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十三章(1 / 1)
他第二次与季延非发生纠葛,是看见了一辆不怀好意的银色汽车尾随在季延非的限量版风骚跑车身后。那辆车的外观极其不惹眼,表壳上有破旧的刮痕,部分地方掉了漆,看似历经了不少年的风霜。
这座城市的交通在高峰时期算得上堵塞,两辆车紧密贴近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但是,季延非把车停在一个装修富丽堂皇的高级饭店门口后,那辆格格不入的车也跟随他而走,夏郁莲顿时感到不对。
掏出手机,按下几个字。
后面有人,小心。
等到发送的时候,明明那串号码他已经烂熟于心,但是他仿佛遇见了翻山越岭一般的障碍,迟迟无法轻触屏幕,下达最后指令。
思虑再三,他把号码一个键一个键删除,接下来是他打出的短信。输入这几个字符到手机里,夏郁莲不需要一分钟,但是把这些消息清空,夏郁莲周身的时间流逝好像骤然减速。
空气中有无形的压力操控他的手指,他在奋力挣扎。
面对空空荡荡的草稿箱,夏郁莲油然而生一股怅然若失,手依旧不安分地打开应用程序,毫无目的地为了分散注意力。
就算是代表了正确性的季延非,想必也会有疏忽的时候。季延非如果有了三长两短,他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为了不让自己抱憾终生,夏郁莲毅然决然地向季延非发送了那条信息。绿色的送达标志刚刚从手机屏幕上显现,夏郁莲立刻就触电似的把手机扔到一旁。全身的血液都朝脸部涌去,红得如暮色时分天边的晚霞。若是温度可以具现化,他的头上一定是蒸汽氤氲的景象。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季延非的手机号码,他当然是早就通过各种方法打探到手,不过那串号码保存的地方,仅仅在他的大脑中。他不会采用号码簿那一类摆明给人抓到把柄的东西记录他的罪证。
他对季延非的爱意,他一人享受就好。
季延非会怎么回复他的?问他是谁?质疑他的来历?嘲笑他小题大作?或者把他的从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当成司空见惯的骚扰推销短信,连打开的力都不想耗费,径直扔入回收站。
想到最后一种可能性,夏郁莲颓丧了神情。他的理智可以判断出,最后一种,才是现实里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
无论如何,他今天是没有勇气查看手机,迎来他命运的宣判。
不了了之也是一种结果。
季延非在餐厅里呆的时间格外短,实在难以想象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他能享用尽一顿饭食。他的旁边也无人陪伴,挺拔如青松的身姿在暗色天幕的遮蔽下,也是格外惹眼。
夏郁莲的手机轻震一下,信息指示灯不停闪烁,是有了新来信的报告。
是季延非的回复?还是无关人等的短信?亦或是各式各样的商品推销者发来的广告?夏郁莲不敢滑开手机屏幕,他首先需要降低对季延非消息的期望值,然后才能以平常心相待不甚美好的结果。
上天不会多么地眷顾他,那条信息,十有八九,不如人意。
夏郁莲闭上眼睛,不想看见那条信息的一字一句,凭以往的操作感觉把短信打开再退出。然后夏郁莲才有了正面手机屏幕的勇气,至少没有消息通知了。
接踵而来的,是手机长而持久的喧闹。电子产品的手舞足蹈代表了什么?有人来电了。
来电者是一串未知号码,不过夏郁莲早已烂熟于心,颤颤巍巍地划开绿色标识,脸颊双侧的绯红几欲滴血,心脏离蹦出喉头只差一步。
能清晰听见季延非声音的机会,就这样白白溜走吗?
热气使得眼前视界模糊一片,夏郁莲轻轻用唇触碰屏幕,打开了扬声器,片即,季延非清冷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你跟我走。”
这是不容回绝的命令姿态。
季延非本该挂了电话,随后又像备注似的,补充说明了一句,“如果你还想再见到我的话。”
分不清是威胁或是陈述,夏郁莲一遇见季延非,思维只能处于当机状态。一切心思算计都抵不过铺天盖地之势来袭的爱意。
尾随季延非的车辆加了一辆夏郁莲的车,虽然本来也该是如此,那辆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不速之客,好像一个不受欢迎的第三者。
季延非自然准备了对忠实追随者的款待。他的那辆车拐入一个崎岖偏远的路道,跑车行驶那样的路,委实是暴殄天物。夏郁莲看着泥尘蹭到鲜红色跑车的漆面都忍不住一阵心疼。
好在那路段称不上长,短暂煎熬过,一片开阔的场地现于他们面前。无疑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季延非应当是彻底放弃兜圈子,直面追击。
但是夏郁莲完全没懂他有什么必要参与。
黑道电影里出现过的场面在现实里上演,那辆车和夏郁莲被横空出现的几个车辆堵死去路,枪响应时而落,未瞄准要害,应该是仅作警告,损害得最惨的只是车玻璃。一排排整齐划一的黑西装保镖从车上下来,手里的真家伙对准车上的人。
夏郁莲很难认为黑黝黝的枪口是小学生喷水玩闹的器械。
季延非不慌不忙地开启车门,宛若姗姗来迟的大牌演员。下颚高傲地扬起,脊背笔直,用目光示意那些打手把银色车辆的人拉下来,夏郁莲遭受了池鱼之灾,也被粗暴地扯下车,尽管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何种状况。茫然环视四周,微微耸肩,接受自己的命运安排。
季延非打开伫立在草茵边的别墅栅栏,悠然自在地从中牵出一条大型狗。那狗双耳直立,对着一群的陌生人,双眸有着不加掩饰的凶狠防备,四肢摆好攻击姿态,护在季延非的身前。
“打手的首要条件是听话,指哪打哪。什么时候,聪明到能自己决定行动了。”一个响指从季延非纤长的手指中弹出,那狗立刻变得温驯,呲出的牙收敛了,退至季延非身侧,知趣地摇着尾巴。话里藏刺的季延非,笑容温煦如三月春风,明艳胜过初生朝阳。
季延非奖励性地摸摸狼犬的头,“你可比人还通人性多了。”随后他走到夏郁莲的身边,将人钳住带走。留下一句吩咐,“那几个臭鱼烂虾,你们看着能榨出多少汁,我是外行人。”
没想到季延非竟然首先处理的人是他,夏郁莲无可奈何地猜测他为什么要经受这场无妄之灾。要是他不追逐季延非,现在他应该还躺在家里看黄金档电视剧。
别墅的门顺势关上,隔绝外面的燥热,嘈杂,和心知肚明的灰暗部分。
没有自我介绍见面问候的缓冲,季延非用肯定的态度发问:“你喜欢我?”
心事就这样□□裸地被揭穿,夏郁莲暂时不知道摆出何种表情。现实里的季延非,对他还是个交谈不过十句的陌生人,他对季延非也是如此。
……喜欢?听上简直像天方夜谭。夏郁莲在尴尬之前,顾不得羞涩了。
可是他必须毫无保留地迷恋季延非,否则他就失去了身在此处的意义,也失去了全心全意为着一样东西而奋斗的意义。于是他僵硬点点头。
季延非早有预料的模样,再扔一个重磅炸弹给他。
“你想和我上丨床?”
夏郁莲被砸得发懵,朝思暮想的对象,变成了从天而降的馅饼,降落到他的头上。他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季延非这是对他有什么暗示,结合对面男人微微扬起的挑衅唇角,兴师问罪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能和季延非说话,就是上天对他的一种恩赐。
头摇得胜过小孩拿捏在手中的拨浪鼓,夏郁莲急切地否定,“我,绝对,没有对你产生非份之想。”
冷汗从每一个毛孔里涌出,夏郁莲想象若是自己被另外一个男人当作性幻想对象,恶心感瞬间哽塞在喉咙。有一点他是必须要澄清的,他对季延非感情的纯洁性。
那是季延非本人都不够资格编排玷污的东西。
空气负荷的重量压得夏郁莲几欲窒息,他微微侧身垂首,避开季延非的打量的目光。难堪的场景令他恨不得拔腿就跑,逃离不得不直面的现实人类。
太阳只能远观,近触未免烫得灼人了。季延非的眼神冷淡犀利,如历经酷寒的湖水。上面有细细雪粒铺撒,一吹渺无踪迹。眼睫轻眨,季延非把尖锐的打量收起,转为一贯高高在上的无形轻蔑。
“我一最讨厌装纯的人,二最讨厌撒谎的人。你是哪一种?”此刻的季延非令人想起深海的肉食性动物,蛰伏在珊瑚礁里,伸出触角。充斥幽蓝海水的环境给他身体提供保护层,为他的出击创造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