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十四&尾声（1 / 1）

十四、

在许河的坚持下，她和一个叫周琦的男生换了位置。许河收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她和花阅的东西早就彼此混在了一起，因为她们早就不分彼此了，也从未想过要分开。花阅沉默地看着她收拾着东西，什么都没说，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离开了自己身边，因为不管距离她多远，都比不上心的距离。

周琦原本以为，花阅是一个很不守规矩、不安分、不爱学习、不上进的“四不”坏学生，还想和老师抗争一下座位调整这件事情，没想到花阅不仅老老实实上课，从不迟到早退，作业也好好的完成了，上课认真做笔记下课认真复习，根本就是和自己一样的三好学生一枚，不禁感叹，校园传说都是骗人的啊……

姜维文依旧每次上课，都第一个检查花阅是否按时上课、是否认真完成作业、是否好好听课，但花阅一反常态，所有表现都很好，反而让他心里起了一丝隐隐的不安。

只有江流知道，她是把自己的自我意识封闭了，以此来逃避伤痛。

每天花阅都像一个人偶，机械地重复着学生日常，再没有以前的生气和光彩。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没有人知道，在渐渐转凉的夜晚，她没有一次能好好入睡，枕套似乎就没有干燥过，那几乎是她人生最痛苦的一段时间，和曾经的美好对比起来，那么锥心刺骨，她永远忘不了那天许河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什么肮脏的东西。

短短的三个月，花阅瘦了一大圈，再也没有人说她大只，都只觉得她瘦了，而且越来越来越瘦，好像一阵风便能吹走一般。再也没办法旁观下去的江流终于走到她身边，将她拉起来，慢慢地走向那个熟悉的地方。

花阅像个行尸走肉一样任凭他拉扯着，推开熟悉的铁门，看见熟悉的湛蓝，江流站在她身后，轻轻环抱住她。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对不起，花阅，对不起，如果没有我，你就不会这样，我真不该这么自私，只想着自己，对不起……”花阅忽然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自己的脖子缓缓流下去，不由得一震，她缓缓抬起手，摸着他的眼角，拼命想要阻止，却怎么也止不住，满手都是湿润的泪痕，她转过头，抱着他，痛声大哭。

不知哭了多久，似乎过了很长很长时间，他们彼此的衣襟都已经湿透，

“传说中你为爱甘心被搁浅，

我也可以为你，潜入海里面，

怎么忍心断绝，

忘记我不变的誓言，

我眼泪断了线，

现实里有了我对你的眷恋，

我愿意化作雕像，等你出现，

再见再也不见，

心碎了飘荡在海边，

你抬头就看见”

在一片湛蓝的阴影下，江流轻轻地唱着这首歌，温润的声音透着瑟瑟之意，棉城已经入冬，寒意透过厚厚的棉衣，丝丝缕缕渗入心底，深深刺骨。

那时候，花阅就已经感受到了什么，只是她什么都没有说。

十年来的无数个日夜，她都会想那个时候如果说了什么的话，结局会不会变得不一样，然而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

翌日，江流没有来。

第二天，他也没有出现。

第三天，依然没有出现。

第四天，

第五天，

……

两周之后，花阅远远在校门口看见他，她大声地叫他的名字，他却没有回头，就这样，像一年前突然出现一样，又那样突然地消失。

两个月后，元宵。

棉城中学四处张灯结彩，洋溢在一片新年的欢愉中。姜维文站在讲台上，刷刷地写着，“今天我们要讲欧阳修的《生查子·元夕》，大家都知道，元宵是春节之后的第一个月圆之夜，大家也会吃汤圆，喻意团圆，嗯……大家今天都来上课了，”他看了一眼花阅，“说明我们是团圆的……回到这首词上……”

“老师，也不是都来上课了，江流没有来”周琦此刻非常不识时务地举手报告。

“嗯……江流因为家里出了些变故，跟着母亲出国了，可能不会再回来了，不过他成绩那么优秀应该能在国外读个名校吧，大家要好好向他学习……回到这首词上来，‘去年元月时，花市灯如昼’是讲恋旧的欧阳修回忆起去年这个时候……”

花阅安静地听着，一笔一划默默地抄着笔记——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抄着抄着，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那一字一句上……我不知道，我竟不知道，你发生了那么大变故，大到竟要你背井离乡、流离海外，再也无法回归故土，而我只会关在自己的壳中，私自狭隘地逃避着一切，真正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啊，你明明经历着这些，却无人倾诉，还要来安慰我，陪伴我，而我竟什么都没能为你做。

她想起那天傍晚，他隐没在一片湛蓝阴影下的眼神，他一定想对自己说些什么吧，然而，看见自己痛苦成那样，他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开口，为她平添痛苦了。

尾声、

下着小雨的道路格外湿润，为了不湿鞋，花阅小心翼翼地走着，走着走着，路边遥遥传来邓丽君的《人约黄昏后》，歌手的声音分外悠长恬淡，“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她不由得停下脚步，静静地听着。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又是一年元宵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