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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扑中文 ) :“我绝对不会把他还回去,他是我的!”
“翼!”他责怪又无奈的喊他的名字。“这不是你要不要的问题,是你必需得把人还回去!”
我连连点头,附和说:“就是就是!”
闻人翼狠狠瞪我一眼,眼神就像是在说:“少给我添乱。”
我只当看不到,继续说:“我如果不回去,后果会非常严重。”又对长得貌似有琴渊的大宫主说:“你快劝劝他,他怎么都不肯听我的,我是一定要回去的!如果我不回去……”话还没说完,就直接被闻人翼拽到了身后。“喂喂,你让我说啊!”为什么每次谈论我去向的问题都不让我参与!我气愤的猛捶闻人翼后背。
大宫主叹气说:“你把他藏在身后也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必须把人给送回去。”
“除非你杀了我。”闻人翼冷冷表态。
气氛越来越凝固,我探出身想看看情况,又被闻人翼拨了回去,我气的又使力捶了他一拳,不过就算我用了力,大约也只是给他挠痒痒的程度。
“翼,还记得你曾答应过师傅什么吗。”大宫主语气不紧不慢,“在这件事上我已经征求过二弟的意见了,他和我一样,认为你应该把人还回去。如果你还想报仇,如果你不想师傅再次伤心,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
师傅再次伤心?
“你们师傅还活着?”我忍不住插嘴。不是说死了吗?闻人翼说死了,凯叔也说死了,可是死人还会伤心吗?
“咳咳。”大宫主干咳了两声,眼神闪烁了一下,“师傅如果地下有知,灵魂会无法安息。”
灵魂安息?这说法也太西方了吧……之前的猜想,“大宫主说不定也是穿过来的”这念头又冒了出来,要试试他吗?我犹豫着。与此同时,闻人翼陷入了矛盾中,他不再说话,脸也变得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申明:此文绝不成坑,请各位童鞋放心追之
-------------------【八〇节】-------------------
不容我在殿外多驻足,李公公便出来催人了,“琼王,怎的还站在外头,皇上已等候多时了。”我忙致歉,“方才遇见贤妃娘娘便说了两句。”李公公道:“随老奴进去吧。”我点了点头,抬脚迈开步子,忽然听李公公说:“皇上只是召见琼王,你们二位就不用进去了。”
铭远与德谦互看一眼,德谦低了头很快退后一步,铭远看了看我,面无表情,我瞧了李公公一眼,勉为其难道:“你们就留在殿外候着吧。”李公公笑了笑,吩咐说:“来人那,带两位下去用些吃食。”我赶忙推辞:“这……太劳烦李公公了,让他们二人在外头候着就行了。”李公公笑说:“琼王不用担心,我们走吧。”我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铭远照他的话做,切勿急躁。
进到殿内,现迎面飘来一阵异香,第一反应便是捂住鼻子,闻人翼曾说过,不管是在何地,不要闻味道浓郁的香气,很有可能就是迷香。
李公公向我打眼色,暗示我如此的举动是多么失礼,多么不合时宜。
我瞪大眼睛做无辜状,只当不明。皇帝又如何,正因为他是皇帝我才更怕,之前就吃过一个皇帝的亏。如果说这个皇帝烧起迷香迷晕我,再把我xxoo了,我都不会觉得太奇怪。为达目的,皇帝是最做的出的人。
一阵笑声传出:“卿家可是闻不惯此熏香?”
皇帝倚靠在雕龙睡榻之上,身旁的洋漆小几上奏折成山,他优雅的执着笔,轻点朱墨,在手上的奏折上头做下批示。
比起几个月前的病容,今次显然气色要好多了。
我依然捂住嘴巴鼻子,点头不迭,含含糊糊地回道:“春之际,臣鼻子十分敏感,还请陛下见谅。”
“李福,把这熏香炉端出去。”
皇帝二话不说便下了命令。
李公公愣了下,才回了声“是”,又朝我笑了一笑,才蹬蹬快步跑着把熏香炉拿出了门去。
又是如此诡异的笑容,我放下手,扇了扇,才敢深深呼吸。
“方才贤妃过来,特地送来这上好龙涎香,可惜卿家却无福消受。”
龙涎香为抹香鲸科动物抹香鲸的肠内分泌物的干燥品,有活血、益精髓、助阳道、通利血脉之用,为香料中的极品,可说是贵比黄金。但用在此时,我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勉笑一声,忽然想起自己还未请安,忙上前跪地磕头:“给陛下请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身吧。赐座。”
一旁伺候的宫人立刻端来座椅。
我轻声谢过,坐了上去,椅子有些大,坐的不大安稳,或者说是我心中正在不安,**挪来挪去,总寻不到一个舒服的姿势。起先还正襟危坐,不消五分钟,腰就塌了下来。
直等到批完第五份奏折,他才缓缓开口:“朕病的太久,政事大多都交予太子处理,一心养病,如今身子稍稍好了些,才知道原来朝中生了这么多的事。”
“玲珑整日呆在景逸圆中休养生息,双耳从不闻窗外之事,不知陛下所说的是哪些事?”
他看着我,轻轻一笑:“没事。”搁下手中的奏章与笔,,尽在叹息道,“像爱卿如此,活的倒也自在。看来爱卿已然调适了过来。”
我不知如何回答,干脆闭嘴不说,只点点头“嗯”了声。
与上次的召见相比,皇帝明显亲切了许多。
“这段时日朕不许你出园子,可有怪过朕?”
“没有。玲珑上回私自出园,还闹出了些事,自知有失体统,应当闭门自省才行。而且陛下所下之令也是为了玲珑的安全考虑,是玲珑年幼,任性十足,不识大体。”
他笑着点头,“你能如此想是最好了。”
这时,李公公亲自端着两杯茶进来,一旁的两位宫人收拾了小几上的所有奏折与笔墨,放到了旁一间的书桌上。李公公把茶轻轻放在小几上,手持托盘向屋内所有人瞪视一眼,太监宫女即刻会意,一个接连一个,随着李公公的离开,也都慢慢走了出去,最后一个还轻轻带上了房门,随着“吱嘎”一声,屋内瞬时静的骇人。
皇帝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盅,揭开盖子吹了吹,“几天前歹人闯入景逸圆,朕听说你受了伤?”
“多谢陛下关心,小伤而已,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我面上放松,缩在袖口中的两手已紧紧握成了拳。如今已在虎**,想逃看来是不大可能了,如果出事,除了指望别人来救似乎没有第二条路,但面前的毕竟是一国之君,他想要做的事或者得到的人,又有谁能真正反抗的了,就算让我逃了这第一次,还会生第二次,第三次,如此想着,不禁觉得悲哀与注定,亦或者这次就没人能来救我,然后……就是两条人命,我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他眯起眼看向我:“爱卿,过来,让朕瞧瞧你的伤口。”
我起身起的很慢,一步一步走的更慢,然而皇帝却不催促,只是盯着我,嘴角含着不明的笑意。
当我快要接近之时,被他伸手猛一拽,直接倒在了他怀中。
“陛下!”我大呼,慌作一团,“您这是做什么?!”
他紧紧箍住我,把我压在榻上,“朕想做什么,想必爱卿非常清楚。”
我双脚一蹬,小几便被我蹬到了地上,“哐当”几声,滚烫的茶水随之洒的满地满榻,我们身上也难以幸免,皇帝被烫到了腿,手一松,我便乘机逃出了钳制。
“陛下,我与太子关系匪浅,您现在如此做,是准备要和您的儿子抢一个男人?传了出去,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到时,皇家颜面必定荡然无存!”危急时刻,只能借晋王一用。
“爱卿到现在还想要欺骗朕?你与琪儿根本毫无瓜葛,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掩护你罢了,他的用心,我这做父亲的又怎会不知。”他边说边从榻上起来,脱下了被沾湿的龙袍,“原本他十分反对和谈,却在与你一路相处之下改变了心意,可想而之他有多喜爱你。而你来曜日这数个月中,朕也一直派人在暗中观察你。”
“观察我?”我一步一步往后退去,渐渐接近房门。
“朕只是想知道,你会否对我曜日造成威胁,会否是朕所想要的那个人。”
他亦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原来他一直就想对我下手,可笑我先前还傻乎乎的以为曜日的皇帝要我来,只是单纯当我是件摆设,用八个城池换来的人,又怎么可能只会是件摆设呢?我甩了甩脑袋:“怎么,我合格了?所以你想把我收入后宫?”
“自然不是收入后宫如此简单。”他大声道,“朕要你做我皇后!”
我彻底怔住:“皇后?!你疯了!!”
封个男人做皇后,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你就当朕疯了吧!”
他乘着我呆愣之际扑了过来,一把将我抱起,大笑着朝内一间房走去。
被不轻不重的甩在床上,我快往床内躲去。
原本淡漠儒雅的中年人,此时看来也带上了几分猥琐与不堪。
一定会有人来救我,我心中这样想,书文,铭远,翼,不管是谁,就算是有琴渊也行!谁能来救我——
眼见着一个庞大的身影压了上来,门外忽然传来李公公尖锐的喊声:“陛下,陛下不好了!”
皇帝满脸的不耐烦,“什么事?”
“丞相大人,王大人,陈大人,李大人求见!”
“不见,就说朕身体不适。”
“几位大人说今日要见不找皇帝,就要闯进来!陛下,看来事态严重,您,您看……”
皇帝看了我一眼,略显不甘。
我一动也不敢动,只等他作出决定。
良久之后,最终还是正事打败了私欲,起身:“李福,进来,为朕更衣。”
我终于能松下一口气,到最后,高手一个也没出现,居然是李公公救了我。
-------------------【故人(1)】-------------------
进了西院之后我现,西院比我想象的要大许多,而且也要安静许多,之所以觉得安静,是因为我主观的认为既然西院住着一干教众,那就少不了人来人往,进进出出。可现我看到的只是一个安静的花园,明明已快到晌午时分,可房门全都紧闭着,连一丝动静都没有。
既然没人……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放松了缩着的手脚,拍拍衣服,大摇大摆的参观去也。
西院的结构有点像老北京的四合院,但是比四合院要大许多,一般的四合院只是一个天井,而西院有的是一个独立花园,比连接东院与前厅的花园还要大一倍多。而且据我所知,闻人翼每日早起必练武,只是我从没见过他在东院花园练过,大约是怕吵了我,跑西院练来了。
古代的建筑其实大同小异,不如现代风格那么多,欧式的中式的,美式的,古代只有中式,有的朴实,有的豪华,御剑山庄就属于朴实派,而崟月皇宫,自然是豪华派了,而这座别院看来算是介于两者之间。不知道闻人翼和大宫主会在哪个房间,我正想着,只听前面不远处有开门声传出,伴随着陌生人说话的声音,我四下看看,没处躲,我试着推了推身旁房间的房门,大喜,居然是开着的!赶紧打开溜进去,尔后轻轻阖上,我小心的尽量不出一点声音。
“看来这次大宫主和小宫主又有的闹了。一个说要放,一个说要杀。”其中一人说。
另一人说:“小宫主说的也没错,放了,万一暴露我们的行踪,后患无穷。还是杀了一了百了。”
“杀了你以为御剑山庄就会轻易罢手?到时一样后患无穷。”
一听御剑山庄,我立马竖起了耳朵,他们说的一定就是左家姐弟了!我忽然想起来之前闻人翼设局引邱铭远前去,用的就是左家姐弟的名义,没想到人真的落在他手里了。
“所以大宫主说小宫主错就错在一开始就不该抓他们来!打草惊蛇。”
“小宫主做事的确是不如大宫主心思缜密,有些随着性子来。”
“还有那个被小宫主带回来的男人。”
“是啊,也不知是个什么来路,就这样带了回来。”
“好像来头挺大的,你没听刚才他们俩还为这事在吵。”
“哎……他们俩这一吵,我们下面的人就不得安生了。”
“是啊……”
两人越走越远,后面的话渐渐模糊。
我用手指在嘴里沾了些唾沫,学着电视剧里常用的招数在房门纸糊的窗上戳了个洞,我闭起一只眼睛使劲往外看,只见那两人并没有出西院,只是走进了花园,然后……在假山面前站了一会,便走了进去……
走进假山?我摸摸脑袋,怎么那里有路吗?一瞬间,脑中灵光闪过,想通了!一拍脑袋,嘟囔说:“傻瓜,一定是假山里面有机关啊!”逍遥宫的分堂,没几个暗道密室的像什么话呀,“哈哈~”我顿时心花怒放,得意忘形的大笑起来,这才是江湖,这才像武侠么!
“谁在外面?!”
房内的书架缓缓移开,原来这房间另有密室!从密室中窜出一条黑色人影对我大喝,在大喝的同时,手腕已经被人扣住,来人用的力气很大,腕骨简直快要被捏碎。
我疼的嗷嗷直叫,这时从密室中窜出另一条白色人影,大喊:“放开他!”嗖的就来到我身旁,伸手挥开那只扣住我的手。这一系列动作都生在很短的时间内,只感到两阵强风向我扑面袭来,我反应不及,猛的向后倒去。白色人影正是闻人翼,他赶忙抱住我,潇洒而飘逸的转了两圈,站定。
我用手拍着胸口,安抚被吓着的心脏,这些人真是的,动作快就像是脚下装了冰刀,好在那人不是要取我性命,不然现在的我,估计就是尸体一条了……幸哉幸哉。
闻人翼的手抚着我的背,轻声说:“不用怕,有我在。”
我缓过一口气来,抬眼看向刚刚抓住我手腕的那人,黑色的长衫,黑色的斗篷,至于脸……我倏然撑大眼眶,不看还好,这一看,我差点就被吓地岔过气去!
我下意识的靠近闻人翼,寻求保护。
我指向那人大呼:“怎么会是你!!!”
那张脸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夺我“贞操”,给我下毒,还将我卖去曜日的——有琴渊!
大宫主是有琴渊?我的脑子彻底的乱作一团,崟月的皇帝等于逍遥宫的大宫主?简直是不可思议,但同时另有一个声音在我脑中响起,“七煞蛊王是闻人鹰的师兄”,是谁说过这句话呢?对了,是左靖海!这样一来也许就说的通了,有琴渊有很好的武功,还拥有蛊毒千日醉,而七煞蛊王又与逍遥宫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所以说,他是逍遥宫的大宫主也不无可能!可是……又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大宫主是老宫主捡回来的,一直就在逍遥宫长大,崟月的太子分明就是在皇宫长大的,又怎么可能同时会在逍遥宫长大呢?
一连串的问题顿时站满了我的脑袋,感觉快要炸了!
“你认识这张脸?”闻人翼的问题问的有些古怪。
我抬头看他,转而抓住他的衣襟,不大肯定的回答:“我……我也不确定……”说完我转头紧紧盯住“有琴渊”的脸,想要看出一丝一毫的端倪来,真的会是他吗?我从一开始的震惊中渐渐恢复过来,看着那张脸,似乎有些心揪,事隔一月有余,再见“他”,竟还是酸酸的。
“你认识我?”眼前的“有琴渊”也向我问,声音中还带这些惊喜的雀跃,似乎非常期待我回答“是”。
“我认识你?”如果是有琴渊,不是该问“你怎么在这里?”,为什么他会问我是否也认识他?
我试探性的问道:“你……不是有琴渊?”
“有琴渊”听我这样问,整个人瞬间从雀跃转为失望:“看来你不认识我。”
我仔细的观察着他的表情,并不像是在说谎的模样,眼里有着明显的失望,虽然与有琴渊长着同一张脸,几乎可以说是分毫不差,就像当初我看到有琴渊,以为他是乐书文一样。只是有些东西,真的不一样,看人看眼睛,真诚或是包藏祸心,总是能够觉出些来的。就像当初我会为有琴渊动了心,就是因为他的眼睛中透出的,不完全是虚伪与利用,或许是我理解错,或许是我自作多情,但我想,他对我,是有一些真的吧,只是很微小,微小的与他的国家,他的天下,他的皇位……无法相比。
我松开抓住闻人翼衣襟的双手,说:“对不起,我想我认错人了。我以为,你是我……皇兄。”
“看来你就是那位被翼劫来的王爷。”他很快恢复了情绪,很好奇的问道:“有琴渊和我长的一模一样?”
我点点头,目光定在他脸上。看到这种张脸,我实在是太有感触了。
闻人翼忽然紧张的抱住我,冲那人喊:“我绝对不会把他还回去,他是我的!”
“翼!”他责怪又无奈的喊他的名字。“这不是你要不要的问题,是你必需得把人还回去!”
我连连点头,附和说:“就是就是!”
闻人翼狠狠瞪我一眼,眼神就像是在说:“少给我添乱。”
我只当看不到,继续说:“我如果不回去,后果会非常严重。”又对长得貌似有琴渊的大宫主说:“你快劝劝他,他怎么都不肯听我的,我是一定要回去的!如果我不回去……”话还没说完,就直接被闻人翼拽到了身后。“喂喂,你让我说啊!”为什么每次谈论我去向的问题都不让我参与!我气愤的猛捶闻人翼后背。
大宫主叹气说:“你把他藏在身后也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必须把人给送回去。”
“除非你杀了我。”闻人翼冷冷表态。
气氛越来越凝固,我探出身想看看情况,又被闻人翼拨了回去,我气的又使力捶了他一拳,不过就算我用了力,大约也只是给他挠痒痒的程度。
“翼,还记得你曾答应过师傅什么吗。”大宫主语气不紧不慢,“在这件事上我已经征求过二弟的意见了,他和我一样,认为你应该把人还回去。如果你还想报仇,如果你不想师傅再次伤心,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
师傅再次伤心?
“你们师傅还活着?”我忍不住插嘴。不是说死了吗?闻人翼说死了,凯叔也说死了,可是死人还会伤心吗?
“咳咳。”大宫主干咳了两声,眼神闪烁了一下,“师傅如果地下有知,灵魂会无法安息。”
灵魂安息?这说法也太西方了吧……之前的猜想,“大宫主说不定也是穿过来的”这念头又冒了出来,要试试他吗?我犹豫着。与此同时,闻人翼陷入了矛盾中,他不再说话,脸也变得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申明:此文绝不成坑,请各位童鞋放心追之
-------------------【八一节】-------------------
我猫在床角一言不,李公公为皇帝整齐了衣衫,随他出了门去。
从头至尾我都想瞧出些端倪来,这李公公可是真的李公公,那些大人是否真有要事找皇帝。
然而李福只是低着头,窝着背为皇帝更衣,并没有任何眼色递过来,想来这的确是本尊不错,救我也纯属无心,朝内确实有要事生。
皇帝离开时并无任何交代,我是走是留,顿时又犹豫起来,不知今日这一劫能否安然度过,或者说今日逃过了,那明日,后日……又如何?
正当我愁眉苦脸的思索着,只听很轻的吱嘎一声,不远处的窗户被渐渐打开,一道灰色身影随即跃入。心脏先是一揪,别是有刺客想要袭击皇帝,他不在我却成了替罪羔羊,后一刻,待看清了来人,才算是松下一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是刺客来了!”
身着道袍的书文比了个小声的手势,很快来到床边,把我抱进怀中,紧紧搂住。
“我得知了消息就马上赶了过来,他可有拿你怎样?”
大概是经过些风浪的关系,此次□未遂之后,我心情平复的特别快,然而被书文如此一搂一说,心中的那股纠结酸意又尽数涌了上来,“他没来得及把我怎样就被李公公叫了出去,好像是朝里生了大事。”
他不自觉地收紧了手臂,下巴搁在我肩膀上,也不说话。
良久,他似是在微微哽咽,小声自责道:“是我的错,原本就不该让你来。”
我反过来安慰他说:“不是,学长,这不是你的错。我们都有自己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来,只是因为我该来。”
“如果不是我……”他把头埋入我颈间,闷声道,“是我的错,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把你至于危境之中。我怎么能够如此心狠……我来,明明是为了寻你,为何,为何……”
他这次来的很急,甚至连妆都没来得及变,如果暴露了,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将化为乌有。
“学长,你别太自责了,一直以来你都在努力,努力保护我不受伤害。”我轻轻笑道,“虽说最初我会来曜日是你的责任,但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又怎么能见到面呢。而且,在崟月的皇宫里,你以为我会过的比现在开心?所以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事情总有好坏两面,你这样子,我会很有负担的。”
说完这番话之后,静了好一阵子,书文才肯抬头看我,凝重的表情也稍有放松。
“你呀,真会安慰人。”
我抓抓头,呵呵笑:“这是事实啊,能够找到你,付出的所有一切,都是值得的。”
两人傻傻对笑了,他站起来拉起我:“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我反拉住他:“可是皇帝没让我走。一会他回来找不见我……”
书文叹了一声,敲敲额头:“被翼附身了。”
我们都知道,走,只是片刻的权宜之计。
走了之后呢?现在需要的是个万全的对策。
“刚才皇帝说要封我做皇后。”
“他果真下定了决心。”他愣了一愣,坐下与我细说,“血玉玲珑,一统三国。当日我曾与他说,要想统一天下有两个条件,一是这个人必须原本就是皇帝,也就是三国中的一君,另外一个条件,就是必须把血玉玲珑封做皇后,与他同尊,江山共享。如果没有这两个条件,岂非任何人找到血玉玲珑都可一统三国?”
“学长,没想到你这么会掰。”
“一半是掰,一半是猜。神谕,自然不是那么简单。”
“你到现在还信我是血玉玲珑?”
“我一直都信。我知道你过目不忘,如果把,尽在你看过的那些书,尽数倒出来,你说会不会有机会帮助一个皇帝一统三国呢?”他朝我眨眨眼,神秘一笑。
我拱手道:“你饶了我吧,谢谢啊。”
我是吃一堑长一智,一本三十六计教会我才不外露。管他是谁想一统天下,那都必须靠自己的真材实料,想要投机取巧靠神谕,最终一定会失败。
他看着我,摸了摸我的头,叹气说:“看来我得放弃这次的计划了。”
“放弃计划?”
“这些时日我一直想要说服皇帝把你给他的儿子,毕竟他身体不好,年纪也有些了,不如让子孙来完成他未完成的大业,也是一样,如此一来我们就争取到了时间。同时,我为他找到了血玉玲珑,也算是完成了与他之间的协议,他应该要借兵给我完成复仇大计。”他苦笑一声,“现在看来,事情并不如之前所想的那么顺利。翼说得对,还是得靠自己才行。”
想法是很不错,但碰上了皇帝,一切就难说了,如今别说他不过四十天命,就算是七十古稀,都不会把这机会让与别人,就算是儿子,也不行。
我拍拍他的肩膀,聊以安慰。
“可是我不能走,如今肩负着两国的和平,不是说抛下就能抛下的。”
“我自然不会让你一走了之,我也不能。”他眯起眼,捋了捋下巴上的假长须,“有些事必须善后才行。”
“怎么善后?”
“我需要好好想想,刚才你说朝里出了大事?”
“我也是猜的,如果不是天大的事,李公公也不敢在那种时候来叫皇帝。”
他沉吟片刻,站起身往窗边走去,“你先回景逸圆去,这里就交给我吧。”
“就这么走?”我跟着跳下床,“可是我还有两个人在宫里。”
他一愣,“两个人?”
正说着,门外传来声音:“琼王殿下,李公公让我给您带个话。”
我看了书文一眼,然后跑去开门。
来传话的是一位年轻太监,铭远与德谦正站在他身后。
小太监低声道:“李公公让我给您带个话。”
我从袖口中拿出一锭银子,塞与他手中,“劳烦公公了。”
他笑眯眯的收进怀中,“李公公说今日您可以先回去了,一时半会陛下也得不了空。”
“可是朝中出了事?”我乘机打听。
“奴才隐约听见是前方战事出了问题,具体是何事,就不知晓了。”
前方战事?莫不是崟月与曜日的和平协议出了问题?
我心中疑惑,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先离开这里再说,“请与李公公带个话,就说,今日之事,玲珑铭记在心,他日定重重谢他。”之后为了能让依然留在房中的书文听见,我特意提高音量,对铭远与德谦道,“我们走吧。”
回到景逸圆之后,飞龙十三骑全数被我派了出去打探消息。
傍晚时分,不负我所望,他们带回来两个惊人的消息。
第一个,崟月结盟魁星,向曜日宣战。
第二个,皇帝中风了。
-------------------【故人(2)】-------------------
我试着想要掰开闻人翼箍在我腰间的手,可是那双手就像是烙在我腰上的铁箍一样,不管我使多大劲,纹丝不动。“喂,你快放开我!”我出声抗议,“有关我去留的问题,难道不该让我表一点意见吗?而且你师兄说的很对,你这样做,只会让你师傅泉下有知,死不瞑目!”
“你给我闭嘴。”闻人翼沉声喝道,他从来就是冷冷的语调,今天难得的对我语气不善。
越让我闭嘴我越是要吵:“为什么我要闭嘴,我是崟月的王爷,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你一介草名胆敢叫我闭嘴,小心我告诉我皇兄,让他砍你脑袋!我命令你放开我!放开我!”
闻人翼无奈,把我拉到他胸前抱紧:“你就安静一会吧,两个人的时候,你爱怎么闹,就怎么闹。”
我横他一眼,听他这口气他就像是个长期被压迫着的老公,而我就是个泼妇,非要在外人面前耍泼似的。再说,我什么时候跟他闹过,像我这么知趣懂事的肉票,世间少有!
这时,传来一声很小的“嘿嘿”,我与闻人翼同时瞪向大宫主,非常有默契的异口同声喝道:“笑什么笑!”
大宫主立即收敛住窃笑,恢复了正经的神色:“翼,我知道你很喜欢他,但是,你必须把他送回去。”
“在曜日,不会有人善待他。”
“这与你无关。”
“有关。他是我的。”
“他不是你的,他是这次崟月和曜日合谈成功的关键,也是我们逍遥宫是否能够报仇的关键!”
“不用别人帮忙,我们一样可以报仇。”
“你要知道,我们的仇家是八大门派!目前的形势是我们元气大伤,就算是经过两年,也还没有恢复当年逍遥宫三分之一的实力,对付八大门派,别说是消灭他们,根本连抗衡都是妄想!翼,我知道你等不了十年,但现在绝非好的时机。”他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续道:“你希望依靠逍遥宫自己的力量去报仇我清楚,但是你要知道,不管我们三人武功再高,双拳终究难敌四手。师傅当年是何等神功,后来被众人围攻,结局如何你非常清楚。我不想再重蹈覆辙。我答应了师傅要好好照顾你们,重振逍遥宫,所以要报仇,就必须借助我们以外人的力量。”
我听的云里雾里,这和我必须去曜日有什么关系吗?
闻人翼沉默。
“难道我说了那么多,你还是想不明白吗?”
“我同意借助别人的力量,但是他,我不给。”
大宫主倒抽口气,明显在压抑着怒火:“他到底有什么好,你一定非要他不可?”
我心情很不爽,又一次被漠视了!
我忍不住插嘴:“崟月和曜日和谈成功,我是关键这我清楚,但是为什么你们逍遥宫报仇,也会与我这次的和谈有关?”
闻人翼把头侧向一边,似乎是心虚的不敢看我。
我又把目光看向大宫主:“你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他看着我,很犹豫,大抵是在权衡这秘密是否能够为我所知晓,好一会,他缓缓开口:“血玉玲珑,天下合一,这句话你应该听说过吧?”
我摇摇头,“没有。”
“血玉玲珑,天下合一”这与我难道有关系?
他疑惑的看我,似乎是很奇怪我没听过。“这句话的起源已经无法追溯了,但是它一直被魁星,崟月,曜日的皇帝奉为神谕,意思是说,只要谁能够得到血玉玲珑,就代表着可以统一三国。”
“扯淡!”我低低轻咒,所谓神谕不就是瞎扯淡么。
“非也,相传百多年前,就有一位帝王曾夺得血玉玲珑,后来果然应验了此神谕,统一了三国。”
有琴渊也曾提过,崟月魁星和曜日曾经是一个国家,后来不知为何就分裂了。
如果真有其事,那倒是真的挺神奇的。
“那有没有史书记载,血玉玲珑到底是什么?”我好奇的问。
大宫主看着我摇头:“后人想尽了一切办法,都无法在任何一本书中找到血玉玲珑的答案。”
我脑筋一转,扯了扯面皮,大胆的猜想说:“这次曜日攻下了那么多城池,却只是为了要我,他们的皇帝不会以为……我就是血玉玲珑吧?”
大宫主扬起眉毛,很大方的点了点头。
我嘴巴张成了一个o型,“他是疯了还是傻了,我只是叫玲珑而已,就我这模样……”我抬手从头扫到脚,“像是能够帮人统一三国的么?我除了识两个字,会吹个笛子外,什么都不懂啊……”
大宫主摇摇头:“我前些日子夜观星象,现天狼星出现在崟月皇宫上方,忽明忽暗,闪烁异常,定将有不寻常之事生。再加上……之前我得到的可靠消息,所以能够确定,你一定就是传说中的血玉玲珑。”
“夜观星象?放他妈狗屁!”我怒火中烧,忍不住骂出脏话。“这东西也有人信?”
大宫主似是心怀感叹的说:“大千世界,有些事情,容不得你不信。”
是啊,我都穿了,难道还要做无神论者?
“等等……难道晋王口中的国师……就是你?!,尽在”我忽然想起晋王之前恨恨提起的国师,说是他父王听信妖言,才会拿八个城池来换我。而现在大宫主又说我的出使关乎他们能否报仇,可想而知,一定是他告知了曜日皇帝我是血玉玲珑这个讯息,与他达成了某种协议,比如说如果我真是血玉玲珑,能够令曜日统一三国,那曜日的皇帝就会出兵,帮助逍遥宫铲平八大门派。
“不对啊……”不等他做出任何表情,我立即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想,“如果说你是曜日的国师,那晋王当日在崟月见到我皇兄,不是应该感到非常吃惊吗?可是那天他……”我回想当日情景,晋王除了傲慢之外,似乎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很显然,他是第一次见到那张脸。
“啊啊啊!”好乱啊,我使劲的揉头,果然啊,我的推理能力还是不行。
大宫主嘴角带着笑意,说:“我另一个身份,的确是曜日的国师。”
“啊?!”尽管他如此说,我还是带着疑问:“可是你的脸……”
“你是说这张脸?”大宫主指了指自己的脸,“这不是我原本的相貌,当然,在曜日当国师时用的也是另一张面孔。等过些日子到了曜日,自然就会看到了。”
我再次被shock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张脸那张脸第三张脸,古代到底有几个人是不带假面具的……本以为遇到一个与有琴渊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原来,只是张假脸。
我好奇的看向闻人翼,想要伸手拉他的面皮,手还没触到他就被他抓住,他黑着脸,很无奈的说:“我的脸是真的。”听他这样一说,我倏然有种松口气的感觉,心里有些怕闻人翼的这张脸也是假的,不过至于为什么会害怕,我也不太清楚。我想是今天一下子知道了太多事,脑子还很混乱的关系吧。
我再次看向那位大宫主,挣脱开闻人翼的怀抱,我走近他:“你……你既然不认识我皇兄,又为什么……会有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面皮?还是……你以前见到过这张脸的主人?”
我细细端详着他。
是缘分吗?
为什么我走到哪里,都能够看到书文的脸?
“这是因为……我一直在找的一个人,他只认得这张脸。”大宫主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无比黯淡,“可是,很多很多年过去了,我始终都没有找到他。”
脑子里“嗡”的一声鸣响,难道会是……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你要找的人……”我突然感到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好想问,你是不是在找一个叫做季易的人,但是我却说不出口,很怕满怀希望,却最终失望落空的感觉。那比绝望更加令人难受,而原本,我已经绝望了。
大宫主苦涩的笑了起来:“我要找的人,我甚至不知道他现在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活着……还是已经……”
“书文……”我轻轻唤他。
他神情滞住了,飞快攫住我的双臂,兴奋而期待的喊了起来:“你刚刚叫我什么?”声音抖动着,连着他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书文……”我缓缓伸手,摸上他的脸庞,痴痴的看他:“你真的是书文?怎么会是书文呢……”
“我是!”他用力的点头,眼中竟然泛出了泪,“我是书文,是乐书文!”
他一把把我搂进怀中,紧紧的搂住,我简直就要喘不过气来,浑身的骨头都让他捏疼了。
“你是小易,是小易对吧?!”他的喊声已略带了哭腔,百感交集。“我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很关键,揭示了很多疑团……
虽说……是有点狗血,不过,哈哈哈哈,没人在很早猜到会是这样吧~~~
凸凸强烈Bs只看,搬文,还不留言滴筒子们!
-------------------【八二节】-------------------
第一个消息让我震撼地久久无法言语,没想到先撕毁合约的竟会是崟月。第二个消息更是诡异,上午皇帝还好好的,傍晚居然就中了风,瘫了,难道说真是受不了崟月与魁星结盟的打击?心中出现许多问号,只怕其中另藏玄机。我心想如果能马上见到书文,这一切大约就能明了了。
屋内满满当当连我总共站了十四人,铭远面色沉重,与身后的部下交换着眼色,沉吟许久,他瓮声道:“事已如此,看来我们要早做打算。”
我想了想,皱眉道:“你的意思是……逃?”
“陛下单方撕毁协议,曜日朝内上下必定一片愤怒……”
不等他说完,我便说:“他们会杀我泄愤。”
“也不一定,说不定他们会用王爷来挟制吾王。”
我默默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天黑沉沉笼下来,风簌簌往里吹,并非很冷,却令人牙齿打颤。
我拉紧外衣,平静地说:“铭远,你就不用安慰我了,如果皇兄他在乎我的性命,就不会连个消息也不递就突然对曜日宣战。他明知我处境如何,却还要这样做,他根本……根本也不在乎我的生死。他既不在乎,对曜日来说,我的存在就毫无价值。既然如此,留我又有何用?”
我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再一次领略到有琴渊的寡情,仍令人心寒,被他伤了一次又一次,也许真的注定了,他是我这世的克星。
我有时会想,大约这世要死,也会是死在他的手中。
“陛下并没有不在乎王爷的性命,他之所以会下次决定,一定是相信臣等可以将王爷平安护送回崟月!”
我回头看他一眼,沉默不语。
到这时他还在为他辩解,果然是个好臣子。有琴渊没有选错人。
御六等人同声道:“将军,下令吧。”
铭远正了神色:“各自先回去收拾东西,切勿让园内守卫现异动,一个时辰后,避开耳目来水榭集中,我们今晚就出。”说罢之后,满屋的人在两秒内撤了精光。
我在屋内转来转去,想着要带哪些行李走,拿了几件衣服还有小点心打包起来,想了想,又把这些东西都放回了原位,决定只带些银子走,现在是逃命,自然越轻便越好。
心神不定的溜了几圈之后忽然想起了闻人翼还住在园子里,我哪能就这么不声不响地逃了?得赶紧通知他才行。如此想着,便往外走去,正巧遇见来问是否传膳的德谦,我吩咐他说:“我去钟先生那一趟,半个时辰后传膳翠竹苑。”
德谦应声退了下去吩咐厨房。
赶到翠竹苑时,闻人翼正盘膝在竹林内打坐。
跟随我过来的护卫有一大串人,分别找好了位置,直挺挺地站着。
自上次被袭生之后,但凡我走出房门,必定有不少于十人跟着保护,所以行事方面更需小心谨慎。
闻人翼见我来,收功起身,瞧了那些木头桩子一眼,脸色臭臭的,一句话也不说便往屋里走。
我上前拦住他,示意他往书房去。
在书架上随意抽了本书佯装翻阅,一边在纸上写字。
我写下:“崟月对曜日宣战,今晚我就走。”
他微微一怔,大约是没料到事情生的如此突然,愣了一会,才提笔写道:“你随我去逍遥宫。”
我轻轻摇头,写道:“你一个人走,目标小,容易脱身。十三骑会护送我,等出去之后,我会找机会来寻你。”
闻人翼把笔一甩,压制着怒意轻声道:“机会?你手无缚鸡之力,脱身,想的容易。而且,你打算去哪里寻我?”
我想了想,写道:“那你来找我,去崟月。”
他看了一眼,说:“你还要回去?还想回去?”
我又摇头,写道:“不得不回,他们需要完成任务,另外我的侍从来福还在有琴渊手里,我要去救他。”
闻人翼嗤声道:“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救别人。”
我搁下笔,叹声道:“我答应过他。人要守信用。”
闻人翼气不成声,随手把纸搓成一团,搓着搓着纸团便被揉成了纸头末。
他紧握的双手,指节白。
“那说定了,崟月见。”
不等他回应,我便往门外走,走到门口时,停了下来,侧身过去看他,闻人翼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眼中似有不舍,不甘与不忍,今日一别,不知再见会是何时。
一颗心渐渐沉入谷底,我咬牙看向前方,迈开大步。
出了门,我吩咐道:“去告诉厨房,晚膳还是摆在水榭。”
天色已沉,园内各处都掌起了灯,我在点点昏黄中穿梭,飘飘忽忽,脚步轻浮。
越走越觉得视线模糊,两颗眼泪不受控制的滚落,想擦,却怕人起疑,只得让它们放肆下去,许久都没哭过了,上一次是半年多前,因为有琴渊的那句“珍重”,击中了我心中最柔软的一处,不是不舍,而是自觉悲哀与凄凉。如今却不是。
回到水榭内,我瘫在床上一动不动。
窗户敞着,床边的幔纱随着晚风蹁跹翻飞。
我看着,脑中一片空白。
此时此刻,我什么都不愿意做,什么也不愿意想。
说好崟月见,又可知我能不能活着回去?
悉索地脚步声渐渐走进。
德谦轻声问道:“爷,可要掌灯?”
我没有回答,过了会才说:“不用,我有些头疼,想睡一会。”
“那晚膳?”
“把饭菜放在桌上,一会我再吃。”
“爷您不舒服,要不奴才去把钟先生请来?”
“不用,我睡一会就好。这里不用人伺候了,都先下去吧。”
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下床,在桌边坐定,等待。
不到一刻,十三骑纷纷到齐。都是一身夜行衣打扮,蒙头蒙面。
其中一人扯下脸上面罩,俊朗的五官在月光下分外闪耀,这正是恢复了原本的面貌邱铭远。
他把手中的衣物递于我:“王爷,快把衣服换上。”
我以最快的度换上夜行衣。
他点起一盏小灯,在桌上摊开景逸圆的平面图,另十二人围了上去,听他说今晚的撤退计划。
“都明白了没有?”
“明白。”
吹熄了灯,他收起图纸,一声令下:“出。”
大家各自很快行动起来,正在这时,铭远忽然抬手,“隐蔽。”
所有人飞快地在屋内找好掩蔽处,躲藏起来。
紧接着廊上响起细碎的脚步声,我与铭远对视一眼,心想不好。
“爷,太子来了,还带了大队人马。”
德谦在门外通传,声音微喘,像是跑着过来的。
我装出刚睡醒时沙哑的嗓音,吩咐道:“你让太子先在大厅坐一会,我马上就来。”
话音刚落,铭远一把拉住我的手臂,连连摇头。
“是。”德谦小跑步渐渐远去。
十二人又纷纷出现在我面前。
铭远拽着我不肯放手:“不能去。”
“不能不去,太子这次带了大队人马过来,根本就是来抓我的,如果我不去,那我们一个都跑不了。你们按原计划撤退……”话未说完,铭远打断我说,“不行,我们与你一同留下。”
我甩开他的手,一面从柜子里翻出衣服换上,一面说:“你们会武功,我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带着我走,一定会连累你们一同被抓。只要你们安全逃走,就一定还有机会来救我。我一个人无所谓,怕只怕他们会拿你们来要挟我,到时真的就谁也走不了了。铭远,你听我的,先撤,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说话间,我已换回了寻常的衣服。“我去了。”
经过他身边时,他依然伸出手拉住了我的手臂,越收越紧,一句话也不说,就是不肯放开。
一旁的御六搭了他的肩膀,“将军,就按王爷说的做吧。只要我们活着,就一定能救出王爷。现在勉强带王爷走,结果我们谁也无法预测。”
御五道:“将军,放手吧。”
铭远还是不说话,手并没有放松的迹象,我努力掰开他的手指,“小七,听他们的,放开我,不然我们就都走不了了。你真的想我死吗?”
他的手指终于松开,一点一点垂了下去。
其他的人对看了看,默默地叹着气。
“你们看好他。”语毕,我推门出去,当着他们的面,慢慢阖上门。
铭远看我的眼神,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那里头包含着生死别离,一生一世。甚至让我想起前一世撞车的那一刻,那一眼。
我深吸一口气,整整衣襟,往大厅的方向走去。
摆在我面前是如何的将来,其实我不甚在意,此时此刻心中想的,只是他们平安就好。
-------------------【故人(2)】-------------------
我试着想要掰开闻人翼箍在我腰间的手,可是那双手就像是烙在我腰上的铁箍一样,不管我使多大劲,纹丝不动。“喂,你快放开我!”我出声抗议,“有关我去留的问题,难道不该让我表一点意见吗?而且你师兄说的很对,你这样做,只会让你师傅泉下有知,死不瞑目!”
“你给我闭嘴。”闻人翼沉声喝道,他从来就是冷冷的语调,今天难得的对我语气不善。
越让我闭嘴我越是要吵:“为什么我要闭嘴,我是崟月的王爷,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你一介草名胆敢叫我闭嘴,小心我告诉我皇兄,让他砍你脑袋!我命令你放开我!放开我!”
闻人翼无奈,把我拉到他胸前抱紧:“你就安静一会吧,两个人的时候,你爱怎么闹,就怎么闹。”
我横他一眼,听他这口气他就像是个长期被压迫着的老公,而我就是个泼妇,非要在外人面前耍泼似的。再说,我什么时候跟他闹过,像我这么知趣懂事的肉票,世间少有!
这时,传来一声很小的“嘿嘿”,我与闻人翼同时瞪向大宫主,非常有默契的异口同声喝道:“笑什么笑!”
大宫主立即收敛住窃笑,恢复了正经的神色:“翼,我知道你很喜欢他,但是,你必须把他送回去。”
“在曜日,不会有人善待他。”
“这与你无关。”
“有关。他是我的。”
“他不是你的,他是这次崟月和曜日合谈成功的关键,也是我们逍遥宫是否能够报仇的关键!”
“不用别人帮忙,我们一样可以报仇。”
“你要知道,我们的仇家是八大门派!目前的形势是我们元气大伤,就算是经过两年,也还没有恢复当年逍遥宫三分之一的实力,对付八大门派,别说是消灭他们,根本连抗衡都是妄想!翼,我知道你等不了十年,但现在绝非好的时机。”他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续道:“你希望依靠逍遥宫自己的力量去报仇我清楚,但是你要知道,不管我们三人武功再高,双拳终究难敌四手。师傅当年是何等神功,后来被众人围攻,结局如何你非常清楚。我不想再重蹈覆辙。我答应了师傅要好好照顾你们,重振逍遥宫,所以要报仇,就必须借助我们以外人的力量。”
我听的云里雾里,这和我必须去曜日有什么关系吗?
闻人翼沉默。
“难道我说了那么多,你还是想不明白吗?”
“我同意借助别人的力量,但是他,我不给。”
大宫主倒抽口气,明显在压抑着怒火:“他到底有什么好,你一定非要他不可?”
我心情很不爽,又一次被漠视了!
我忍不住插嘴:“崟月和曜日和谈成功,我是关键这我清楚,但是为什么你们逍遥宫报仇,也会与我这次的和谈有关?”
闻人翼把头侧向一边,似乎是心虚的不敢看我。
我又把目光看向大宫主:“你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他看着我,很犹豫,大抵是在权衡这秘密是否能够为我所知晓,好一会,他缓缓开口:“血玉玲珑,天下合一,这句话你应该听说过吧?”
我摇摇头,“没有。”
“血玉玲珑,天下合一”这与我难道有关系?
他疑惑的看我,似乎是很奇怪我没听过。“这句话的起源已经无法追溯了,但是它一直被魁星,崟月,曜日的皇帝奉为神谕,意思是说,只要谁能够得到血玉玲珑,就代表着可以统一三国。”
“扯淡!”我低低轻咒,所谓神谕不就是瞎扯淡么。
“非也,相传百多年前,就有一位帝王曾夺得血玉玲珑,后来果然应验了此神谕,统一了三国。”
有琴渊也曾提过,崟月魁星和曜日曾经是一个国家,后来不知为何就分裂了。
如果真有其事,那倒是真的挺神奇的。
“那有没有史书记载,血玉玲珑到底是什么?”我好奇的问。
大宫主看着我摇头:“后人想尽了一切办法,都无法在任何一本书中找到血玉玲珑的答案。”
我脑筋一转,扯了扯面皮,大胆的猜想说:“这次曜日攻下了那么多城池,却只是为了要我,他们的皇帝不会以为……我就是血玉玲珑吧?”
大宫主扬起眉毛,很大方的点了点头。
我嘴巴张成了一个o型,“他是疯了还是傻了,我只是叫玲珑而已,就我这模样……”我抬手从头扫到脚,“像是能够帮人统一三国的么?我除了识两个字,会吹个笛子外,什么都不懂啊……”
大宫主摇摇头:“我前些日子夜观星象,现天狼星出现在崟月皇宫上方,忽明忽暗,闪烁异常,定将有不寻常之事生。再加上……之前我得到的可靠消息,所以能够确定,你一定就是传说中的血玉玲珑。”
“夜观星象?放他妈狗屁!”我怒火中烧,忍不住骂出脏话。“这东西也有人信?”
大宫主似是心怀感叹的说:“大千世界,有些事情,容不得你不信。”
是啊,我都穿了,难道还要做无神论者?
“等等……难道晋王口中的国师……就是你?!,尽在”我忽然想起晋王之前恨恨提起的国师,说是他父王听信妖言,才会拿八个城池来换我。而现在大宫主又说我的出使关乎他们能否报仇,可想而知,一定是他告知了曜日皇帝我是血玉玲珑这个讯息,与他达成了某种协议,比如说如果我真是血玉玲珑,能够令曜日统一三国,那曜日的皇帝就会出兵,帮助逍遥宫铲平八大门派。
“不对啊……”不等他做出任何表情,我立即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想,“如果说你是曜日的国师,那晋王当日在崟月见到我皇兄,不是应该感到非常吃惊吗?可是那天他……”我回想当日情景,晋王除了傲慢之外,似乎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很显然,他是第一次见到那张脸。
“啊啊啊!”好乱啊,我使劲的揉头,果然啊,我的推理能力还是不行。
大宫主嘴角带着笑意,说:“我另一个身份,的确是曜日的国师。”
“啊?!”尽管他如此说,我还是带着疑问:“可是你的脸……”
“你是说这张脸?”大宫主指了指自己的脸,“这不是我原本的相貌,当然,在曜日当国师时用的也是另一张面孔。等过些日子到了曜日,自然就会看到了。”
我再次被shock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张脸那张脸第三张脸,古代到底有几个人是不带假面具的……本以为遇到一个与有琴渊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原来,只是张假脸。
我好奇的看向闻人翼,想要伸手拉他的面皮,手还没触到他就被他抓住,他黑着脸,很无奈的说:“我的脸是真的。”听他这样一说,我倏然有种松口气的感觉,心里有些怕闻人翼的这张脸也是假的,不过至于为什么会害怕,我也不太清楚。我想是今天一下子知道了太多事,脑子还很混乱的关系吧。
我再次看向那位大宫主,挣脱开闻人翼的怀抱,我走近他:“你……你既然不认识我皇兄,又为什么……会有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面皮?还是……你以前见到过这张脸的主人?”
我细细端详着他。
是缘分吗?
为什么我走到哪里,都能够看到书文的脸?
“这是因为……我一直在找的一个人,他只认得这张脸。”大宫主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无比黯淡,“可是,很多很多年过去了,我始终都没有找到他。”
脑子里“嗡”的一声鸣响,难道会是……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你要找的人……”我突然感到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好想问,你是不是在找一个叫做季易的人,但是我却说不出口,很怕满怀希望,却最终失望落空的感觉。那比绝望更加令人难受,而原本,我已经绝望了。
大宫主苦涩的笑了起来:“我要找的人,我甚至不知道他现在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活着……还是已经……”
“书文……”我轻轻唤他。
他神情滞住了,飞快攫住我的双臂,兴奋而期待的喊了起来:“你刚刚叫我什么?”声音抖动着,连着他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书文……”我缓缓伸手,摸上他的脸庞,痴痴的看他:“你真的是书文?怎么会是书文呢……”
“我是!”他用力的点头,眼中竟然泛出了泪,“我是书文,是乐书文!”
他一把把我搂进怀中,紧紧的搂住,我简直就要喘不过气来,浑身的骨头都让他捏疼了。
“你是小易,是小易对吧?!”他的喊声已略带了哭腔,百感交集。“我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很关键,揭示了很多疑团……
虽说……是有点狗血,不过,哈哈哈哈,没人在很早猜到会是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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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节】-------------------
大厅内灯火辉煌,人头攒动。
我淡笑着踏了进去,拱手道:“今天这风吹的可真大,不光吹来了太子,还吹来了那么多大人。玲珑真是不敢当。见过殿下,见过各位大人。”
晋王背对我站在大厅正中,左右排开共带了八位大臣与数不清的官兵。
他慢慢转过身来,凤眼中满是疲惫,嘴角微微下垂,神色十分凝重。
我走到他面前敛起笑容:“太子殿下,怎么你面色如此难看,是不是出事了?”
一旁的几位大人面带愤慨之色,太子抬手阻拦他们想要说话的意图,沉默了片刻,霍然道:“来人,将有琴玲珑拿下。”
士兵们霍霍上前,拿住我两只膀子。
我早有心理准备,不惊不闹地任人擒住。
这时又有人上前来禀报:“禀告太子殿下,有琴玲珑手下十三名护卫,连同那名大夫,全都不见了。”
太子一怔,直直看向我:“他们如今人在哪里?”
我淡淡笑道:“太子这话问的蹊跷,您是知道的,我待下面人向来宽松,他们的行踪我何时过问过?殿下若有急事找他们,不如稍等片刻,说不定一会就回来了。”
晋王一掌重重拍在桌上,吼道:“来人,把孙副廷尉长给我叫来!”
不消片刻,孙副廷尉长踉踉跄跄的跌了进来,显然是喝多了酒。
晋王大为恼火,话也没问,直接让人把他拖了出去,重打五十大板。
其中一位大臣上前一步:“殿下,大约是我们人员众多惊动了那些人,但臣想他们一定还没有走远,现在立即下令追捕,为时不晚。”
晋王点点头,深深看我一眼:“立即令人关闭城门,任何人不得出入。再令画师画出画像,全城搜捕,一旦现……”最后从齿缝中逼出四个字,“就——地——正——法!
被他的话惊了一跳,我咬紧牙关,攥紧了拳头,心中祈祷老天开眼,千万要让他们安全逃离锦都。
晋王转向我:“你没有话想说吗?”
“事已至此,我还需要说什么?”
他转过身,双肩微微下垂,挥起的手似是软弱无力,“带下去。”
我被带到了用来关押重刑犯人的地下天牢,这里终日不见阳光,阴暗潮湿。
一床散着浓烈霉沉味的破旧褥子,一只用来如厕的肮脏木桶,是牢房中仅有的两件物品。
双手双脚被戴上了厚道两公分寒铁镣铐,长度刚刚好能够让我在方圆两米内自由活动,上厕所或是拿饭拿水。
来到古代之后是遇到了许多风浪,但总的来说除了来曜日途中餐风露宿了几天之外,其他日子可以说是养尊处优,如今精神上的折磨升级变为**上的折磨。都说精神高于**,但真当被折磨**时,我还是会想,不如还是来折磨我的精神吧。
一日复一日,不知太阳是否依然东升西落,我仿佛彻底被人遗忘在了某个角落,只剩下那个天天准时来送三餐的老狱卒与那些总爱吱吱乱叫的小东西们了。
我庆幸自己不怕老鼠,甚至小时候还养过老鼠,不是可爱的宠物鼠,而是家里的大花猫抓住的灰色啮齿动物,对于自己的这项嗜好,曾被老娘狠k过几次,但父母总归是拗不过孩子的,最终还是让我养了。
我在墙上刻着一个“正”外加两笔,总共是七天,是根据送饭菜的频率算出来的。
七天,仿佛又是一世,上一世的二十年,这一世的八个月,经历的种种,让我觉得,就算如今死在这里,也是值的。
铁门被钥匙打开,一丝亮光透了进来,我抬手捂住眼睛,长时间处在黑暗中,眼睛已无法很快适应亮光,就算只是一盏油灯地亮度也不行。
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我隙开指缝,明黄色的光环晕在那人身后。
我平静道:“太子殿下,好久不见,请恕我无法起身向您请安。”
晋王身后的青岚放下凳子便自觉地走了出去,为我二人留下了说话空间。
晋王没有说话,静静地坐了下来。
渐渐适应了光亮,我放下手,现亮光原来来自晋王腰间别着的一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
待看清了他身着黑金色九龙长袍之后,我淡淡笑道:“恭喜陛下顺利登上皇位。”
晋王,昔日的太子,如今的皇帝,不过只是七天的功夫。
“你似乎并不感到惊讶。”
“为何要惊讶,国不可一日无君,特别如今曜日正陷入困境。”
他眯起眼:“你虽整日不出园子,消息倒是非常灵通。”
我淡淡说:“哪是消息灵通,不过巧合罢了。”
如果那日不是被召入宫,相信如今被抓的就不是我一个,而是一十五人了。
这不知算是幸或不幸。
“你手下的那些护卫,至今还未找到一人。”
这才是我最想知道的讯息。
之后,他沉默地坐了许久,看,尽在着我,也不说话。
足有一盏茶地功夫,他才似若似无地叹了一声,说:“你瘦了。”
我愣怔住,鼻上一酸,侧头看向别处。
怀柔政策?或是自内心的关怀?
我分不清楚,皇帝都很假,或者说人只要一做皇帝,就会变得假,轻易让人看透内心的皇帝不是好皇帝。
他站起来,走近我,慢慢蹲下,用手扳过我的头,“这些天,你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将来,难道说你想一辈子被关在这里?”
“一辈子?”我冷笑,再次侧过头,“恐怕我的一辈子不会有你想的那么久。”
在如此阴寒不见天日之地,任谁住着都不会健康,何况我的身体几经波折,如果不是这几天我都用《太玄经》上的内功心法调息打坐,如今能不能顺畅出气还是个问题,但我知道这残破的身体在这种环境下撑不了多久,或许,撑不下去,才是最好的结局。
他霍然起身,高声喊道:“刘爱卿,进来。”
一位身着官服,五十开外的男子背着药箱低头进来。
我收起手腕:“陛下勿需如此,劳烦到太医,玲珑可受不起。”
刘太医来到我身边,我却不肯伸出手,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晋王。
晋王一把捉住我的手腕塞到太医手中。我浑身并无多余的力气反抗,只得由他。
左右手分别号脉后,刘太医凑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便出了门去。
我瞧他神色凝重,淡淡一笑:“太医说我还有多久好活?”
他愤愤道:“你就这么想死?”
我不答。
“你可知道,自崟月撕毁协议对吾国宣战之后,有多少折子是要求朕把你斩示众以振军威的?”他叹了一声,似是委屈,“你要知道,朕才刚登基,为了你就得罪了朝中近一半的大臣,顶的是多大的压力?”
我依然不答。
他放软了声音:“玲珑,朕,我……不想你死。”
我这才抬眼看他,“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他面露喜色,蹲下来,也不顾我身上肮脏,一把将我搂入怀中。
“跟着我,我会好好待你。”
作为皇帝,他已把姿态放的无限低了。可如今我这样一个废人,活着只是害人害己。铭远他们一定会想着要来救我,万一搭救不成反赔上了他们的性命也并非不可能。而我身中蛊毒,任何沾我身的人都会不得好死,我与承琪虽常有口舌之争,但他待我总算不错,我又怎能害他。
“承琪,”我凝视着前方,“还是……让我死吧。”
他猛地推开我,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死,在这七天中我不知想了多少回,却每每下不了决心。
自杀,真的不容易。
如果他能成全我,自然是最好不过。
与闻人翼话别之时,我还未曾想过,但当我在邱铭远面前关上那道朱漆雕栏门时,我明白,他也明白,所以才不愿放手,因为那一放,也许就是一辈子。
“新帝登基,正当立威时。在别人心目中,我是妖孽,是祸患,杀我,才是明君的做法,留着我,只能招惹口舌是非,于你只会有弊无利,我相信你不会不明白。”
他看着我,声音颤抖的几乎不成句:“难道说……你宁愿死,也不愿跟我?”
我别过头:“我不愿害你。”
“……好……你好。”他慢慢站起来,“既然如此,那朕就,成全你!”
我双膝跪地,用力磕了一个头:“谢主隆恩。”
晋王沉着嗓子道:“你知道吗,其实我可以不用来问你的意见,直接就带你走。”
“我知道,所以我才感谢你,谢谢你能够成全我。”
“因为我不愿勉强你。”
我沉默半响,才慢慢道:“你与你的父王,还有我的哥哥,都不同。”
他攥紧拳头道:“我却希望自己能够像他们一样。”
我缓缓抬头,盯着他的眼睛,再次用力磕头。
-------------------【故人(3)】-------------------
他紧紧的抱着我,我亦这样拥抱他,感觉是从未有过的安心,就好比孩子在人潮汹涌的游乐园与母亲走失了,正当茫然无措,害怕抽泣时,再次与母亲相遇的心情。
只是,没等我好好享受这久违的宁静,就被一声怒吼吓的三魂掉了七魄。
“你放开他!”
被我们忽略的闻人翼直接上前,毫不客气的扯开了我与书文。
从我认识他那天起,还是第一次,见他把愤怒写在了脸上。
“不许碰他!”闻人翼再一次把我抱进怀里,我觉得很尴尬,不知是否应该反抗。我无助的看向书文,书文呆了呆,但很快,他反应过来,沉下脸说:“他不属于你!”
闻人翼执拗的重复之前的话:“他是我的!”
眼见着两座火山就要爆,我心知他们这一打起来,必定是两败俱伤。
“我谁的也不是!闻人翼,你先放开我,我有话要说。”
闻人翼置若罔闻,看向书文的目光中透出想要至他于死地的杀气。
然而书文眼中透出的,显然也不是祥和之气。如此凌厉而深沉的书文,是我不熟悉的。忽然心头一凉,许多曾经的记忆好像电影似的在我脑中掠过,但我无法否认,因为在这个世界大家都经历了许多事,不知不觉中,我早已不是我,书文,也早已不是原来的书文了。
余光看到闻人翼渐渐抬起的左手,我急忙从回忆中抽身,对他大吼:“是不是要我死了,你才能冷静!”
闻人翼最怕我说死啊活的,缓缓放下手,极不情愿的放开我,压抑着怒火,森冷的说:“我不会把你给他。”
“我没有说让你把我给他。”说完才觉得这话不妥,就好像我已经承认我属于闻人翼一样,尴尬的看向书文,我说:“你们都冷静一点,听我说。”
两个人,四只眼睛全部集中在我身上,我硬着头皮扯出一个微笑:“不如我们坐下来,喝杯茶,好好谈谈?”
两人都不吭声。
“那就这样决定了。”我一手拉一个,拖着他们在屋内的八仙桌坐下。我则坐在他们中间。
等茶被端来后很久,我都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说吧。”闻人翼先开口,端起茶杯吹了吹,气定神闲的喝了口,看来是已经冷静下来。
“这……”我摸摸脑袋,“不如我先为你们互相介绍一下,好不好?”
他两对视一眼,然后不屑的移开。
我忽然觉得自己这提议很傻,他俩从小就认识,哪需要我来介绍。但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我站起来,清了清喉咙,指着乐书文说:“这位是……喂,闻人翼,别拿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我!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我确定,我看到他在翻白眼!
书文忍俊不禁,“小易,你还是跟从前一样可爱。”
我脸一红,以前我俩还只是学长学弟关系时,他可从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可不可爱与你无关。”闻人翼黑了脸,冷冷说,话虽然是对书文说的,但是眼睛却是盯着我的,微微挑起的狭长眼眸中,透着警告的讯息。
“咳咳。”我假装干咳,躲开这两人的目光,背过身去继续说:“闻人翼,其实我不是有琴玲珑。不过也不能说完全不是,你目前看到的这个身体,的确是有琴玲珑的,但是身体里面的灵魂,并不是他。我知道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这样。我本名叫做季易,我和书文,也就是你的大师兄,来自另一个世界。”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管他是否能够接受如此荒诞的事,我自顾自继续说下去,“书文是大我一届的学长,也就是师兄,所以……”
“所以如何?”闻人翼打断我的话。
我回身看他,他漠然的表情与平日无异,一点也不吃惊。
“我说的可都是真话!我没有有琴玲珑的记忆,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他。难道你一点也不觉得离奇和不可思议吗?”这心理素质也忒好了吧,真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与我无干,我只知道,你是我的。”
我顿感无力,颓然的一**坐在凳子上,轻声嘟囔:“怎么都说不通的……”
“我小师弟就是这脾气。”书文拍拍我的肩,安慰我说:“他认准的事,谁都休想改变。”仿佛又回到从前,作为学生会长的他,一直就比其他人看来成熟几分,每当我遇到不顺心的事,他就会这样拍拍我,说些安慰的话,很大哥的架势。
我抬起头,对他露出宽慰的笑。
这时,眼前白光一闪,书文突然收回搁在我肩上的手,稍稍一拧,接住了闻人翼丢过来的“暗器”。他狠狠瞪向闻人翼,“乱扔东西,你就不怕伤着他吗?!”说着,把手中的杯盖扔在了桌上。
“不会。”
“不会什么?”我问,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不会伤到你。”闻人翼说:“我不喜欢他碰你。”
“幼稚!”
我与书文不约而同的出声唾弃他。
我不再理他,扭头看向书文,“我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你……也会在这里?”我是被车撞死了,可是他明明就没有事,而且之前他说他一直在找我,按理说,他应该只知道我死了,怎么可能会知道我在这个空间?脑子里满是疑问,等待他来为我一一解答。
“其实……”书文的话刚起了个头,就让闻人翼打断。“你们要叙旧?”很不耐烦的语气。
“不想听可以离开,又没人要留你。”我比他还不耐烦,把头转向书文,我甩甩手,说:“不用理他,你继续说。”
闻人翼倒是没再说话,只是拉过我一只手搁在他膝上,紧紧握住,我抽了两下没**,也只能随他去。书文皱了皱眉头,什么话也没说,气氛依然尴尬。
过了会,他说:“其实我在这里,并不是巧合。那天,你被车撞了……”他说的有些艰难,的确,那对于我和他来说,都是很糟糕的记忆,他深吸口气,继续说:“送到医院抢救,已经晚了,……那时你爸爸妈妈还没有联系上,只有我一个人在手术室门口,有个女人上来和我说话,她说你的死……全是她的错,一开始我以为她是那个司机,后来她说,你救的那个孩子,是她的女儿。”
我静静的听,事情就像是生在昨天,触目惊心,心脏一阵的绞。
“她说她是个异能者,是她害死了你。”
“什么?”我不禁提高音量。
“她说她能够控制人的灵魂,因为当时你离他女儿最近,情急之下,她就……”
“你是说,我之所以会扑过去救人,是因为当时我被控制了?”天方夜谭一样的事,我当时会扑过去,的确是行动快于思维,可我只是以为,那是一种本能而已。
“她是这么说的。”
我目瞪口呆,“你信她?”
乐书文笑了笑:“一开始不信,但是她的表情,尽在真的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后来她还说,她为了救自己的孩子犯下了很大的过错,人的生死是不可以被随意改变,那是逆天的行为,所以她为了补救,把你的灵魂引导去了另一个空间。”
“所以我才会在这里出现?”
他点点头。
“可是你不该在这里出现啊!”
他长出一口气,继续说下去:“我问她,是否可以让你回来。她说可以,但是必须找到你的灵魂,借助一些物品,才能够带你回来。也就是说,必须有人找到你,再找到她需要的物品,才能够带你回去。可是连她也只能够知道你在哪一个空间,时间很模糊,其他,更加是一无所知。”
“你……是为我而来?”
他笑了笑,默认了。
“傻瓜!你简直就是个大傻瓜!这根本是大海捞针!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你就这样抛下一切,冒冒失失的来了,你想过没有,你可能永远都找不到我!永远找不到你需要的东西!然后就会永远被困在这个世界里!”我气的冲他大吼,心底是满满的愧疚和感动,我们还只是学长和学弟,他根本没有必要为我做那么大的牺牲。
他抬手抹去我眼角的泪,故作轻松的说:“你还不了解我吗?想到就要去做,而且如果我不亲自验证一下,怎么能够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话?最重要的是……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别以为你死了,我就会放过你。”
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真是败给他了。
“什么答应不答应的……”明明知道他所指的他之前对我的告白,嘴上却不肯承认。
他挑了眉,坏坏的笑:“我不信你忘了。”
“你们准备打情骂俏到什么时候。”
闻人翼突然的插话,好比一盆凉水,当头泼了我和乐书文一身。
“以前你们是什么关系与我无干,你是为了寻他才来到这里,那也是你的事,但现在,他是我的,我不会把他交给任何人!”
“小易是自由的,他并不属于任何人,所以你没有权利决定他的去留。而我穿越时空来到这里的目的也就是为了寻回他,现在找到了,不管是否带他回去,我都不会再放开他的手!”书文也不甘示弱的表明自己的态度。
杀气腾腾的两个俊美男人,眼看就要掀桌子抄家伙。
我气恼的跳起来,怒吼:“行了,你们俩!闻人翼,你能不能让人安静的说会话,我还有很多事情要问!平时也不见你那么多话!”我转头对乐书文说话时口气柔和了许多,“书文,我都已经死了,还怎么回去?”回去,的确很诱惑人,想着能够摆脱这里的一切,可是……心底却又有一丝不舍,不舍什么呢?我问自己。
“可以作为其他人而存在,比如就象现在的你。”
我了然的点头,“只是……”他面带难色,我问:“怎么了?”
他苦笑:“我来到这里已经整整二十七年了,之前来的时候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回去或是不回去我早就不在意了,这么多年以来,我想的只是要找到你,现在你出现了,回,或是不回,对于我来说更加的无足轻重。如果你想回,那我们就回去。如果你不想,我们就一起在这里生活下去。”
二十七年……不知道那么多年他都经历了哪些事情,是不是吃了许多苦。
“那你原来的身体呢?”
“没有了灵魂的身体,你说呢?”
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死了?”
他只是笑了笑,然后说:“别在意,其实这副皮囊也很好,我运气真是不错,你知道吗,那个女人说过,身体是无法选择的,只能靠运气,或者说是缘分。万一掉到一个白苍苍的老头身体里,那我也只有认命的份,对了,想看看我现在的模样吗?”
他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好了好了,别拉着脸了,那么漂亮的脸,应该笑才对呀!”书文就像是哄小孩一样,拉着我重新坐了下来。
“你后悔过来找我吗?”我看着他,小声的问。
他摸摸下巴,故作沉思状,不一会,他说:“说完全没有后悔过是假话,在我,也就是这个身体还很小的时候,那时候过的并不如意,而且因为太小,什么都做不了,所以会觉得自己很没用,那时候真的感到很无力,也很无助。不过后来随着我慢慢长大,即使一直都没有找到你,但我想的是,再不济我们还是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只要活着,总有一天,一定会再见面!”
“傻瓜,你还真是乐观。”听他这样说,我很想哭。
“这就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天爷还是被我的真诚给感动了。”
“傻瓜!大傻瓜!”没见过像他这么傻的人,抛弃一切来找一个也许一辈子也找不到的人。或许也只有年少时,我们才会如此冲动,放任自己的感情,横冲直撞。
他看着我,深情满眼:“我不傻,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我当然……哎呦!”没等我说完,闻人翼狠狠踩了我一脚,我直接从凳子上蹦起来,“疼死了疼死了!”我抱着脚跳,样子可笑极了。“怎么了,没事吧?”书文忙起身扶住我,关切的问。我揉着脚背,仰起脸就想骂人,这才现此时闻人翼的脸色难看极了,细细长长的漂亮眼睛中透出的是阴冷阴冷的光,我吓的缩了缩脖子。平时他虽冷漠,对我却很好,任我对他再蛮横,也没真的恼过我。
闻人翼突然站起来,最后扫了我们俩一眼,拂袖而去。
我愣在那里,心凉凉的,“他……不会有事吧?”
“不用担心他。”书文拍拍我的背,“他没那么容易放弃的。”
-------------------【八四节】-------------------
圣旨隔天便来了,颁旨的竟是德谦,他又回到承琪身边,现下已是领大太监。宣旨的时候,德谦眼泪汪汪,我跪在那里,嘴角挂着笑意。看这情形,好似要死的是他而不是我。
斩的日子就定在十五日之后。
德谦把圣旨递与我,我两手恭敬地接下。
他犹豫再三,挥退旁人,与我说:“王爷,您再考虑考虑,陛下他……他并非真的想要杀您,只要您点头,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淡淡笑说:“圣旨已下,哪还会有转圜的余地。”
“不是……”他想要解释,却被我打断,“德谦,别说了。皇上于我的心意,我心中十分感激,只可惜如今两国闹到如斯境地,我们……”说到这里,心脏顿时一收似的酸疼,“你与我带话给他,此次来曜日,唯一的收获,就是能够交到他这个朋友,只可惜时事弄人,我与他,缘尽于此。”
德谦走了,我蜷缩在角落里看着铁门呆。
我问自己,后悔吗?把垂手可及的阳光与希望推至门外,似乎是很傻,只要说一声“好”,甚至点一下头,我就可以从这个见鬼的肮脏地方出去,被一个还不错的男人当成私人物品豢养起来,直到青春不再,美貌逝去,那时……我想不出那会是一副怎样的景象。或许他是真的爱我,爱我的内心,而不是玲珑倾城的样貌,只可惜他是皇帝,幻想一位皇帝会如珠如宝的爱我一辈子,直到胡子花白,直不起腰,那真是非常可笑的。换成其他人,也许还有可能。
忍不住摇着头笑起来,向手心呵热气,又搓了搓手,不得已用难闻的褥子把自己包裹地更紧一些,喃喃叹道:“十五日……”默了半晌,又苦笑起来,如此一来倒也很好,总算可如愿一了百了,悲惨的是还得在这个烂地方待上半个月。
一个人被幽闭在黑暗的环境中,就免不了会时不时胡思乱想,如果当初醒来我不是玲珑,而只是在一家寻常百姓家,如今又会是如何的光景。是起早贪黑做农活,或是因战争被征召入伍,亦或是庸庸碌碌地娶妻生子,做点小买卖生意?想来想去都觉得十分古怪,最后大声叹了一口气,对着墙壁猛捶:“俄错咧,俄真滴错咧,额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嫁过来,如果俄不嫁过来俄滴夫君也不会死,如果俄滴夫君不死,俄也不会沦落到这么一个伤心的地方。”说罢就拊掌大笑起来,笑了一会,又觉得自己如此自娱自乐未免太像个疯子,还是继续安静坐着地好。
一刻,两刻,三刻……从未觉着时间过得会如此缓慢,想着睡吧,头脑却又异常清明,眼睛眯上又瞪起,瞪起又眯上,直到死般寂静地铁锈门,被轻轻打开了一条缝。
黑暗中,当眼睛不太好使时,耳朵就会变得异常灵敏。
寻常那老狱卒来送饭,总会伴随有脚步声,现在却只有开门声,而不闻脚步声,可见来人会武功,轻功还非常好,那会是谁?
我几乎可以听到自己扑通扑通地心跳声,“谁?是谁在那?老伯,是你吗?”
话音刚落,忽有一阵异香扑鼻而来,我嗅了两下,心中灵光一现,以最快的度在衣裳上撕下一片布料,沾了些水便用力捂住口鼻。
现在我已认定,来人并非是来救我,而是不知被谁派来的杀手!
头越来越沉,想着结束难逃时,门外忽又有了动静,刀剑相碰,风声霍霍,门被彻底推开,五个人影闪6续身进来。
我长期身处黑暗中,眼睛已渐渐能够视物,这五人均身着黑衣,头面也被黑布蒙住,四人中两人持剑,两人持刀围攻另一人,那人双手空空,只以肉拳相搏。这原本就不算大的牢房顿时小的仿佛连身都转不过了。
我努力往角落里缩,眼睛却紧盯住他们,想要分辨出这几人哪个是敌,哪个是友。
铁链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一下便吸引了他们的注意,持剑的两人调转剑头直指向我,我已紧贴着墙壁,无法再向后让,眼见就要被桶出几个窟窿。只见一道白光闪了闪,两人竟直接从身后被人捅破喉咙,血仿佛开闸的洪水迸出来,洒了我满脸满身,唇上的甜腥味令我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
持刀的两人见状想溜,那人快灌注全部真气打出两掌,这两掌着实不轻,只见一高一矮两道人影被生生打飞,狠狠撞在墙上后掉落在地,只剩下半口残喘之气,再无还手之力。
那人手腕一转一挥,地上两柄剑突然飞起,插进横躺着的两人胸膛之中,呜咽一声,瞬时就没了气。
不到五分钟,四个活人就成四个死人,我用眼梢瞟着地上的尸,心情着实难以平复,这样的情景,不管看多少次也不会习惯。随手扔了碎布,盖住其中一人圆瞪的眼珠,用手指在身上猛划十字,干咳了几声镇定心神之后,我小心的问道:“翼,是你吗?”
那人沉默不语,在我几乎以为自己猜错时,熟悉又凉薄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怎么不猜是小七。”
我直言道:“他下手没你狠辣。”
他“哼”了一声,倒也听不出是喜是怒。
静了一会,我问:“你可是要救我出去?”
“不然你以为我出来散步。”
“那你为何站着动也不动?”
“因为我在想,你希望谁来救你,是我,或是大师兄,还是你的小七。”
我扶着墙站起来:“这有关系吗?还是你不挤兑我就觉着浑,尽在身不自在!”我试着想要站稳,却现几日不是坐就是躺,脚下只觉得绵软,身子晃来晃去,手脚上的镣铐随着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他箭步上前,扶住我抱入怀中,我十分抗拒地用手掌推他,“别碰我,太脏了。”在这鬼地方窝了那么多天,身上的酸臭味简直可以飘出十里地去,他不嫌恶,我却忍不住要嫌恶自己。
闻人翼没有做声,只是臂膀坚定的不肯挪开。
他轻声问道:“没事吧?”
“没……”“事”字竟哽咽住,喉咙疼地说不出口。那么多天我一直以微笑示人,就算独自一人时也未落下一滴泪来,如今却因为他这一句话,使我筑起在心房外的坚固壁垒轰然倒塌,眼眶顿时热,我把头埋进他胸膛中,眼泪肆无忌惮地往外涌着,浸湿了他胸口的衣裳,我不愿他看见我哭,不愿把脆弱的一面展现在他人面前。
谁不愿过的轻松过得自在过得无忧又无虑,可我却摊上了那么一个身份,那么一个身体,一切地委屈不甘与愤恨都被我深深埋在心底,我不是真的不在乎,真的无所谓,只是不想让旁人担心,更不能让一些人看我笑话,现在,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中,在闻人翼面前,终于可以卸下这一切好好大哭一场,实在是痛快淋漓。
他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说,只是任由我哭,用手轻拍着我的背心,笨拙却令人感到无比温暖。
哭了有一会,另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还伴随着轻轻地笑声:“真没想到男孩子也那么会哭。”
我豁然抬起头,惊喜道:“学长?”
书文同样也是一身墨黑色夜行衣,挺直着腰身立在闻人翼身边,我哭的太过投入,以至于根本没有现他何时进的地牢。
我赶快抹去眼泪,吸了吸鼻子,“谁说我哭了!”
他笑嘻嘻说:“好好,是我看错了。”
“学长,你怎么也来了?”
“我一直都在,不过是在外头把风,他进来这么久,我担心出了问题才跟着了来瞧瞧,没想到……哈哈,可是泄完了?”
我尴尬地点点头,抬手向他们展示镣铐:“我还被锁着,这可怎么办?”
书文瞧瞧我,又瞧瞧地上的四具尸,走来走去思考。
“有了。翼你过来把这人的衣服扒下来,小易,你也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不对,翼,你先把他手脚上的镣铐扳开,别用砍的,扳开就行,可以吧?”
闻人翼“嗯”了一声,摸索着我手上的镣铐,灌注真气使力扳开。
粗约两公分左右的铁环,硬生生被一点点扳变了形。
两手之后便是两脚,收功之后他马上坐下调息,看来也是费了很大的劲。
我摸摸手腕,再跳了几跳,被锁的有些惯了,手脚上一下没了重物,倒觉着异常轻巧。
我脱下衣物交予书文,再换上他递过来的夜行衣,一股浓稠地血腥味,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书文把尸体拖到墙边,把手脚镣使力重新铐了上去,又从靴中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在那尸体脸上划上几十道伤痕,弄得一塌糊涂血肉模糊,这样一来,大约连那人娘也不见得会认得他了。
“这样行吗?”我担忧问道,古人又不都是傻子,这样也能骗过去,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没想到书文干脆地回答说:“当然不行。骗骗一般人可以,但李承琪与你朝夕相处几个月,自然是骗不过的。”
我无法理解:“那为何还要如此麻烦?”
他摸摸我的头,叹气道:“只为给他一个机会。”
我沉默了片刻,才说:“你希望他能够把这具尸体当作是我,不再追究我的去向?”
“就是如此。”
闻人翼道:“他肯?”
书文道:“赌一把。”
处理完其他三具尸身,他们把我带到城中一处荒宅,本以为只是单纯一座宅子,却没想到又是别有洞天,拨弄园中一处巨石机关,地下宅院的入口便在我面前显现出来。
-------------------【故人(3)】-------------------
他紧紧的抱着我,我亦这样拥抱他,感觉是从未有过的安心,就好比孩子在人潮汹涌的游乐园与母亲走失了,正当茫然无措,害怕抽泣时,再次与母亲相遇的心情。
只是,没等我好好享受这久违的宁静,就被一声怒吼吓的三魂掉了七魄。
“你放开他!”
被我们忽略的闻人翼直接上前,毫不客气的扯开了我与书文。
从我认识他那天起,还是第一次,见他把愤怒写在了脸上。
“不许碰他!”闻人翼再一次把我抱进怀里,我觉得很尴尬,不知是否应该反抗。我无助的看向书文,书文呆了呆,但很快,他反应过来,沉下脸说:“他不属于你!”
闻人翼执拗的重复之前的话:“他是我的!”
眼见着两座火山就要爆,我心知他们这一打起来,必定是两败俱伤。
“我谁的也不是!闻人翼,你先放开我,我有话要说。”
闻人翼置若罔闻,看向书文的目光中透出想要至他于死地的杀气。
然而书文眼中透出的,显然也不是祥和之气。如此凌厉而深沉的书文,是我不熟悉的。忽然心头一凉,许多曾经的记忆好像电影似的在我脑中掠过,但我无法否认,因为在这个世界大家都经历了许多事,不知不觉中,我早已不是我,书文,也早已不是原来的书文了。
余光看到闻人翼渐渐抬起的左手,我急忙从回忆中抽身,对他大吼:“是不是要我死了,你才能冷静!”
闻人翼最怕我说死啊活的,缓缓放下手,极不情愿的放开我,压抑着怒火,森冷的说:“我不会把你给他。”
“我没有说让你把我给他。”说完才觉得这话不妥,就好像我已经承认我属于闻人翼一样,尴尬的看向书文,我说:“你们都冷静一点,听我说。”
两个人,四只眼睛全部集中在我身上,我硬着头皮扯出一个微笑:“不如我们坐下来,喝杯茶,好好谈谈?”
两人都不吭声。
“那就这样决定了。”我一手拉一个,拖着他们在屋内的八仙桌坐下。我则坐在他们中间。
等茶被端来后很久,我都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说吧。”闻人翼先开口,端起茶杯吹了吹,气定神闲的喝了口,看来是已经冷静下来。
“这……”我摸摸脑袋,“不如我先为你们互相介绍一下,好不好?”
他两对视一眼,然后不屑的移开。
我忽然觉得自己这提议很傻,他俩从小就认识,哪需要我来介绍。但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我站起来,清了清喉咙,指着乐书文说:“这位是……喂,闻人翼,别拿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我!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我确定,我看到他在翻白眼!
书文忍俊不禁,“小易,你还是跟从前一样可爱。”
我脸一红,以前我俩还只是学长学弟关系时,他可从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可不可爱与你无关。”闻人翼黑了脸,冷冷说,话虽然是对书文说的,但是眼睛却是盯着我的,微微挑起的狭长眼眸中,透着警告的讯息。
“咳咳。”我假装干咳,躲开这两人的目光,背过身去继续说:“闻人翼,其实我不是有琴玲珑。不过也不能说完全不是,你目前看到的这个身体,的确是有琴玲珑的,但是身体里面的灵魂,并不是他。我知道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这样。我本名叫做季易,我和书文,也就是你的大师兄,来自另一个世界。”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管他是否能够接受如此荒诞的事,我自顾自继续说下去,“书文是大我一届的学长,也就是师兄,所以……”
“所以如何?”闻人翼打断我的话。
我回身看他,他漠然的表情与平日无异,一点也不吃惊。
“我说的可都是真话!我没有有琴玲珑的记忆,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他。难道你一点也不觉得离奇和不可思议吗?”这心理素质也忒好了吧,真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与我无干,我只知道,你是我的。”
我顿感无力,颓然的一**坐在凳子上,轻声嘟囔:“怎么都说不通的……”
“我小师弟就是这脾气。”书文拍拍我的肩,安慰我说:“他认准的事,谁都休想改变。”仿佛又回到从前,作为学生会长的他,一直就比其他人看来成熟几分,每当我遇到不顺心的事,他就会这样拍拍我,说些安慰的话,很大哥的架势。
我抬起头,对他露出宽慰的笑。
这时,眼前白光一闪,书文突然收回搁在我肩上的手,稍稍一拧,接住了闻人翼丢过来的“暗器”。他狠狠瞪向闻人翼,“乱扔东西,你就不怕伤着他吗?!”说着,把手中的杯盖扔在了桌上。
“不会。”
“不会什么?”我问,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不会伤到你。”闻人翼说:“我不喜欢他碰你。”
“幼稚!”
我与书文不约而同的出声唾弃他。
我不再理他,扭头看向书文,“我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你……也会在这里?”我是被车撞死了,可是他明明就没有事,而且之前他说他一直在找我,按理说,他应该只知道我死了,怎么可能会知道我在这个空间?脑子里满是疑问,等待他来为我一一解答。
“其实……”书文的话刚起了个头,就让闻人翼打断。“你们要叙旧?”很不耐烦的语气。
“不想听可以离开,又没人要留你。”我比他还不耐烦,把头转向书文,我甩甩手,说:“不用理他,你继续说。”
闻人翼倒是没再说话,只是拉过我一只手搁在他膝上,紧紧握住,我抽了两下没**,也只能随他去。书文皱了皱眉头,什么话也没说,气氛依然尴尬。
过了会,他说:“其实我在这里,并不是巧合。那天,你被车撞了……”他说的有些艰难,的确,那对于我和他来说,都是很糟糕的记忆,他深吸口气,继续说:“送到医院抢救,已经晚了,……那时你爸爸妈妈还没有联系上,只有我一个人在手术室门口,有个女人上来和我说话,她说你的死……全是她的错,一开始我以为她是那个司机,后来她说,你救的那个孩子,是她的女儿。”
我静静的听,事情就像是生在昨天,触目惊心,心脏一阵的绞。
“她说她是个异能者,是她害死了你。”
“什么?”我不禁提高音量。
“她说她能够控制人的灵魂,因为当时你离他女儿最近,情急之下,她就……”
“你是说,我之所以会扑过去救人,是因为当时我被控制了?”天方夜谭一样的事,我当时会扑过去,的确是行动快于思维,可我只是以为,那是一种本能而已。
“她是这么说的。”
我目瞪口呆,“你信她?”
乐书文笑了笑:“一开始不信,但是她的表情,尽在真的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后来她还说,她为了救自己的孩子犯下了很大的过错,人的生死是不可以被随意改变,那是逆天的行为,所以她为了补救,把你的灵魂引导去了另一个空间。”
“所以我才会在这里出现?”
他点点头。
“可是你不该在这里出现啊!”
他长出一口气,继续说下去:“我问她,是否可以让你回来。她说可以,但是必须找到你的灵魂,借助一些物品,才能够带你回来。也就是说,必须有人找到你,再找到她需要的物品,才能够带你回去。可是连她也只能够知道你在哪一个空间,时间很模糊,其他,更加是一无所知。”
“你……是为我而来?”
他笑了笑,默认了。
“傻瓜!你简直就是个大傻瓜!这根本是大海捞针!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你就这样抛下一切,冒冒失失的来了,你想过没有,你可能永远都找不到我!永远找不到你需要的东西!然后就会永远被困在这个世界里!”我气的冲他大吼,心底是满满的愧疚和感动,我们还只是学长和学弟,他根本没有必要为我做那么大的牺牲。
他抬手抹去我眼角的泪,故作轻松的说:“你还不了解我吗?想到就要去做,而且如果我不亲自验证一下,怎么能够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话?最重要的是……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别以为你死了,我就会放过你。”
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真是败给他了。
“什么答应不答应的……”明明知道他所指的他之前对我的告白,嘴上却不肯承认。
他挑了眉,坏坏的笑:“我不信你忘了。”
“你们准备打情骂俏到什么时候。”
闻人翼突然的插话,好比一盆凉水,当头泼了我和乐书文一身。
“以前你们是什么关系与我无干,你是为了寻他才来到这里,那也是你的事,但现在,他是我的,我不会把他交给任何人!”
“小易是自由的,他并不属于任何人,所以你没有权利决定他的去留。而我穿越时空来到这里的目的也就是为了寻回他,现在找到了,不管是否带他回去,我都不会再放开他的手!”书文也不甘示弱的表明自己的态度。
杀气腾腾的两个俊美男人,眼看就要掀桌子抄家伙。
我气恼的跳起来,怒吼:“行了,你们俩!闻人翼,你能不能让人安静的说会话,我还有很多事情要问!平时也不见你那么多话!”我转头对乐书文说话时口气柔和了许多,“书文,我都已经死了,还怎么回去?”回去,的确很诱惑人,想着能够摆脱这里的一切,可是……心底却又有一丝不舍,不舍什么呢?我问自己。
“可以作为其他人而存在,比如就象现在的你。”
我了然的点头,“只是……”他面带难色,我问:“怎么了?”
他苦笑:“我来到这里已经整整二十七年了,之前来的时候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回去或是不回去我早就不在意了,这么多年以来,我想的只是要找到你,现在你出现了,回,或是不回,对于我来说更加的无足轻重。如果你想回,那我们就回去。如果你不想,我们就一起在这里生活下去。”
二十七年……不知道那么多年他都经历了哪些事情,是不是吃了许多苦。
“那你原来的身体呢?”
“没有了灵魂的身体,你说呢?”
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死了?”
他只是笑了笑,然后说:“别在意,其实这副皮囊也很好,我运气真是不错,你知道吗,那个女人说过,身体是无法选择的,只能靠运气,或者说是缘分。万一掉到一个白苍苍的老头身体里,那我也只有认命的份,对了,想看看我现在的模样吗?”
他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好了好了,别拉着脸了,那么漂亮的脸,应该笑才对呀!”书文就像是哄小孩一样,拉着我重新坐了下来。
“你后悔过来找我吗?”我看着他,小声的问。
他摸摸下巴,故作沉思状,不一会,他说:“说完全没有后悔过是假话,在我,也就是这个身体还很小的时候,那时候过的并不如意,而且因为太小,什么都做不了,所以会觉得自己很没用,那时候真的感到很无力,也很无助。不过后来随着我慢慢长大,即使一直都没有找到你,但我想的是,再不济我们还是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只要活着,总有一天,一定会再见面!”
“傻瓜,你还真是乐观。”听他这样说,我很想哭。
“这就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天爷还是被我的真诚给感动了。”
“傻瓜!大傻瓜!”没见过像他这么傻的人,抛弃一切来找一个也许一辈子也找不到的人。或许也只有年少时,我们才会如此冲动,放任自己的感情,横冲直撞。
他看着我,深情满眼:“我不傻,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我当然……哎呦!”没等我说完,闻人翼狠狠踩了我一脚,我直接从凳子上蹦起来,“疼死了疼死了!”我抱着脚跳,样子可笑极了。“怎么了,没事吧?”书文忙起身扶住我,关切的问。我揉着脚背,仰起脸就想骂人,这才现此时闻人翼的脸色难看极了,细细长长的漂亮眼睛中透出的是阴冷阴冷的光,我吓的缩了缩脖子。平时他虽冷漠,对我却很好,任我对他再蛮横,也没真的恼过我。
闻人翼突然站起来,最后扫了我们俩一眼,拂袖而去。
我愣在那里,心凉凉的,“他……不会有事吧?”
“不用担心他。”书文拍拍我的背,“他没那么容易放弃的。”
-------------------【八五节】-------------------
整整昏睡了一日又一夜,醒来时只觉着房内充溢着一股浓稠的米香味,侧头看去,书文正坐在桌边闭目养神,一只手撑着桌上,扶住额角,原本坚毅的轮廓在微黄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温柔而安详,面前一只黑漆金托盘中放着一只碗与几只描花小碟。
我轻轻叹了一声,就这一点点动静,就让书文醒了过来。
他起身走到床边坐下,微笑道:“醒了?睡够了吗?”
我的记忆只停留到大石在我面前缓缓移开,之后就……大约是睡着了,或是,晕倒了?头还是沉沉地不太清醒,我撑着床边想要坐起来,书文伸手托起我,同时把一床褥子垫在我背后,让我能够靠的舒服些。
“疑?你们帮我换过衣服了?”
“何止换衣服,翼还帮你洗了澡,洗了头。”
我脸上顿时一红,不自然的扯了扯衣襟。
书文呵呵笑道:“他说以前帮你洗过澡,所以这次还是让他帮你洗了。”
我尴尬的转着眼珠,岔开话题说:“大概是太累了,我连怎么睡着的都记不清了。”
“真的被你吓到了,我只是把目光从你身上移开了一小会而已,你居然就那样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起先我以为你是晕倒了,没想到你竟然是睡着了。”他比划着描述当时的情景,说完又捏了捏我的脸,“真是让人不得不操心的小家伙。”
我挥了挥拳头:“什么小家伙啊,学长,你说话口气真像个老头一样!”
他歪起嘴笑了笑:“别忘了,严格算起来我现在可是快有五十岁喽!可不就是个老头了。”玩笑似的话,却令我脸上的笑容顿时凝结住,他何其敏感,马上敛起笑容正色道:“我说过你不要觉得对我有愧,你这样……我反而……”他没有马上说下去,转过头,才缓缓道:“不舒服。”
我捉起他一只手:“学长,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我的个性,这需要时间。”
他又转头过来看我,反握住我的手,柔声道:“我知道。我只是不希望一件好事变成坏事,你说对不对?”
我用力点了点头,望着他深褐色的眼瞳,渐渐迷离起来。
房中一点声音也没有,仿佛万物也静谧的等待着。
他的嘴唇慢慢靠近过来,呼吸也随之变得急促,我瞪大眼睛愣在那里,完全不知所措。
“其实,你可以把眼睛闭上。”他轻轻笑着,掩饰掉些微彼此间的尴尬。
“好,好……”我傻傻地应声,是要接吻吧,那是闭着眼睛的好。我马上把眼睛闭起来,脸上已是火烧火燎,有关这方面,我终究还是经验不足。
他的气息越来越近,温温的鼻尖最先触了上来。
就在这时,门被“咣”的打开,来人用力之大,几乎把门板震碎。
我被惊的身子一震,牙齿撞上书文的下巴,又接连着咬到自己的舌头,当下便疼得嗷嗷直叫。
书文拉开我捂住嘴巴的手,担忧道:“没事吧?”
我直哼哼,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摇头不迭。
“活该。”闻人翼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入我耳中。我侧头瞪他,却见他眼睛瞪的比我还大还凶,秀致的面孔上阴霾一片,头披散着还不断滴着水,整个人好似被团团乌云围绕着,随时都可能会闪电霹雷。
我又看了看书文,他面上的微笑显然也有些挂不住了。
缓了一阵,我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问这句话时并没有埋怨或是质问的意思在里面,但闻人翼似乎在理解上与我有些偏差,气势汹汹答道:“怎么,我打扰到你与大师兄开心了?”他转身过去,“那我走了。”虽是这样说,脚下却不见有往外走的趋势。
原本还有些心虚,但被他这样一说,不禁也恼了起来。
“走就走,我又没求你留下!”
闻人翼霍然转身,眼神灼灼的盯住我,眼见就要吵起架来,好在有书文出来打圆场,他板起面孔道:“怎么可以这样和翼说话,他之前一直都陪着你,一天一夜也没有阖眼。”
我抿起唇扯了扯嘴角,“我不是那个意思。”顿了顿,才侧着头看向别处,轻声道:“对不起啦。”说完看了看书文的脸色,他眼下也有着淡淡青黑色的眼圈,“你也陪着我,对不对?”他淡淡一笑,并未回答,只说:“翼,过来这边坐。”说着他便站了起来,让开位置。闻人翼走过来,顺便把桌上的托盘端了过来放在我面前,也在床边坐了下来。书文则搬了张凳子来坐。
我往饭碗里瞅了一眼,嗅了嗅,“好香——”但我更想吃点有味道的东西,“可是我想吃鸡腿。”
闻人翼瞪着我,冷冰冰道:“不行。”
我咬牙切齿:“可我就是想吃鸡腿!”
书文哄孩子似的拍拍我的头,柔声道:“你身子太虚,不适合吃油腻的东西。先忍几天,等你身子好些了,我再让厨子给你做好吃的。”
我看看书文,又看看闻人翼,才皱起眉头说:“好吧。”
端起碗舀了一大勺吃进嘴里,再配上一点清淡的小菜,虽说是简简单单的吃食,但比狱中味道古怪的饭菜实在好太多,忍不住就大叹了一口气。
书文问道:“怎么了?”
我边吃变笑,嘴里含含糊糊道:“生活太美好了,以至于要感叹一番。”
书文失笑道:“美好?我们可是才把你从死牢里救出来啊——”
“正因为有了对比,才知道原来生活有多美好,就算只是一口白粥,都充满了幸福的味道。”
闻人翼哼道:“你还真是容易满足。”
快的解决完一碗,本想再要一碗,却,尽在被闻人翼打了回去,说我目前身子虚,吃多了只会造成身体的负担,要缓一缓才可以再吃。心情极度郁闷,这么酷的人,却总爱对人管头管脚,管家婆似的,鄙视他。
吃饱睡足,才要讲正经事。
我问道:“你们是如何找到我的。”
书文道:“这些日子我与翼其实一直就躲藏在皇宫中,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李承琪那次去看你,我们就一路跟着他,在途中竟然现还有另一批人也在跟踪他。因为不知道是敌还是友,所以就没有打草惊蛇。”
“另外一批就是那些要杀我的人?”
“嗯,大概是江湖上专门从事暗杀买卖的组织。”
“我都已经被抓起来了,还会有谁要杀我?”
“傻瓜,自然早已不想你活下去的人,比如说,丞相大人与皇后。”
“可是圣旨都已经下了,不用他们下手,我也是要死的。何必如此麻烦。”
“抓了你之后,李承琪根本就没告诉任何人关押你的地点,如果丞相事先知道,又何须派人跟踪他?李承琪之所以把你藏起来,就是不想你遇到危险,他自己更是不想杀你。也正是如此,丞相才更要杀你,以绝后患。”
闻人翼凉凉道:“又是一个对你痴心一片的人。算上小七,你简直就要忙不过来了。”
我白他一眼:“是啊,我忙不过来了。”转头看向书文,问道:“学长,这些日子里你可有小七他们的消息?”
书文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闻人翼“哼”了一声,也没有说话。
他们两人对小七他们的生死漠不关心虽是合情合理,但我还是禁不住要求道:“学长,你能不能让人出去打探一下,我只想确定他们是否都还平安无事。”
书文与闻人翼对看一眼,又过了片刻,用极其敷衍的口吻说道:“我会派人留意。”
我一直用小新式闪出星光的眼神盯住他,还眨啊眨,眨啊眨,最后书文终于支撑不住,举起右手作誓状:“好了好了,我一定亲自派人去找,但我不保证一定可以找到。”
我收回眼神,欣喜道:“找不到没关系,有时没消息就是好消息。我现在逃了出来,只怕他们还计划去救我,如果能让他们知道我逃了或是死了也行,这样他们就不必去冒险,说不定还会自行回去崟月,如此一来就万事大吉了。”
闻人翼面无表情的对书文说:“他说他还要回去崟月。”
书文顿时沉下脸:“你还要回去?”
我很确定的点头:“要回去的。”
书文皱起眉头,看着我不说话,我知道他想说“不许”,但以他的个性,又不会想要勉强我。
闻人翼道:“他要去救人。”
“救人?”书文吃惊的不行,好似要说,就我这自身难保的样子还要去救人?
我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我知道我有些不自量力,可是他是我来到这里之后第一个对我很好很好的人,还因为我被有琴渊扣在了皇宫里,我曾答应过,一定会回去带他离开,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书文叹了一声,道:“可万一你回了崟月,不光没救出他不说,还搭上了你自己,那时你要如何?”
“我是不指望有琴渊能够守信放我走的啦,但不是还有你们吗?他能看我一时,又怎么守得了我一世,到时一定会有机会溜的。”
书文摇了摇头:“你想的倒是简单。”
闻人翼道:“你以为皇宫是逍遥宫的后院?想去就去,想走就走。”
“可你们不是来去自如?”
“那不同。我们有功夫,你有吗?”
“放心吧,到时一定会有办法的。再说了,翼现在不是还没想出解蛊毒的方法,总还是要回去才行的,虽说那是下下策。”
书文想了又想,道:“好吧,我们陪你去崟月,正好也去会会那个给你下毒的有琴渊,不是说他与我以前长的一模一样么,我倒要看看,是否真有那么像!”
闻人翼淡淡道:“也是该与他去算算帐了。”
-------------------【柔情与“柔情”】-------------------
闻人翼走了,留下了我与乐书文独处,气氛却反倒比刚才更为尴尬了。
他拉着我再次坐下,我搜肠刮肚的想寻话题聊,自己都觉得自己特傻。没见着时总想见,见着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明明有满肚子的话想说,却一句都倒不出来。我着急,他却在一旁笑。我有些恼,问他笑什么,他说,看到我现在的模样,就觉得自己这许多年来的付出与等待是值得的。
我哼了声,心里不爽。男人,都是肤浅的动物!当然我也不例外,只是听书文这样说,心里会有一点酸,见色起意的家伙!
“见到我,不开心?”他问。
“没有。”
“那为什么要撅着嘴,拉长脸?”他好像哄小孩似的拍拍我的头,我挥开他的手,闷声说:“我才没有拉长脸!”
他歪头看我一会,“小易的脾气变大了。”
我把头一撇,“我才没有变。”如果是对着闻人翼,说不定我会指着他骂,肤浅无知又好色,但是对着书文,我一句都说不出口。我与他的相处,一直就是礼貌而有距离,直到他向我表白,可还没等我们变得亲昵,我就一命呜呼了。
他把头伸过来,一副探究的表情盯着我,眼都不眨一下,“明明就是在生气,季学弟,你变得不坦白喽~”
我把脸捂起来,“不许看我的脸!”
他把我转过来,拉下我的手,不明所以的问:“怎么了?”
我看他一眼,低下头去:“我已经快要忘了自己长什么样了……”每天对着这张“天下第一美人”的脸,我真的快要把“季易”给忘了,平凡又不起眼的“季易”,哪比的上倾国又倾城“有琴玲珑”呢。猫扑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