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1)
但能不能健康并不是多观察几天就有用的。治不了的始终治不了,我从出生起就一直这样!我早习惯了。但是绝望是这两天才开始有的。”他迸得浑身发抖。
“简先生……”护士的大道理在他面前变得词穷。
他的目色猝然一怔,护士身后的白影静静地站在那儿,白袍飘飘,与数年前伫立画前的白影重合,惊艳了时光,照亮了流年。他墨黑的眉弓不由凝起。
“雷医生,”小护士回身恭敬喊道。
“没你的事了,出去做事吧!”
护士走后,雷元元朝着行囊一步步走去,很从容地蹲下身,却觉得眼前的景物像晕船般摇晃起来。那只牛津手提行李包的拉链半敞开,漏出一团血红打卷的绒线球,红得像一团火燃烧着她的视觉神经。他焦急推着轮椅横到她面前,弓腰迅速将外泻的线团一寸寸塞进包里,“嗖”一声拉上拉链,像在隐藏自己的心事。却是欲盖弥彰,她亲手挑选,亲生织起的绒线又怎会不认得?他还是把它找回来了,即便血迹斑斑,即便不复原貌,残缕变色……
“你来干嘛?”他将包抱在怀里,像呵护一个孩子。
“我……”她的嗓子有些哽住,“你应该听医生的话……”
“你应该恨我!”他将轮椅推转半圈后定在她面前。
“你为什么不恨我?”他咄咄逼人,眸光如布满迷雾的秋色质问她。她的脑袋有些短路。
轮椅几乎快压上她脚尖,他的表情那样恶狠狠,“你是这世界上唯一在乎我的人。哪怕是恨,至少有人记得我!可是为什么你连恨我都不稀罕?” 几乎倾灌所有的力气。每一个音节都空灵悬浮着。
空气仿佛凝滞,她银牙半咬,唇上印上失血的青,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他隔着不足一米的光景,乞求她恨他。
耳边只有渐近的脚步声,隔了良久,试探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少爷,”哈德森面露难色打断:“伦敦的电话,老爷找你。”将手机递到简绪眼前。
他迟疑了半晌,伸手接过电话,“喂,是我。”雷元元趁时离开。
她在门外孤立着,时光仿佛定格,神经突突在皮下跳动着。眼前熙攘而过的都是杂沓的人影。直到听见他在病房急唤护士。她冲进去,满目惊心。黑莓手机摔在地上,简绪整个人像经历一场浩劫般蔫在轮椅里。他低着声,“能给我上点镇定剂吗?”
“你现在的情况很稳定。不需要镇定剂。”她努力保持专业说道。
“我想睡一会儿。”他面无表情,起身撑着椅柄,一瘸一拐颤着身体躺回床上,“我想睡一会儿……”一遍遍重复,一次比一次轻。
“你……怎么了?”她莫名的惶恐害怕。而他呆呆凝视着床单,一言不发。
“Josh?”对方沉静得让她心慌,她仿佛能听到自己的血液在体内流动的声音,他木讷机械般揎起胳膊,“给我打一针,不用浪费你太多时间的。”他嘴唇咬成绛紫色,整个胳膊都在不自觉抖嗦着。
哈德森忍不住扑上去,“少爷,别这样。”摁下他的胳膊,脸往下埋,禁不住呜咽起来。一头灰白头发的后脑勺在元元视线里一下下抽搐。
简绪像是魂魄游离,“你哭什么?”他皱着眉,嘴角却往上兜起,“你也在怪我对不对?”
哈德森哽塞着说不出话反驳。简绪却咯咯笑起来,在静谧的空间回荡出苍凉的惨烈感,抬头望向元元,“完了,”他摇摇头不再笑,“这次真的没借口再留下了……我妹妹死了……”
她隔了一段距离站着,四骸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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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很大,雷元元脸颊被刮得生疼。手持的黄伞像一朵寥落的小花孤独地开在寒冬。她低头踢着脚跟走,水溏在脚跟下溅出水花,也不知道在发谁的脾气。
大概走得太专注,黑色宾利煞掣身前,她才魂回敛腿。蒙司机从车窗内向她叫唤:“雷小姐,这么大雨不好打车,上车!我送你!”
她走近时犹疑朝车后座瞟了一眼,“麦先生呢?”
“他说还有点事忘了交代,又回公馆了。所以让我先载你回家。快上车吧!”
她“哦”了声,上了车。
即便打着伞,但元元半边袖子还是湿透,阴骨的冷浸蚀进她皮肤,幸而车内的暖气调得很舒服,她贴着皮椅躺下,三宅一生的古龙水气息还弥留在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