我，以前这些话我也和楚大哥说过。”

重化语欣慰，她想让云心明白萧翼已经不是威胁，又怕自己说得太多弄巧成拙，现在看来还是自己多虑了，“后来我问小哥，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你知道他说什么么？”

云心摇头，重化语笑得更加灿烂，睁着大眼道：“他说，我还不确定我到底喜不喜欢女子。”

云心几乎咬到了舌头，“什么？他真的这样说？”

重化语笑眯眯地给自己和她各倒了水顺气，一边道：“他就是这样说的，不过那是几年前的事情，可能他现在已经确定了也说不定哦？”

云心终于明白重化语为什么能在大哥二哥小哥，以及林朝朔和林朝寒之间周转，这等心境实在可敬，她立刻道：“那你说要不要我再去问一问小哥？”

重化语差一点岔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