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定数(1 / 1)
那一页,记载了后箐一个关于数字的传说。
后箐人不信天不信神,却迷鬼道之术,他们认为,天神之类,都是幻想,是人的美化。而妖与鬼,却是真实存在的,可以降厄运行诅咒,也可以求雨顺风调。
我心里想起了后箐那不同于大周的双瞳,觉得他们信妖信鬼也有他们的道理。
毕竟他们双瞳总让我觉得,他们自己就像是妖与鬼一样的存在。
传说中,后箐是狐族化而为人,上狐为琥珀一样的双眼,而劣狐为青色宛如幽玉一样的双眼,而上狐认为劣狐不应为人,所以后箐国里,拥有为幽玉一样双眼的人,生来便为仆人。
后箐国立国元年,拥有幽玉一般双瞳的人,不满这个规定,起兵造反,一路而上,直逼后箐皇宫。
当年后箐皇宫十三暗卫从城门楼而下抓起首领,浴血奋战,杀百人,最终撑到了郊外援军,后箐皇族由此得救。
可是十三暗卫却因负伤过多死在那一场守城之战中。
传说就是传说,不可信也不可不信,后箐人自然不是狐之化身,但是十三这个数字却成为后箐人信奉的存在无疑。
他们认为十三之数象征着十三暗卫,可以镇厉鬼可以趋冤魂,可以保平安求福祉。
冤魂,我笑了笑,九王妃的死是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那么现在来看她所知道的一定是关于后箐的事。
所以后箐人,忌惮她的冤魂。
而瑟瑟,身为后箐人,是知道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也要挨这十三之数。
“姑娘!”我正在深思,小丫头却在书房外敲门,唤着我。
“进来吧。”我将书合上定了定心神,让她进来。
“姑娘的猫……”小丫头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我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那只白色的波斯猫,并没有活下来,我让人将它葬了出去,跟原先那一只虎皮猫做伴。
也免得孤零零的一个独自寂寞。
习惯性的握了握手腕上的金铃铛手镯,心里却是半点起伏都没有。
我招手让小丫头出去,抬眼看向窗外。
窗外乌云密布,狂风大作,树木在风中飘摇,房内也是闷闷的热。
——看来,要下暴雨了。
我从书房出来,让小丫头寻了把伞给我,没有让一个人跟着,走下小楼,准备去找燕北。
既然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切都是定数,那么定数之中,他,必然也是清楚的人。
来到南边府中,我停了步子看着眼前的房屋,想起来还是第一次亲自来到燕北的书房找他。
“燕燕……”他从案前抬起头,对我的突然来访很是奇怪。
“燕北。”我的脸上没有笑容,在他对面坐下,安静的理了理衣袍的下摆,慢慢的思考要怎么开口。
“今怎么来了?”他将笔放到青玉的笔筒里问我。
“这天,要下雨了呢。”我低声呢喃一句。
“是啊,是要下雨了。”燕北不明白我到底要说什么,顺着我的话说下去。
“是啊,大周的暴雨也要来的吧?”我抬头看着他的双眼,好无防备的问他。
“燕燕,你瞎说什么呢,大周国运昌盛,怎么会有大雨呢?”他的双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又恢复往常,回复我。
“燕北,你不用糊弄我了,我只问你一句,北漠如今怎么样了?”我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步一步的走近燕北,抬起头,逼他告诉我。
看到瑟瑟的死,想起他们每每叮嘱我,让我出去一定要多带人。还有,梦生无论如何都要把我从北漠带到秦淮。
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在带着我避祸,避北漠之祸,甚至是,大周之祸。
“燕燕,事情,还没有严重到你想的那样。”燕北看实在瞒不住我,拍了拍我的肩,让我放松下来。
“哦?”我挑了挑眉,看着他,不完全信他。
“恩,北漠如今有你爹跟九王看着,还有沙漠里的一支军队,目前什么事都不会有。”他的语气充满沉重像是压了无数的事,却要故作轻松的让我安心。
沙漠里的军队?
我疑惑,在北漠时,闲了就去大漠里逛,怎么从来不知道。
“燕燕,我们,都不想你拉到这个局里来。”燕北看着我,定定的看着我缓缓的说到;“你相信我们可以安然渡过这个局,你继续做你那个没心没肺爱喝酒的姑娘,什么也不要再管,什么也不要再打听了,成么?”
燕北的话说完,房内一片寂静,没有半点声音。
“燕北,你有没有想过,就是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才会拖累你们。”我拨着手上的金铃铛,回他。
“燕燕,你要相信,你只有什么都不知道,才可以安全。”
安全,我弯唇笑了笑,既然已经是入了局的人,焉有自己独保的道理。
“燕北,李家是武将之家,武将之家只有战死沙场的英雄,没有临镇脱逃的畜生。我若是李家的姑娘,也应当有知道的权利,也有跟你们共担危险的准备。”我抱着坚定的信念看着他,告诉他我的想法。
“你知道了?”燕北没有关注我的信念,而且注意到我那一句武将之家。
“是,我知道了。”
“好好好,你知道了,燕燕,你知道了,就或许真的出不了这个局了。你当真准备好了?”燕北看着我,像是造受到了巨大的痛苦。
“我说了,我不愿意自保。”我拢了拢腮边的碎发,回复他。
“好,是我们李家的姑娘。”燕北点点头,双眼里有些许赞许;“只是,白费了梦生的一番心了。”
“诶?”我疑惑,这个时候燕北为何会说到梦生。
“梦生,他说过,即便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也要拼的一身力气护你周全。”燕北无奈的说到,唇角带了笑像是想起来什么事。
“我未必有你们想的那么无能。”毫无预备的听到梦生的这句话,心里说不对他微微的改观是假的,只是我更信自己。
“燕燕,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东西,但是,不要让梦生知道你知道了这些。”
我迅速的点点头,立马答应。
“还有,我只告诉你一些,其他的你自己去找,你若是自己找不到,你就再也不必来问我。到时,你要乖乖听话,不再过问这个局的事。”燕北想了想抬头,严肃的说到。
“好。”我一口答应下来。
若是我自己不能找到这些东西,说明自己没有这个能力去参与这个局的事。
既然没有这个能力,何必拖他人后腿,不自量力。
燕北从书案上拿了一张白纸,铺到我的面前,他手持毛笔轻轻的勾了几条线将大漠和后箐之间的那片沙漠勾勒出来。
他缓缓的开口告诉他准备告诉我的一些事。
大元十一年秋,后箐与大周之战,大周以君子之礼行战事,而后箐善用诡道,伏兵于沙漠深处,突击而出,大周损失惨重,大败而归。
而世间战事,只论成败,不谈缘由。
于是先皇反思决定,予以彼道还之彼身。
彼时,我爹娘带着燕北和我在大漠边境,无人过问,先皇将残余的李家家将并百来人的精骑交给父亲,让父亲表面行商贾之事,实际上是大漠边境暗藏的守城之将。
而那一支军队,就在大漠深处,随着季节而改变驻地。
时不时化做商队从大漠里出来逛一逛透透气。
能找到他们,或者说唤出他们的,是金铃铛手镯上的铃铛声。
金铃铛手镯为一对,一只在我手上,而另一只在梦生手上,梦生为宣慰司的少年郎君,手镯自然从不示人,而我的这一只却是家中为了日后战乱我可以安然保命的利器。
常人只当一个女儿家的首饰,或是我跟梦生的定情信物,实际上它的背后,是一支不大不小,却十分精锐的部队。
燕北只告诉我这么多,我望着纸上的几条线,突然想起我第一次跟刘叔去沙漠里逛的时候,遇到的一个商队,而商队的首领,给了一包油桃。
商队的首领的头发上的挂着的是跟刘叔一样的,我不认识的饰品。
我抬头看着燕北,缓缓的开口说到;“那么,燕北,林尽染的家的满门被灭,是什么原因?”
“燕燕,你说你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弱,那么其他的你想知道的事,你自己去查。再不济你还有陌虞不是吗?”他双手握住,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是啊,我还有陌虞,陌虞和我都想知道这个局的事。
可是我们都一样,被身在局中的他们,死死的瞒住。
“是,燕北,我还有陌虞。”我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对了,燕燕,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在我背后缓缓开口。
“说。”我拿起了放在门框边的伞,伸手将伞撑开。
——屋外不知何时已经下雨了,瓢泼大雨。
不过没有雷声。
“当初我说梦生欺负你,不会放过他,是做戏的,毕竟我们当初都不想让你深陷在局里来,还有,明天,林尽染会住到我们李府,你要有心里准备。”
“好,我知道了。”我点头明白。
如今,他们做事有他们的理由,我自然不会多问,也不会闹脾气。
我撑了伞出门,走在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