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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七

素还真之所以拒绝崎路人，并不是嫌带别人麻烦，而是他去的地方，普通人未必去得了。若是还要分心去照顾别人，显然还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安心一些。

深山老林，快马疾驰，快马加鞭，脑中不断回想着这几位关键草药的生长地点，从南到北，自西向东，等他采到关键的一枚荀芳草，已经是月余了，他走之前嘱咐过屈叔，又详细把脉，只希望在这段时间，病情不会出现反复。

好不容易赶回，顾不得歇息，连夜生火亲自熬药，煎了汤药喂他服下，叶小钗一直在昏迷中，时而清醒，又如同两人刚见面的时候一样，只要看到素还真，他便喊着神仙姐姐，固执的抓着手不肯放。

病情依旧在反复，时好时坏，叶小钗昏迷的时候越来越长，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脉息日渐微弱。长时间下去，迟早会虚弱而死。

素还真咬牙，药方哪里不对？不该出现这样的情况啊，他全部心神都放在了救叶小钗身上，反而是顾忌不了自己了。

夜晚，他守在床前，屈叔等人都已经去睡了，只留下素还真愣愣的看着油灯发呆，脑子里不停的想着药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突然听到床上呼吸声微变，立刻扑了过去，抓住叶小钗的手。

叶小钗咳嗽了几声，眼神慢慢清明，睁眼望见神仙姐姐就在自己面前，脸上立刻露出了非常开心的笑容，只是随后又有些眉头紧锁，握着素还真的手紧了紧，半天才低声开口，说了声对不起。

素还真知道他是在为之前打伤自己而道歉，眼中一阵酸楚，狠狠眨了几下眼，轻声安慰说已经没事了，将他扶着靠坐起来，又端来一直温着的药汤，抬手喂他喝下。

好不容易喝完，叶小钗皱着眉头，有些委屈的说，好苦。

嘴里立刻被塞进了一颗糖，带着柚子的清香，酸酸甜甜，立刻将嘴里的苦味冲淡了好几分。

素还真站起来，将药碗收拾出去，叶小钗抬起手想去抓他的手，却使不上力气，抬起手又放下了。他静静的看着那人在昏暗油灯下整理物品的身影，穿着浅色衣裳，周身没有一点装饰，头发披散了下来垂在背后，随着他走动晃来晃去，只是头发里夹杂着的银丝，仿佛比上次看到的时候又多了些。

在油灯的光晕下，他身侧有着淡淡光圈，腰若纨素，周身好似明月流光。又想起他眉目舒展，眼波莹莹，一举一动的气度皆是不凡，倒真的像是神仙姐姐一般。

看着他的头发发呆，突然笑了两下，又引起胸闷，捂着嘴咳嗽了好几声，这才缓过气来。

素还真回头看他，你笑什么。

叶小钗低叹，你的头发还准备骗我多久。

有点惊愕，素还真这才想起头发约莫已经露陷，也懒得解释，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顾左右而言他的转移话题，你的头发怎么那么白？

练功练的。叶小钗一句话解决了问题，又反问他，那你的呢，难道也是学什么绝世武功导致的？又为何平时都遮遮掩掩，上次我看到还装作没有。

素还真无言以对，只得沉默。

叶小钗呼气，撒娇一般开口，算啦，我也不问你，不过我想看你原来的样子。

素还真愣愣的看着他，他挑眉，露出一个有些挑衅的微笑，怎么，一个将死之人的心愿都不能达成？

一咬牙，素还真挥手撤了屏障，顿时出现在叶小钗面前的，是素还真，也非素还真。

他眉间一点殷红朱砂，眉形带着一丝漩涡，淡淡睁开眼，望向躺在床上那人，双目晶亮，几乎要透视人心，雪白长发蜿蜒，披散了一身，一直垂到脚踝。

房间内花香大盛，这香熏的人意识有些恍惚。

叶小钗恍恍惚惚，觉得那人下一秒似乎就要羽化而登仙，从身边彻底离开，此生此世再也不见。残余的一点力气支撑他翻身下床，伸手一拉，将那人从美好幻境中拉到自己身边，紧紧的抱住，感受他实际的温度，仿佛这样，就能将这个人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我需要你，别走……他将人死死抱住，喃喃自语。

素还真跌在他怀里，被他抱着浑身疼，想挣扎，最后还是放弃了，一咬牙，微闭着眼，双手慢慢的环抱住他的肩膀，心想，就让自己试试这最后的法子吧。

两人倒在床上，四目相对，那花香不仅让叶小钗有些心醉神迷，素还真也有些气喘起来，他放在床上的的手紧紧捏成拳，最后又好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得，渐渐舒展了开来。叶小钗的手覆盖其上，紧紧的握住，仿佛再也不会放开。

油灯悄悄的炸开一朵灯花，跳动片刻，又暗下去几分。

第二天，叶小钗依旧是昏迷，只是病情却突然好转了起来，原本微弱的脉息日渐康复，连虚弱的真气也开始自主运行起来。再去查探，发现体内已经毫无阻塞，运转周天没有丝毫障碍，这样只需要多加调养，拔出余毒，彻底恢复是迟早的事情。

将军府的人前来祝贺，顺便接走叶小钗回将军府继续休养，就不在素大夫这里叨扰了。总管絮絮叨叨，表达不尽的感激之情，素大夫连日照料，身体确实不适合再露面，还是多加休息，凡是需要的东西，不管是吃穿用度还是别的，只要将军府办得到，即刻解决。此番遭遇，素大夫是大大的功臣，等将军彻底康复，必定登门拜访致谢！

屈叔微笑着应对，心底却在叹气。

好不容易送走了将军府的人，屈叔在厅堂里坐下，给自己泡了一杯茶，只是端茶的手却有些按捺不住的抖。

到了傍晚，屈叔站在素还真房间门，端着饭菜，想了想，还是敲敲门，素还真的声音低声传来，屈叔么，进来吧。

推开房门进去，素还真窝在床上，被子从头到脚盖着严严实实，只在枕边露出一丝白发。

屈叔把饭菜放在桌上，素还真坐了起来，有些疲倦的揉揉额角，声音沙哑，他们走了？

嗯，都走了。屈叔意有所指。

素还真咳嗽了几声，两颊泛着不正常的红色，连脖颈都是一片红色，隐约可见几个深色的痕迹。

头发胡乱披散下来，沿着床榻垂落，他举起手想掩住嘴唇，袖子滑下，露出一节雪白的手臂，只是手臂上红斑点点，触目惊心。

屈叔双目圆瞪，连胡子都翘起来，狠狠的拍了桌子一掌，把碗筷都吓的震了起来。

这下你满意了？他是治好了，你怎么办？你把他的毒过到自己身上就能解决问题？

我总比他耐得住，素还真叹气，你也看到他的症状，几乎是死路一条，我能有什么办法？

没有办法你就拿自己的命去换么？屈叔冷哼，又说，眼下我看你怎么办，你的修为折了大半，如今跟常人没什么分别，为了救他，你倒是舍得。

凉拌喽，素还真笑嘻嘻的说，又咳嗽起来，屈叔见他咳的可怜，只好帮他去烧水泡茶来，素还真趁着屈叔离开，拿出帕子擦掉掌心的血迹，塞在枕头下面，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休养了好几日，素还真的精神日渐萎靡，只是他并非一般人，武功路子又特殊，才能压得住毒性，每日给自己施针，辅以药物，希望慢慢的将他消融掉。

只是好一阵子过去了，将军府除了派人来例行送东西，竟是是没叶小钗半点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