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章(1 / 1)
夏郁莲把他的毕生狂热在季延非身上燃烧,那种热情几乎把他内心的坚冰融化。
他亲吻了一张冲洗完成的照片,对着季延非被捕捉到的冷漠侧脸展开笑颜。背景与季延非的神情却是十分不相称,明亮艳丽的夏日午后,几棵树装点了街道。而后他把那照片放进了相簿,妥帖地收藏起来。
不是没有想过在房间贴满季延非的相片,但是转念一想,那岂不是证明了季延非和那些街边小贩叫卖海报上的明星别无二致。刻意摆出的造型,浓妆艳抹的脸。他捕捉到的季延非,都是一点一滴,融入生活的,绝不能与精心装扮好的廉价货物混为一谈。
那些追星族少女们,嘴里天天嚷着一生一世只爱你的口号,可等到新的明星从虚晃镜头里诞生,那份爱意就毫无流连一分不少地转移到别处。
夏郁莲相信,爱是会有损耗的。从一个对象的身上转移到另一个对象身上,哪怕情感总量不变,爱的部分会逐渐转化为其他物质。
而没有希望的妄想,从不会变质。
他第一次与季延非攀谈,是季延非终于想起驱逐恶心跟踪狂的契机。
自知隐藏工作并不是天衣无缝,亦或是根本无意在自己身上多加掩饰,夏郁莲的尾随工作用坦坦荡荡形容也并不过分。身上没有墨镜风衣一类掩人耳目的装饰,夏日里穿着一件印花T桖和黑色长裤就大喇喇出了门。一方面认为裹得严严实实的衣服太过闷热,舒适度要大打折扣,另一方面,夏郁莲感觉在气温逼近三十度的天气里,穿戴得像侦探电视剧里的主人公,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兴许会被认为是cosplay爱好者而让回头率暴增。
不能给季延非带来麻烦。
这项融入他生活的窥视习惯,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夏郁莲无法准确计算日期。从见到季延非的第一面起,他的灵魂就跟随着季延非飘向远方。尽管躯壳仍旧行在原本的轨迹,那已是一滩死沉沉的行尸走肉。
第一次对于错过季延非的遗憾在胸口生根发芽,夜半时分屡屡回忆将其浇灌成参天巨树,所以待到第二次,他看见了季延非,不由分说的,身体先于理智动作,茫然跟随了上去。
那时候的他浑身充满战栗的恐惧,唯恐这种行迹被发现了该如何是好,脑子构想了一万个对季延非的解释,譬如我觉得你和我一个朋友很面熟,你的背上粘了口香糖之类的蹩脚理由。那些解释只适用于上世纪的肥皂剧里,就算对着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由他坑坑巴巴地说出这些一看就不怀好意的托辞,迎接他的肯定也是被嘲笑一番后避之不及吧。
双足陷入泥沼,无法自拔,一遍一遍提醒自己这是不对的,可这种莫名隐秘感愈加刺激了他的兴奋。
季延非的视线曾经扫过他,那瞬间夏郁莲冷汗浸湿了衣服,在体表凝出一层冰,大脑放空不知所措。但随即季延非的目光又投放到别处,看他就像看路边的石子,夏郁莲的心跳总算缓慢恢复了正常速率。
有第一次的先例,随后的打破底线变得轻而易举。品尝过一次滋味后,再难摆脱,夏郁莲如同偷尝禁果的青涩少年,不同之处是他的伊甸园营造在紧闭的心门里。
无人可触及。
夏郁莲时常看着季延非换着形形□□的女伴,有时是高挑美艳型,有时是清纯可爱型,有的是刚出道的模特,有的是如日中天的花旦,带着那些女伴去往各色各样的娱乐场所,平心而论,夏郁莲都不知道季延非和那些女人是个什么关系。
情人?女友?或是露水情缘,朝夕玩伴。有一点可以确定,无论哪一个女人,在他心目中,都是与季延非不登对的。季延非这样的玩闹,恰恰给了夏郁莲难以言喻的安全感,不必担心谁和季延非天长地久,不必烦恼最后的胜者是谁。
反正不会是他。
也只有当这种时候,夏郁莲才会感觉季延非是个血肉之躯的男人,但是适宜的绯色传闻,反而为他的魅力增色。夏郁莲有自知之明,如果是他自己,不过是一个没有女孩子青睐的平凡屌丝。光对比女人缘这点,夏郁莲就由衷自叹不如了。
他心目中最后嫁给季延非的,一定会是个温柔可亲的贤妻良母。但是按照目前的情况,这一类型,似乎不对季延非的口味,夏郁莲忍不住祈祷季延非的父亲务必把关严谨,别让那些不三不四的女孩子进了家门。
夏郁莲的相机里,季延非的暧昧图像堆积如山,可他从未在乎过,夏郁莲也不曾在乎,在他眼里,无论季延非周围环绕的人是谁,只是他的陪衬。然而,和一个男孩的宾馆照片,成了季延非向他索要的第一件物品。
第二天正好无事,夏郁莲干脆寻找了一个座椅,在附近蹲守着。无聊数着天空的中有几颗闪烁的星,一个人猝不及防出现在他面前。是他做梦也不会忘记的容颜。
季延非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照相机,夏郁莲手立刻攥紧,害怕季延非一怒之下砸了,设备坏了倒是不打紧,更让他心疼的是里面存有许多他精心挑选的角度照片。
所幸季延非没有如此失态,“我知道你存有底板,多少钱,说吧,你拍的全部。”
睥睨一切的自傲。
夏郁莲先是往旁侧寻觅人影,最后发现唯有浓郁的树叶被风吹出飒飒声响,这才确信季延非是对自己说话。
“你你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糟糕至极的对白。
“你以为我是瞎子,看不见一个活人,你穿了聪明人才能看见的隐身衣这个笑话并不好笑。我以前不会在意,就如同人不会在意街上有几只蚊虫,但是当苍蝇落脚到盘中的面包,这就另当别论了。”
夏郁莲头脑晕晕乎乎,全心全意沉浸在季延非声音中,思维产生断片。季延非的声音没有他想象中的清朗高扬,不知是夜晚的倦怠还是□□后的慵懒。他连连保证这些图片只作为自己收藏用,绝不会出现在第二人的眼前,
“收藏什么?收藏我?你的行为,我如果叫警察出面解决,都是可以的。”
“……只是看见美的东西想收藏而已。”听见警察二字,夏郁莲由瑟缩突然变得漠然,手上的相机没有丝毫放松意思,完全的非暴力不合作。
季延非上上下下巡视了他几遍,出乎意料地,转身离开了。
“卖去那些不入流的媒体当头条花边新闻我也随意,就当作为你孜孜不倦记录我的犒赏。附带一句,你比那些疯狂的青春期女孩要有眼光不少。”
夏郁莲这才想起,那个男孩似乎也是个风头正劲的小生,可是对娱乐圈几乎从不涉足的他,仅仅能想起他好像在商厦上见过男孩的广告牌。想要挤出更多音节,季延非已经远去。
他们的第一次对话中止。
萍水相逢,擦肩而过,比那多一些羁绊的邂逅,足够夏郁莲铭记终生。季延非冷冽淡漠的眼神,那时树梢摇摆刷拉拉的风声,骤然升温的天气。想到进入自己肺部的空气可能是由季延非吐息过的,神经末梢的某一个角落开始兴奋,那种快意不住地加深,以至于麻痹了整个大脑。
季延非的衣服是什么材质的,他的指尖是凉的吗,季延非皱紧眉头啐他一声“恶心的跟踪狂”,这样就好了,秉持着绝对不给季延非添麻烦的原则,他会消失在有季延非出没的方圆五里,避免季延非嗅到他身上腐烂作呕的气息。
可是季延非没有,这是默许?是纵容?是不屑一顾?夏郁莲的脑核告诉运转,过热的温度险些在神经中枢里酝酿一场爆炸。
回家途中,夏郁莲不知道越过了几道街巷,仅凭本能记忆找到熟悉的地址,幸好深夜车辆稀疏,才无惨剧的发生。钥匙进入门扉的一刹那,一只冰凉的手覆在了他的指节上。夏郁莲心中大骇,以为是尾随他欲要抢劫的歹徒,反肘一击打到背后人的胸腔,拿起挂在脖颈上的单反相机就往不明人士的头颅上砸去。
看清是谁后,夏郁莲骤然刹住动作,因力的改变,相机的抛物线重点改成了地面。夏郁莲用脚背当单反的着陆点,砸得一声闷哼,镜头不可避免地碰撞地面,他只好祈祷经过相机本体经过修理不至于报废。
罗振拎着一个礼盒包装,面色僵硬,那个精致包装的盒子也随着夏郁莲的相机,一同跌落在地。
相机的受损导致夏郁莲的心情不善,但更为打击他的是与季延非谈话后余韵有第三者打断,彻夜未眠喑哑了他的声音,气压更为降低,“你这么晚来我家门口蹲着是不是有病?为什么不先打电话通知我。”
罗振没有直面夏郁莲的质问,手指了指绘有牡丹杜鹃的手提袋,“月饼。”弯腰捡起那份逾期送达的礼物,“中秋了,想给你惊喜。”他蹲在地上后,一直没有起身,夏郁莲也不催促,先检查一番相机运转有没有问题,转换镜头焦距,调换模式,连按几下快门查看成像质量后,发现相机运转完好后,对维持下蹲低头姿势的罗振表示疑问:“砸的是我的脚不是你的脚,你怎么起不来了。”
坦白来说夏郁莲全然没有中秋这类节日的概念,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悬挂在天上的月圆月缺,在千里之外的潮起潮落,与他无关,进入他脑海的唯有季延非的行踪,哪日入住哪号酒店,驾驶的是哪辆车,有谁陪伴。
一阵极力压抑的哽咽哭声,“你是不是……又去找季延非了。”中间一次大的吸气,打断了罗振的诉说。
罗振的模样夏郁莲看着颓丧,相机安好无事令他态度温和了些,对罗振伸出手,拉他起来,“还有谁能占用我那么多时间,不叫找,应该是跟踪。他,不认识我。”提到相识的环节,夏郁莲下意识隐瞒了今天的交谈,他没有骗人,季延非一定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在雀跃什么,他在期盼什么,他在患得患失什么。剧烈的自我厌恶感袭上他的心头,不该如此的,贪念的诞生,是深渊的路标。
抓住罗振,一个使力,罗振被他拽起身来,随后紧紧抱住了他,不让夏郁莲目睹悲怆的神情。
微弓着背,罗振俯身将头埋在夏郁莲的肩窝,不算纤弱的身躯肉眼可见地细微发抖。
夏郁莲至此,被强行噎住,一腔火气不得不散,仅是警告罗振,“以后不要自作聪明,对你对我都是麻烦。不光是我,你自说自话的行为可能也会给其他人造成误解和困扰,你再也不是小孩子了,麻烦意识到商榷的重要性。我要是不回来,你打算在这里枯坐一夜?幸好不是冬季,否则你可以直接当作冰雕展示了。”罗振没有回答,搂他搂得更为紧密,如同寻找到猎物的蛇类。
是你我才会这么做。
“有什么事?失恋了?都开门进去说。”罗振遏止了夏郁莲想开启门扉的动作轨迹,闷声在夏郁莲耳边低语,“陪我下去看月亮。”
“你不嫌冷,随意。”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夏郁莲是看不出多少差别的。他对月的印象,仅停留在上学期间课本教授的那些诗文,甚至略带调笑地,叹道古人吟诵的主题为何永远是风花雪月,自然因为当时没有电视电脑游戏机。
秋寒露重,罗振把他当作暖源,十指交握,身体依偎。夏郁莲对过于亲密的接触感到不适,隐隐发力甩开,但罗振不死不休地缠住。他感觉罗振今日有些反常,再三旁敲侧击,罗振闭口不言,夏郁莲于是就遂罗振的意,仰望星空。
“我们要做一辈子的朋友,不要离开我。”罗振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
夏郁莲顺应地点点头,“嗯。”尽管他对朋友这个词汇没有足够正常化地认知。
一辈子有多久,谁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