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案情(1 / 1)
014案情
闹了大半天,总算安定下来,一问顾亦阳,他哈哈一笑,“这个还得问黄涯,是他发现的尸体。”
“俺是在曲河边上看见大人的,那天刚好是俺当值。俺记得很清楚,那天是九月十三。”黄涯答道,“那天有人报案,俺就跟过去看了。谁知道居然是大人,俺当时吓得魂都没了。”黄涯一边说一边捂着胸口,嘴唇哆嗦。
鹤颜:“……说人话。”
“俺就看到大人脸朝下浸在水里,拉出来看时就已经没了气。大人也忒倒霉了,就那么一点点水,还没俺巴掌高呢!”他一边说一边平举起自己的手掌,“仵作说大人是喝醉酒没踩稳从路上摔下来的,俺猜也是,他只有头浸在水里,别说身子了,连脖子都没沾到水。”
“仵作怎么说?”
“仵作……”黄涯偷眼瞄了下聂凌,吞吞吐吐,声音忽然小了些,“老钱说是太守九月十三那日寅时去的,他说是喝醉酒后淹死的。头儿说太守是喝醉酒被人推下河岸然后溺死的。”
鹤颜看着他表情不对,下意识地望了眼聂凌,又迅速移开视线。她本想问问他的意见的,可一看到他瘦削苍白却精致繁复的脸,还有那冷漠的神情,再对上他幽幽的黑眼睛,不由自主地打个哆嗦,转开目光,然后……
忘了要问什么!
“现场有没有人守着?”
“我让几个兄弟守着了。”顾亦阳从桌子上抬出头来,说完又趴了回去。
“那第二件案子是怎么回事?给我从头说起。”
“事情是这样的,”黄涯挠挠头说道,“先前那位太守大人也就是范大人,在燕陵外放了八年终于要升迁了,同为外放官员的候毅候大人过来接任。按规矩来讲,离职的官员是要给接任的官员交代清楚?的,范大人跟候大人在信上都约好了,大人九月十五要走,让候大人九月十二过来。候大人九月十一便到了,在客栈里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去了府衙,等了一天。”
“俺当时不在场,俺是听小杨说的,他说候大人等得都睡着了,醒时发现天都黑了,登时便摔了杯子,扬长而去,他走的时候说,他若见到范大人,定要找他好好算算账。十三那日他也不见踪影,九月十四,俺就在曲河看见了范大人的尸体。案子本该由江都巡抚办理,可是恰好那日巡抚去了烟州,就由燕陵候办理。”
“这一案候大人嫌疑很大,仵作也说是有可能是谋杀,可是……可是……”黄涯支支吾吾地说着,悄悄地看了下聂凌。
“可是我觉得这一案有疑点,于是向侯爷提出,并与钱仵作吵了一架。”聂凌的声音如同拂过松林的风,低沉又好听,鹤颜望过去时,依旧只看到他瘦削冷漠的脸,黑眼睛里露出的讥讽的目光。
“头儿说现场的痕迹看起来像是谋杀。燕陵候听取了头儿的意见,将候大人暂押官署,可是衙门夜里起了火……”杨兴接过话头,想把案情说完,奈何聂凌神情太过冰冷,他也越说越小声。
“其实俺也见到了第二件案子,”黄涯撇了聂凌一眼,又继续往下说,“那晚俺从楼子里出来,抬眼就见到半边天都亮了,俺好奇跑过去看,就见到署里火光冲天,俺就赶紧去找兄弟们灭了火。后来俺们进去清点,就在书桌上发现了候大人的尸体。仵作说死亡时间是在九月十五丑时初,头儿的解释是候大人看书看到深夜,熬不住睡着了。有老鼠走过时撞翻了油灯,油洒在桌上烧了起来,大人不知,于睡梦中被活活烧死。”
“这么说,这一案也是意外了?”
“没错。”
“燕陵候是怎么看的?”
“燕陵候……朝廷下旨说侯爷办事不利,削官降职,软禁在家。”
鹤颜一阵沉默,少顷才道,“好吧,我知道了。时候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明天我会去现场看看。还有,我希望你能改改你那说话顺序颠倒的习惯。”
众人走了之后,鹤颜趴在桌上闭目养神。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只听得一个低沉空灵的声音冷漠地道,“说吧,什么事。”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鹤颜趴在桌上不动,声音轻飘飘的,好像来自遥远的地方。
“万一真相真如他们所说候大人是凶手,你就不怕落得个比燕陵候更惨的下场么?”聂凌讥讽地道。
“不!”鹤颜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坐起来看着他道,“我相信你。”
“什么?”聂凌看着她,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讥讽以外的情绪。
“我相信你。”鹤颜自信地答道,眼中神采奕奕,“我绝不相信一个为了验尸而常年握着匕首用醋和苍术泡手的人会比那些好吃懒做的老头差,我绝不相信一个敢抱着尸体睡觉的人,验出来的结果会差过那些妄自尊大垂垂老矣的朽木。况且,”鹤颜看着他,嘴角勾出了一个极其骄傲的笑容,“我也绝不相信,我的推理会出错。”
“理由?”聂凌心中诧异,第一次认真地看鹤颜的脸。他以前从不正眼看别人的脸,都只是一瞥而过,记个大概的轮廓。他幼时自己去寻了最好的仵作向他学艺,那仵作对他要求很严格,为了达到他的要求,他曾整日抱着死人骨头和刀,连睡觉也都没放下过,一直到他可以准确地查出别人的死因。
只是西齐有明文规定,不得随意破坏死者尸体,若有伤害,轻则发放边疆,重则人头落地。
况且也不是什么尸体都能拿去解剖的。
于是他便把能解剖的尸体都拿了过来,解剖一个便努力记下尸体的脸型、骨骼走向。
后来便形成了习惯,他一看到人脸,就会去看他们脸上的轮廓形状骨骼走向,自动地在脑海里剔去他们脸上的肉,直到那人的脸在他眼中化为骷髅。所以他从不去记别人的长相,而今日,他忽然有了一种想去记住别人长相的欲望。
聂凌看着鹤颜的脸,眼睛还是有些习惯性的去看脸的轮廓骨骼。他却不想这么做,于是他看着鹤颜的眼睛,可是鹤颜在他眼里还是渐渐化为白骨。鹤颜奇怪地看着他,他便移开了目光,脑中还是浮现着那浓眉大眼、方块脸,忽然就觉得有些奇怪,那张脸的脸型好像与她的骨骼对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