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三十章 幸运(1 / 1)
“……所以说,百草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吗?实在是太好了,若白师兄威武!”听到这个消息,最先高兴反倒不是当事人本身,而是范晓莹,笑得眉眼弯弯,双手抱拳在原地蹦蹦跳跳。
百草显然想得更多,有些担忧地看着若白,眼里的感动一览无余:“若白师兄……我……”
若白淡淡地开口道:“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别的话就别说了。”
“可是……”百草突然红了眼眶,嘴里呜咽着说不出话来,“我……”
休息室里的氛围一下子僵持住,原本还被百草的好消息愉悦着的众人也突然反应过来这件事情的代价,一个个面色都不太好,面面相觑不说话。
亦枫修长的手指打了打桌面,说:“都干嘛呢,一个个,什么时候大师兄坐下的决定也轮到你们来质疑?”
秀琴面露犹豫的神色,几秒之后,展开一个自信清冷的笑容:“教学相长,若白师兄的助教身份,可比选手的含金量要高。”
“可是——”百草突然站起来,“都是因为我,若白师兄才会失去他应该得到的。不行,我去找沈柠教练,我去跟她说……”
“你去跟她说什么?”婷宜拦住她作势离开的步伐,你清楚地感觉到憋了很久很久的什么东西要突然喷发出来,这种隐忍的情绪让她的脸色有些难看。
婷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百草,你不小了,应该懂点事。你虽然是半路才来的松柏,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你也应该知道若白师兄是什么样子的人,对不对?别再横生枝节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按时去参加段位考级,然后自信满满地跟着我们一起去岸阳基地。明白吗?”
百草低着头,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是方婷宜知道,这丫头一定在哭。
从小到大都受到了周围人别样的眼光,有流言蜚语,也有恶言相向,她守着小小的一个家,坚信着师父的为人。在那样环境中长大的小女孩儿,居然还能够长成如今的姣好模样,善良、活力、坚韧,这世间再美好的品质似乎都让她一个人占尽了。
曲师父为了她的将来,狠心将她托付给松柏。
百草在这里收获到了元武道,收获了朋友,甚至是喻初原的爱情。
但是若白的关心和爱护,是不同的。
你像一棵松柏一样为我遮风挡雨,你表面对什么东西都不在意,可是却做下了这人世中最好的事情。除了师父,没有人会再像师兄一样对我这么好。
这样卑微而弱小的我,哪里配得上?
百草从一开始默默流泪到后来越来越克制不住,竟然嚎啕大哭起来。后面的萍萍和茵茵似乎同样想到了什么,眼底也泛起了泪光。
婷宜皱眉,无奈地说道:“说你几句还哭上了,大家都以为我在欺负你呢。”
“不、不是,没、没、没有,我……”百草用手胡乱摸着脸上的眼泪,呜咽地抬起头来。眼睛红红的,肿的跟个小桃子一样。晓莹有些不知所措地翻着口袋,翻了半天什么都没有,一边的秀琴看到这一幕,叹了口气,打开木柜拿出一盒纸巾递给百草,“擦擦吧。”
“谢,呃,谢谢。”
若白沉了一张脸,眉宇间的冰雪依然冷冽,“都出去,蛙跳,一千个。”
“不、不是吧?”亦枫结巴着,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若白,这又是哪出?
若白的目光落在百草身上,冷冷地开口:“眼泪这么多,那就去运动,让泪水变成汗水蒸发掉。你们这些女生,别再让我看到眼泪。”
若白的语气有些冰冷和严厉,要是放在以往,大家肯定是不情不愿地、乖乖地去执行命令,但是今天,所有弟子难得地、一致地、露出了愿意的神色。
百草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走到若白身前,没有鞠躬,只是仰视着若白的脸,“师兄,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若白没有说话,也没有低头看她。
百草说完这句话都大步向外走去,元气满满的步伐听得人心情也愉悦起来。亦枫、秀琴、晓莹、秀达他们,三三两两出门蛙跳去了。
整齐的站列,不整齐的高度,如同凌乱的音符一样。
阳光猛烈,似乎,他们的心,他们的血液更加猛烈。
“你怎么也哭了。”
偌大的休息室里就剩下若白和婷宜两个人。
听着低沉磁性的男声在自己耳畔响起,婷宜有些慌乱去摸自己眼睛,指尖冰凉,触到脸上的肌肤,果然是湿凉一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泪流满面。
眼前突然出现一张纸巾,婷宜连忙一把抓过往眼睛上擦拭。
“刚才就想问,你心情不好?一路上回来你话都不说一句。”
婷宜吸了吸鼻子,抬头看若白,少年清俊而冷冽,淡漠而疏远。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为什么难过,为什么胸闷,为什么心堵,“我只是觉得,你对百草、还有其他师弟妹们,都很好。”
“应该的。”若白淡淡地说。
“你应该对自己好一点的。”
你应该对自己好一点的。
不到双十的绝色年华,你应该为自己想一想。
想做什么就去做,想追求什么就去追求,不需要顾及其他,不需要为了别的人、别的事而放弃一些本应该唾手可得的东西。
“你也觉得我不该答应沈教练的条件?”若白问她。
婷宜摇头:“不是的。我很信任柠姨,哥哥也是,她眼光独到、她目光如炬,她年纪轻轻就在国际教练的舞台上占得一席之力,拥有很多元老都没有的话语权。她热爱元武道,同时也热爱元武道选手,所以,她做下的决定肯定是为你好——”
“那不就行了,想这么多干嘛?”若白的手不自觉抚上婷宜的头,触及她的发丝,一片柔软。
方婷宜第一次觉得自己最笨,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现在内心的感受。她静静地看着若白,从他清澈的眼眸里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倩影,也清楚地看到自己瞳孔里怜惜的神情,心里突然涌上熟悉的、却又莫名的情绪。
若白淡然,除了严肃,好像没有别的情绪,可就是这一份老成的严肃都好像是天边浮云般,风一吹就散了。
若白坚持,从小到大,没人比得过若白的坚持,这一点,方婷宜很清楚。
若白懂事,他的乖巧,他的懂事,总是叫人不住的心疼,明明,他可以活得不那么懂事的。
若白勇敢,他是松柏的支柱,头顶天,脚立地,似乎永远都不会垮。
方婷宜突然想到了上一世翻阅的体育杂志,上面有评论这样写道:“……他为了百草付出了许多,他的心中,藏着谁都无法触及的梦想……”
“隐忍而温厚,仿佛只要有他在,就什么都不怕,所以他让我们深深迷恋……”
“……百草无疑是幸运,有这样一个男人守护她到地老天荒……”
“元武道精神,体育精神,在若白身上得到最好的演绎和诠释……”
“……这对体育界神仙眷侣,就如同很多粉色说的那样,死亡都不能够将他们分开……”
顾若白。
戚百草。
在那么遥远的以后,他们的名字一直被捆绑在一起。
不,也不是很久,快了,很快,这次没有她的阻碍,戚百草这个名字很快就会发光发亮。
还有若白,一切的一切,都顺利地让人难以相信。
若白……
“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若白皱着眉,看到婷宜脸色越来越苍白,嘴唇都没了血色。
婷宜努力地压下心头的不适,扯出一个笑容,“我没事。”
若白摸上她的额头,宽厚的手掌带着丝丝温度,让婷宜一阵恍惚。
“没有发烧,怎么会出冷汗呢?”若白伸手去握她的手,发现她手里全是冷汗。婷宜今天穿着无袖的娃娃装,露在外面的手臂都泛起了疙瘩。
若白眉头紧锁,眼里充满了焦急,婷宜突然有那么一瞬间感到没那么难受了,“就是有点不舒服罢了,休息一下就好。”
若白突然弯下腰,一把将婷宜抱起来,“去找初原。”语气坚定,不容反抗。
两人就这么破门而出,外面站成好几排跳蛙跳的男男女女顿时停住了动作,各种姿势都刹那间定住,时间像是被定格了一样。
若白的视线一个个扫过他们,“继续。”
“诶,都继续啊。”亦枫大声说道,笑着看远去的身影。
“婷宜师姐身体不舒服吗?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百草有些担心地说道。她身边的晓莹穿着粗去,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人家有若白师兄操心,你还是担心担心我吧,百草……我真的快不行了……”
胡亦枫嗤笑:“都让你平时少吃点,现在跳不起来了吧,这可才一百个。”
“胡、胡疯子……完了再找你算账。”
夏日明媚,空气中泛着樟树的香味,蝉鸣声声不绝,乱了谁的心跳。
“……是中暑了吗?”看着初原收起听诊器,若白问道。
婷宜扶着靠垫从沙发上坐起,还没等初原说出诊断就开口:“我哪儿这么娇弱,还不到最热的时候,就三十的气温也能让我中暑?”
若白没理会她,看着初原。
喻初原笑着拉过婷宜的手腕把脉,几秒之后说道:“不是中暑,也没有发烧。”
婷宜一副“我就说我没事”的模样看着若白,然而对方还是蹙着眉,一言不发地双手环胸站在沙发边。
初原起身从柜架上拿了一小袋白菊,倒了一些在茶杯中,“脸色确实不好,又在出冷汗,有其他感觉吗?”
“就是感觉有些不舒服……”
沸腾的热水在茶杯中冲散了几朵白菊,清香的味道飘散开来,“什么样的不舒服?”
婷宜从初原手里接过泡好的菊花茶,喝了几口,感觉稍微好一点,便开口说:“就是感觉有点胸闷气短,心里头挺难受的,另外也没什么,室内开了空调,多半就是冷热不调。”
初原看向若白,又将目光拉回到婷宜身上:“郁结于心,你心里有事,一时间涌上心头,心理带动生理的不协调罢了。消极情绪很伤身,你注意点。”
婷宜皱眉点头,原本就是觉得情绪不太好,是若白太小题大做了,她也是从小练习元武道的人,身体向来健康,哪儿这么娇弱,“谢谢初原哥哥,麻烦你了,这袋白菊让我拿回去泡茶喝吧,大夏天的降降火也好。”
若白听到婷宜没什么大碍,也就往沙发上坐下,自顾自倒了杯茶喝着。
一时间,三个人相顾无言。
“为什么心情不好?”喻初原开口打破沉默,问的是婷宜,眼睛看的却是若白。
婷宜用余光瞥了一眼若白,虽然确是和若白有关,但她实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蒙头喝着菊花茶。
喻初原也不恼,抬手看了看腕表:“不愿意说算了,我接下来还有事,就先走了。婷宜你再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方婷宜乖乖点头,旁边的若白出声道:“路过休息室的时候,让他们都停了吧。”一千个蛙跳,估计到太阳落山都完成不了。
初原闻言了然,“你又罚他们了。行,我知道了。”他脸上挂着舒坦的微笑,没有以前的疏离的态度,是个很好的开始,喻初原想道。
他们这群人,就算是再成熟,再懂事,终究敌不过年龄的事实,到底还是年轻人,正是因为还太过年轻,很多事情,口是心非,硬生生想要让理智去战胜情感,到头来只会伤人伤己。
初原虚长若白婷宜他们几岁,两个人之间怎么看都有点怪异的感觉,他倒是隐隐有些了明朗看法,然而一团朦胧的白雾能不能月朗风清,还得看接下来的发展。
喻初原从不多事,即便是对自己的弟妹,一直以来他都希望他们能活出自己的生活,而不是追逐着某一个人的步伐和影子,那样太累了。
他们应该有独一无二的青春。
这几年的放逐,他后悔了。
好在补偿还不太晚。
那么保驾护航的事情,就让他来做。
喻初原离开之后,他的屋子里又剩下他们两个人。
婷宜想起方才在休息室里讲的话,觉得那些话的语调有些压抑,也不知道是在向若白解释还是在向自己解释,说:“反正、反正,你有以后有什么事能不能先跟我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若白点头,“可以。”
婷宜撇了撇嘴,“答应的还真快,虽然我知道商量也没用,你做的决定能更改就怪了。”
“知道就好。”
“嘶……”方婷宜倒吸一口气,忿忿地吐出,不再说话。
半晌,茶杯已经见底,只剩几朵小花在杯底,似乎是在默默地鼓励,“若白,咱们现在就打个商量吧。”
“什么?”若白放下手里的杯子,正色看她。
“你放心守护他们吧,让我来守护你,你不对自己好一点,那就让我对你好一点吧。”
少女的脸色渐渐泛起光泽,嘴唇上的血色也回来了,衬得她的容颜愈发精致,语气是漫不经心,但若白看到了她眼里的坚定。
反反复复思量着她话里的意思,若白最终点头。
“拉钩。”婷宜展露笑颜,右手勾起一个小拇指。
若白无奈地也伸出了手。
两个小拇指勾着,大拇指牢牢印在一起。
能够重来一次,是多么的幸运。
我还是最好的方婷宜,是多么幸运。
因为是朋友,所以很珍惜。
若白,我会对你好,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