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 第一百五十四章(1 / 1)
老妇人又笑了,她的声音虽然好听可是这笑声却让人觉得刺耳,她的那张脸随着她的笑一下下的颤抖,让人瞧见就觉得心里恶心。
阿诺有些不耐烦了,忽哥赤更是直接提刀冲了上去。
一抹红影那样鲜艳,在这样一个雨后冲洗后的世界中是那么的耀眼,两边道路的绿叶被刷洗的翠亮,如今在这道路中的这一抹红色身影就像大雨停歇后缓缓展开的罂粟花。
“难道你们不怕我把孩子的尸体给毁掉吗?”老妇人双目瞪的滚圆,眼里透出疯狂,声音都有些撕裂的喊道。
忽哥赤忽然停下,身体在半空中旋转了一个半圆硬生生的重新飞回到阿诺身边。“阿木尔。”他脸上的神色极其复杂,有未曾完全消去的愤怒,有心底透出的担忧,有不甘愤慨,也有一种愧疚。
阿诺听的清清楚楚,老妇人的话她听的十分明白,“你说什么?”
老妇人一脸得意,她眼睛一眯,“你孩子的尸首在我手里。”她故意放慢语调,嘴角上扬露出邪恶的笑容。她一直都将目光放在阿诺的身上,只想要看看这个女人会有怎么样的表情和反应。
阿诺的脸瞬间白了,她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转过脸望向浅荷,“她说的,是真的吗?”
浅荷愧疚的低下头,“是……”
她不知道怎么说,刚刚她可以有勇气说出来,可是现在勇气似乎被人瞬间打散了。勇气这种东西正是一口气,在自己聚集起来的时候可以去做很多很多,但是散去以后自己就变得懦弱。
她抬起头望着阿诺,原本由她说出来阿诺恐怕还能够接受并且冷静下来面对后面的问题。现在,由这个老妇人说出来且直接拿着孩子的尸体威胁的话,感觉似乎全部都变了。
阿诺深吸一口气,现在的她很乱。她转过身,望向忽哥赤,最后将目光落在了真金身上,“真金……”
真金抬起手,示意她不用继续说下去了。他看着她,深褐色的眼眸是那样的清亮,“你不用说了,是我没有将你儿子的尸体保存好被人偷取了,所以我会想办法将孩子尸体寻回。”说罢,他望向那名老妇人,“你说吧,说说你的条件。”
老妇人哈哈大笑起来,她恨这些高高在上的蒙古人,恨他们这幅样子。这种恨就像一颗荆棘种子一样扎在她的心里,种子一点点的发芽,缓缓的长大,荆棘的刺将她的心割裂的血肉模糊。她无时无刻不在疼,所以恨意也越来越深。
许久她才停止了大笑,“我要你们死,我要你们这群蒙古人死的一个不剩。”
她用力的大声喊道,原本很好听的声音竟然撕裂成碎片在这一片天空下回荡,那一双眼睛充满了血丝,那一张恐怖丑陋的脸孔更是扭曲的变了型。她的手伸出来指着他们一群人,那是细白的手,可却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且颤抖。
“不可能……”阿诺大吼道,眼里已经浸出泪水。
老妇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睛里冒出一团怒火,“你不想要你孩子的尸首了吗?”
阿诺望着她,倔强的将泪水擦拭掉,“想要,从他出生到现在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的样子。我也无法想象的到他长什么样,是像我多一些还是像忽哥赤多一些。可是,这一切不都是拜你们所赐吗?”
她瞪着那老妇,眼睛里恨不得飞出两把刀将对方碎尸万段,“若不是你们对我下毒,那么我也不会在生产前就为毒所侵差点丧命。若不是那□□,我会到足月的时候将两个孩子平安生下来,而非现在只有乐乐一个。”
老妇脸上透出不解,“既然你想要你孩子尸首那么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不可能。”阿诺再次拒绝,这一次声音很高语速很慢,“不可能”三个字被她拖长音,眼睛也死死的盯着那老妇,“孩子已经死了,可你们却丧心病狂的将他的尸体偷走。我不管你对蒙古皇室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在乎你们西夏国是如何灭国的,唯一在乎的只是你们已经剥夺了我孩子的性命,如今还想用已经死去孩子的尸体来要挟,这根本办不到。”
老妇脸上满是震惊,“你就不怕我将孩子的尸首给毁了?”
阿诺心中满是气氛,这句话直戳她的痛处。她从来没见过面的孩子,在昨夜知道自己还有可能见到孩子一面的时候她又惊又喜,其中也夹杂着懊悔和恨意。今日,她跟随真金一起到这里,冒着大雨骑马跑到这个地方为的便是救甘麻剌。
她望向甘麻剌,瞧见他那一声的狼狈不堪。甘麻剌是个翩翩少年,他的年纪虽然不大,但蒙古人天生个头就比较高。从小生活在宫中的他对于自己的要求是多么的严格,他从来不会让自己变得如此狼狈,满身的泥泞与血污。
可是现在,甘麻剌站在那里,一双眼睛似乎在望着很远的地方,即使他整理过的衣物还是很脏乱。臂膀上有明显的伤口,脸颊上都有一道细细的划痕,头发上沾了泥泞,一切与他都那么的不相符。若不是逼到无路,他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还被伏击。
她望向真金,真金的蓑衣已经脱掉了,身上的衣服也湿了个透。他那双深褐色的眸子里满是愧疚,手紧紧握着自己佩刀的手柄,目光与她相撞闪烁了两下。阿诺心中一紧,手指卷入手心将目光移开。
最后她望向了忽哥赤,忽哥赤脸色冰冷,浅褐色的瞳孔闪烁着嗜血的红光。他死死的盯着那个丑陋的女人,握着刀柄的手因为用力而显得青白。
丑女人以为阿诺被她的话吓到,继续重复,“你就不怕我将你孩子的尸首给毁掉吗?”
阿诺笑了,将自己的目光移落到浅荷的身上。浅荷虽然下车的时候雨已经快要停了,可依旧全身湿透。阿诺瞧见浅荷的脸色并不太好,眼睛下是浓浓的两个黑眼圈,气色很弱且似乎在这几日都老了许多。以往容光焕发的女人现在瞧起来如此憔悴,连最基本的修饰都没有做。
在这样的一群人中,且是一心一意想要为你好的一群人,她怎么可能会那么的无情无义对他们出手呢?她懂得什么叫做善意的谎言,虽然对她有所隐瞒,可是她却知道这一切是为她好。
阿诺叹了口气,望着丑妇人缓缓的道,“我怕,我当然怕你将我孩子的尸首毁掉。”这是实话,上一辈子她曾经看过一个新闻,新闻上讲诉一个小男孩被绑架杀害,歹徒将孩子尸体用绞肉机碎成了无数片扔入了下水道。
她很清楚记得当时的感觉,心底觉得气愤又觉得痛恨惋惜。
她是中国人,中国人将自己死后的躯壳看的非常重要。特别是中国古代的时候,讲究的是入土为安。
她想过让自己的孩子也入土为安,更是想过在她见到孩子以后给孩子找个好地方埋葬,以后她可以经常去看看他。
可是,这一切不代表她一定会这样做,不惜代价这样做。
她是个现代人,更明白逝者已逝的意义。
死去了,不可能再活过来,躯体无非是灵魂穿过的一件衣服而已。所以,她不可能因为一件她孩子已经脱掉的衣服而去拖累另外活着的人。
她没有什么信仰,也没有什么特别执着的观念,所以若是真的无法相见只能说是她今生与那孩子无缘。至于孩子的尸体,若是能够要回来自然好,可是若是他们毁掉那她也不会放过他们所有人。
丑妇人望着阿诺笑,可那张恐怖的脸笑起来也是那么的恐怖,“可惜,若是他们不死你也不会得到孩子的尸首。怎么样?你可要想清楚了。”
阿诺将刚刚收入怀中的匕首拿出来拔出鞘,她往前走,一步步的走向忽哥赤。
丑妇人笑了起来,那张狂的笑声回荡在周遭。她紧紧的盯住阿诺的动作,笑着道:“忽哥赤,你没想到吧!你最爱的女人此时要拔刀面对你,你是否要下杀手将她杀掉呢?”
“阿诺。”浅荷着急的唤道,“你要杀就杀我,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我该死,是我。”
阿诺毫不理会,连头都不回。
真金望着阿诺的眼神平静且淡定,他的手背着给哈森打了个手势。
甘麻剌急切的上前两步,张开的口还未说话便被身边的马可波罗一把拉住。马可波罗微微的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上前。
阿诺一步步朝前走,忽哥赤只是转过身静静的望着她。
再长的路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可当她站在他面前的时候阿诺觉得时间真是过得飞快。她特意的放慢了脚步,更是每一步走迈的很小。
她瞧着忽哥赤,看着他那张冷俊面庞上也会挂上温和迷人的笑容,她看着那双浅褐色比琉璃还美丽的眼睛,两个缩小的自己正一点点的靠近。她懂得,她最懂得的就是他,可他何尝不是最懂她的心思?
终于,她站在了他的面前。忽哥赤比她的个头高,她美美看着他的时候都要仰起脸。她张开嘴却没有声音,缓缓的举起了匕首,锋利的匕首照亮了她的眼睛。
忽哥赤脸上的笑意收去,他望着阿诺缓缓的道,“阿木尔,真的要杀我吗?”
阿诺举起匕首的手颤了一颤,她闭上眼睛,咬了咬牙,“是,我要杀了你,只有把你们全杀了我才能得到我孩子的尸体。或许,他们我杀不了,但是我可以先杀了你。”
忽哥赤哈哈大笑,“那你错了,你只是我的一个女人而已。”话音未落,他忽然抬起手对着阿诺的胸口就是一掌。
阿诺顿时倒飞出去,手里还紧紧的抓住匕首。
忽哥赤纵身飞起紧紧跟上,“想要让本王如此轻易死在你手里,你是不是疯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有人都惊呆了,浅荷一声嘶厉叫喊整个人就朝着阿诺即将要落地的地方跑过去。
丑妇人也惊呆了,整个人都愣住了。她原本以为忽哥赤最爱的女人就是阿诺,以为阿诺取他的性命会很容易很容易。这个世界上,别的东西或许他不在乎,可阿诺却是他最在乎的。从过去的种种看来他宁可丢掉性命也不会伤害阿诺分毫,他爱她。然而,如今他却给了他心爱的女人一掌,一切似乎都破碎了,原来这个世界连爱都不可信,连爱都是那么的脆弱。
一切都只是一瞬间,阿诺整个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她所落下的地方正是那丑妇人身边不远处。
重重甩入泥泞,可这个时候她顾不上许多,她顾不上身上的痛,顾不上那些溅入口中的泥水,顾不上所有的一切,她握紧匕首身子就像一只沾满泥土的猎狗一样扑出去。的确是猎狗,且是一个狼狈不堪的猎狗。她力量很弱,只能借助这一切来达到目的。
正在愣神的丑妇人只觉得一个黑影扑过来,她身上是有功夫的,但并非很厉害,身体顿时朝后退了几步,因为泥泞的地面一个踉跄滑倒在地。那张丑陋的脸上露出了恐惧,眼中透出了明了。
丑妇人明白了,明白为何忽哥赤会对阿诺出手。这一切都是一个计谋,是一个要杀她的计谋。
阿诺扑上去,欲将那锋利的匕首刺向她。
丑妇人虽然摔倒,但她却是有力气的,抬起一脚便要将阿诺踹了出去。
阿诺死死的扯住她的一只手臂,咬牙吃了一脚,手中匕首用力朝着胸口刺。
丑妇人用力扭动了一下身子,匕首一斜刺在了肩膀之上。“该死的女人。”她怒喝一声,再次抬脚,两手一掰将阿诺的手指用力掰开。
微弱的断骨声音直达阿诺的脑海,身体被一脚重重踢开。钻心的疼痛,她额头顿时浮出一层细汗。
正在这时,忽哥赤已经飞掠近前,手里弯刀毫不留情一刀落下。
“别,留她性命。”阿诺的话音里透着屋里,声音都有些颤抖。她那只手臂抬着,沾满泥污的手不住在胸前颤抖。怪不得人家常说十指连心,这种断指的感觉真不是人能轻易受得了的。除此之外,腹部也十分的疼,可还好她还能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