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005(抓虫)(1 / 1)
这样的日子毫不间断地持续着,君子的裤子也变成了九分裤。听说连家又要去沈家庄拜访故交,君子觉得也是时候出去来场你死我活的对战了。
确定了赏金的目标,君子便潜出了山庄。暗中跟踪那人半月,毫不费力地将目标人物的项上人头割下。用布包好,一把火将尸身燃尽,埋灰处,插下一截新剪的蔷薇枝。这人该不该死,君子并不关心。这个问题于她,犹如在问人该不该变丧尸一样,令人发笑。她敬重每一个为生存抗争过的生命,但这敬重,仅限于此,不多分毫。只是有丧尸的阴影在,不一把火烧了,她总觉得这人又要活蹦乱跳。
将脸涂的暗黄,又用碳条将眉染黑,这才提着那个装人头的布兜大摇大摆进城领赏。在拥有保证自身生存的绝对自信之前,能隐蔽多久是多久。以风四娘的名字领到了赏金,自然是先把衣服和伤药备齐了,又到铁器铺子打了把现成的长刀和一对峨嵋刺。消费重点解决了,穿着新衣的君子不知不觉走到了饰品铺子前。五十两黄金的赏金,买几根金簪应该还有余吧?总是借无垢山庄的首饰当暗器用,现在她终于有点独立生存的能力了,该还回去的都得还不是。
走进铺子,先扫视一圈正热闹地挑选着手饰的夫人小姐,君子确认了其中哪个才是负责卖货的,问道,“店里最便宜的金簪一支多少钱?”无视那些夫人小姐投来的嘲笑的目光,直直盯着那店小二。她是买来保命的,又不是买来供人观赏的,自然是成本越低越好。此事不足为外人道,君子保持沉默。
这红衣小姑娘就十三四岁模样,腰间却挂着和她身量不符的长刀,背上的包袱也大得难以忽略,看着就没几个钱。店小二眼皮都没抬,“小丫头,家里大人知道你跑出来吗。快回家去,别来添乱。”
怎么会想不到这店小二不搭理自己的原因,君子冷声道,“话不说两遍。”要是以前,君子早已一刀过去,然后在其将死之际补上一句“跟我这么说话?”考虑到现在这个社会不适合这种风格,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人,君子便稍微收敛了一点。
可笑,他赵小二在这铺子里干这么久了,就没人敢来闹过事。“趁小爷我心情好,女娃娃你快回家去。”
只怕若非有其他客人在场,他已经爆粗了吧,君子冷冷看了这人一眼。视线一转,定在一个妆容端庄的中年女子,此人所戴发饰素净不失典雅,衣裙款式简单,料子质地却是难得一见的佳品。君子微笑,不是她不想好好说话,有的人就是喜欢这种方式,她也很无奈,“我想,你应该不希望这店里出现一些大家都不想看到的风景”,抖了抖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本姑娘我烂命一条,自然无甚所谓。”
平日接待的都是世家女子,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闻言,苏掌柜这才急把手中羽扇一放,“姑娘,是小店怠慢了”,抚着两撇胡子,苏岛茂笑呵呵地走出来,将整整齐齐摆着几支金簪的盒子端到君子面前,“只当给苏某人个薄面,莫要计较。这里是本店最低价的金簪,从右向左,前三支各为黄金三两,后六支各为黄金八两。”
抬眼看向这个苏掌柜,君子收起脸上的冷意,转而一笑,“老板是生意人,我自然不会计较那些不甚要紧之事”,看了一眼那盒中金簪,都是极尽简朴的式样,“帮我把右起前三支全包起来,右起第六第七第九支也包起来。”钱货两讫后,君子满意地走出店铺,听到身后那苏掌柜的“有钱不赚王八蛋”的说教声,不由笑弯了眼角,这也是个有趣的店家。至于方才那小小的不愉快,她并未放在心上,毕竟出门在外,疯狗咬人也不甚稀罕。
出了城,在杨家马场租了一匹混血枣红小母马,君子便在马童的教导下颤巍巍爬上了马背。轻抖缰绳,这匹名为青柳的枣红马便小步跑了起来。
到山崖顶的距离虽近,想要抵达崖底,却必须绕山而行。以后可是要到处跑路的,不弄个交通工具就太不专业了,虽然这个交通工具对她的大腿肌肉并不友好。君子勒停缰绳,下马走了一段,又爬上去继续赶路。以后还是换一种交通工具吧。
总算到了崖底,君子无力地滑下马背,勉强将马拴好,靠在一旁的树上轻捶自己的大腿,看来她需要练习的技能又多了一项。
沿着河流往上,君子终于看到一块鲜红的浮木,她加快了步伐,脚尖轻点水面将浮木拾起,扭动身形又回到岸上。
原来,君子为了确认从山崖上掉落后的确切位置,她将一块涂了红漆的木板系在一块石头上往下丢,到了崖底之后,找到这木板,那么此行的目的便达到了。
做好了标记,君子将刀用油浸的布和油纸交错着层层叠叠地包裹严实,把那一大坨布包挂在断崖的树枝上后,又将装着伤药的瓷瓶全都用泥土包成一团再埋进地里。
做完这一切准备,君子骑上青柳,颠颠地往回赶。出来一个多月,风四娘也演够了,休息一段时间再出门作孽吧。没想到那连强的功夫不错,可以说远远超出她的预期。无论是做悬赏,还是领到赏金之后,盯梢抢劫的人,无一不是轻易化解。
之前在习武场一直被连强吊打,本以为是自己那点末世求生技能到了这里变成了雕虫小技,没想到其实是因为出门就遇到大神带着练习高级技能啊。这种拿着屎咬了一口,没想到其实是巧克力的心情还真是令人愉悦。
回到无垢山庄,君子先是睡了一个安稳觉,直到她听到屋外有人走动。难不成这屋子要被重新起用了?哪个不怕鬼的这么胆大?只要对方还未进屋,她就是安全的。君子一动不动地俯在房梁上,屏息凝气,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双耳,绝不放过一丝异样。终于,脚步声和呼吸声渐远,君子才舒了一口气。
被此事一激,君子不由盘算。她在这里呆了近一年,也是时候离开了,毕竟不是可以久留之处。
知道连家一行已经回到山庄,一到酉时,君子便穿着原来的破衣服去了习武场。虽然穿新买的黑衣夜行会更方便,但是一想到是要去被打的,想也知道穿去之后那衣服肯定会变得灰扑扑,刚买没多久,这种事情怎么能发生呢!
踏进习武场,便看到连城璧背着手,仰着头似乎在看月亮。“今天是阴天,天上还有什么好看的?”君子拿起棍子便向连城璧袭去。
“我是在想,你住在哪里?”挽起一串剑花,完美地化解了君子的攻势。
“我能睡的就那几处,你还会不知道?”重新挑选角度,又往前攻去。
“你就没想过堂堂正正住在这里?”连城璧闪身一撤。
“我只有一个名字,没有户籍,没有来处”,长棍一扫,“对了我后天就要走了,之前说要告诉你的秘密,今天就提前告诉你吧。”
手中剑势一滞,被长棍成功击退两步,“确定要去哪儿了?”
“一直都很确定哦”,一直等着能自立这天,去把萧十一郎捡了呢,“怎么,不舍得?”
“没有的事!”连城璧手中剑一斩,“你消耗了山庄多少粮食!恨不得你快点滚蛋!”
君子见势只得就地一滚,“也是,我欠你一个人情,也欠无垢山庄一个人情,日后你可以和那连城璧说风四娘欠无垢山庄一个人情,但有需要,风四娘全力相助。”
干脆就丢了手中剑,抢过君子的长棍,一手紧抓她的领口,“那风四娘就是你?!”
“我有这么出名吗?”不再和连城璧拆招,君子一脸不解。
“你又何必干那种事!”不至于出名,可是多少听过城中传言,有个面黄一字眉的纤瘦女子上缴了恶人榜之首的头颅,领了五十两黄金,也因此曾有一段时间被江湖人所觊觎。“你知道有多危险吗!就不能和寻常女子一样?!”
听到这话,君子反感道,“我爱做什么做什么,少用那什么劳什子世俗祸害人。看不顺眼就别看”,运了三成掌力将连城璧一掌推开,“现在我就将那秘密告诉你,那连城璧其实是连正庵看中其风姿才抱回山庄养大继承山庄的,那人自负还死要面子,日后会在作死的道路上策马奔腾,你自己小心点。我欠的人情我自然记下,什么时候讨回由你。”刚才这连强还气势汹汹,现在怎么整个人都蔫了?君子心中不解,也懒得追究,“以后还是叫我风四娘吧,省得你说我玷污了你心中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和寻常女子一般守礼的君子。”
难得说了这么多话,君子有些心累,将长棍拾起放回架子。离开的习武场前,君子想了想,停下脚步缓声道,“我不知道太多心机算计的事,只是真正的面子名望,依靠的最终还是绝对的武力碾压。连城璧最终会走错,我不希望你也会。明晚我不会再来,言尽于此,就此别过。”二人迟早对立,没必要增加伤亡,多了一份牵挂,就多了一分危险,她目前没有自信完全压制连城璧,更别提还有个虎视眈眈的逍遥侯。
君子的话中所含信息量过于庞大,连城璧一时之间消化不良,呆立原地。她至今都不知道自己就是连城璧,她来历不明,没有父母,也不知到底有何企图,她连武功套路都无迹可寻,可是她却说了一句令自己无法接受的话。怀疑一旦埋入土壤,终究会生根发芽。连城璧知道,从今以后,他可能再也无法将君子的存在从心中彻底抹去。
挑起小包袱,将一枚金锭放在荒屋蒙尘的佛龛前,连夜赶到了会捡到萧十一郎的山崖底。说好的后天,当然要今晚趁早走了,久而生变,她却不得不走。那么,她现在要开始考虑如何让萧十一郎学会干家务活这一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