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二、初识樊楼(1 / 1)
躲了一会儿,小秦重又回转来。
酒博士一看秦重是个小孩子模样,便无心招揽。
谁知眼错不见,小秦重从他腋下钻进门去了。
小秦重挤进去一看,这樊楼可果真是富丽堂皇,简直像是娘以前常说的神仙所住的府第一般。
定睛一看,里面是个规模宏大的院落,底层是散座,楼上天井两廊都是“小阁子”包厢。
一楼正中厅里,墙壁上有人题了一首诗:
“日边高拥瑞云深,万井喧阗正下临。
金碧楼台虽禁篽,烟霞岩洞却山林。”
旁边又笔墨淋漓地写着另外一首诗:
“城中酒楼高入天,烹龙煮凤味肥鲜。
公孙下马闻香醉,一饮不惜费万钱。
招贵客,引高贤,楼上笙歌列管弦。
百般美物珍羞味,四面栏杆彩画檐。 ”
小秦重看了一遍,倒有一半以上的字不认得。
散座里坐满了人,四处灯烛荧煌,上下相照,小秦重穿梭其中,倒没人注意他。只听到伙计不停地说道:“上酒了!”、“上菜了”。
又一抬头,看到二楼有许多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小娘子,好像是仙女一般,大多笑得艳丽妩媚。
小秦重年龄才不过八岁,还不知道那些美貌女子叫做歌伎,只看得眼花缭乱、目瞪口呆。
各个散座的木桌上,陈列着各种美味佳肴,单说各桌小菜,就有糖荔枝、越梅、金丝党梅、广芥瓜儿、杏片、梅子姜、莴苣笋、芥辣瓜旋儿、细料馉饳儿。
“伙计,上一碟子香糖果子,多少银钱?。”
“这位客官,十五文!”
小秦重待会儿看伙计上了一碟看起来酥软可口的香糖果子,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心想,这一碟子竟要十五文,自己和爹一天叫卖,也才能赚十几文罢了。哎,他日常跟爹在家吃的,都是面条,娘在的时候,时常会做些腌菜,到了冬天,有可口的脆黄瓜片吃。现在娘不在了,连腌菜都没得吃了。
小秦重又看了看满桌的菜肴,鸡鸭鱼肉,水陆毕陈,客人们大快朵颐,口水不由得流了出来。
“小孩子,你在这里站着作甚?”有一位客官终于忍不住了,询问道。
“不做甚,随意看看,我爹在那边坐着呢。”小秦重虚指一指散座右角落,那客官见如此说,也就不答话了。
伙计们忙得脚不沾地,哪里顾得上看小秦重呢。
小秦重又努努鼻子,闻了闻酒香,穿过散座儿,从樊楼大门口出去了。
哎,小秦重边走边想,自己这一辈子什么时候能在这样的酒楼里吃酒吃饭呢?
回到家的时候,太阳刚刚落山,大约是戌时。
爹做好了面条,秦重盛了一碗。
“去哪里玩了?”
“爹,我去樊楼看了。那里面真是好看!好吃得又很多,爹。”
“你怎么去那里?那不是咱们这种人家去的地方。你小孩子家,那里,人挨人,人挤人,要是给人撞到可就不好了。”
“没事的,爹,我只看了看,就出来了。”
“重儿,快点吃饭吧。”
小秦重也觉得肚子里饥了,呼噜呼噜一大碗面条,陪着盐煮芽豆,一会儿就吃到肚子里去了,拍拍饱肚皮,小秦重觉得甚是满意。
重阳前后,晚间微风出来,凉意透骨,十分舒爽。
晚上,小秦重躺在床上,不住地想着今日看到的那个小女孩子,又不住地想着樊楼,可真是热闹啊,“哎,樊楼不知卖不卖面条哩”,好像二楼还不时传来唱曲儿声呢。
第二天一早,太阳还没出来,从窗牖看出去,天色发灰。
秦良已抓好盆里的发芽豆,将水篦掉,装进木桶里,然后就叫小秦重起床了。
学里先生今日要去亲戚家吃喜酒,放了一日学。
小秦重今日有空跟爹一起沿街叫卖去。
“爹,我昨夜梦到在樊楼吃果子了呢!”
“那是因为重儿昨日去樊楼看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快点,吃块炊饼,你昨日从程大郎那里买的,爹馏了馏,现在还热乎乎的。天气转凉了,清早要吃些热肚子的,才不会吃坏肚子。”
“嗯,爹,知道了。”小秦重一骨碌爬起来,梳洗好,吃了炊饼,就跟在爹的担子后面出街去了。
秦良担好担子,沿街叫卖,秦重跟在身后。
沿路有人家陆续开门了,秦重见有的妈妈打着呵欠,头发胡乱梳成一个髻,眼睛还眯缝着,没全睁开;有的妈妈早已梳洗完毕,整整齐齐,头上油光水滑。秦重又想起了娘,娘在世的时候,总是干干净净的,家里也拾掇得恁般整齐。
经过一家店时,门首挑出个布帘子,上面写着大大的“莘”字。咦,昨天就是在这家店里买的面。
昨日倒没注意那个布帘子。
“卖发芽豆,卖发芽豆了。”秦良的声音浑厚悠长,整条街的人都听得到。
“卖发芽豆的,你进来一下。”秦良抬头看看店铺,有人站在门里,看不真切,就挑着担子往里走了一走。
这时瑶琴刚跨出门槛,看到秦重,朝他笑了一笑。她并没想起来,昨日来店里买面的便是这位小哥哥。
小秦重腼腆一笑,算是回应了瑶琴。
瑶琴的妈妈阮氏在挑选发芽豆,两位小孩子攀谈起来了。
“这位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莘瑶琴,喏。”瑶琴边说边指着布帘子说道,“便是这个莘字。”
“我姓秦,名重。”
爹扭头看着秦重道:“孩儿,过来帮爹秤重。”小秦重赶忙拿秤帮爹秤重,把那秤打得高高的。爹看着秤,收了阮氏十文钱。
瑶琴看着秦重称重,觉得这位哥哥十分和气,与邻舍家的哥哥们很是不同。看着秦哥哥的爹将钱放在腰间袋子里,她走到秦重身边道:“秦哥哥,有空来约我玩耍。”邻舍家的男孩子都不愿意带她去玩耍。
秦重点了点头,跟爹往前走了。
“卖发芽豆喽——卖发芽豆喽。”
这声音浑厚绵长,回响在低矮的房屋丛中。
小秦重早上跟着爹将两木桶发芽豆卖完,就能回家歇息了。今天的发芽豆卖得快,不到正午时分,肯定能回家。
“咱们汴京人呐,真是过得舒适。你看,大清早的,连热面汤都不煮,竟然要到街上去买来洗面,真是。这样的人家呐,怎么这般懒惰?我说,重儿,做人要勤谨,就像咱家,不求富贵,可是心里舒坦!”
秦重重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