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番外上（1 / 1）
“阿允，今天你值班啊？”路过机房的同事探头向屋里瞧了瞧，关心地问道。
“嗯？是啊。”
“那你忙，我先走了，拜拜！”
“拜拜。”亓允回头冲对方笑了笑，道了别。
夜深了，机房里没有打开白炽灯，惟有显示器散发着蓝色的光，在黑洞洞的屋子里，照亮了一方空间。
亓允托腮看着显示器，强烈的光刺得她的双眼有些疼痛，产生了生理性流泪。
她一手去揩干眼角的泪，一手去操作监视器更换画面。
忽然，画面换到了一个熟悉的角落，她手指一顿。
那个傲娇又自恋的身影张牙舞爪地从她脑海中闪过，还有不耐烦的“嗯嗯呢呢”的声音回响在耳边。
她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真快啊，一年过去了……
不知道它回去以后生活得怎么样……
亓允心不在焉地翻了翻监控录像，后来实在挡不住困意，便窝在值班室的小床上睡着了。
☆
清明的时候，基地里又招了两个实习生，一男一女，而且后者看起来更好相处。
亓允作为“老人”，被叫去带新人。
“让我去和妹子相处吧，”她默默地想。
可惜事与愿违，她还是带了那个名叫齐湘的新人。
亓允忍不住打量身侧这个年轻男人----其实她怀疑对方是应该是少年----，没什么表情，略冷的气场，一副倨傲的样子。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好相处。
不过转念一想，第一印象有时也不太准，只凭借这些片面的观点去看一个人，未免太肤浅。
他们走在小路上，亓允边走指着一只熊猫给他看：“这个是----”“是爱立。旁边那个尾巴发黄的是爱夏；趴在树上的是雪碧，总和他闹在一起、右脚脚跟有一撮白毛的是凉茶。”
亓允一愣：“你……都知道？”
齐湘低头看着她，眼中有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就在她差点以为他要说出什么不为人知的惊天秘密的时候，他才收回目光，淡淡地说：“嗯，在网络直播上看的。”
她了然：“原来如此。那你是熊猫的脑残粉喽？”
对方不做声，亓允便只当他是默认了。
接下来这一路上，亓允都没怎么开口，因为身边这人对这里了解的太多了，完全不用她介绍，她差点以为他曾经和这群熊猫一起生活过。
脑残粉什么的太可怕了……亓允感叹。
就这样，齐湘的实习生涯开始了。
和历届男性新人一样，他每天兢兢业业地搬竹子、扛竹子、扔竹子、打扫卫生等等……充分体现了基地那句广为流传的“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畜生使”。
“我看着他，感觉又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亓允对慕沐感叹道。
慕沐笑：“我看着你，感觉又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
不过……
亓允看着那个高瘦的背影，万分感慨般叹了一口气。
他可比当年的自己省心得多，很多事情只需要自己提醒一二，很快就明白了。
她毫不怀疑他以后会成为一个优秀的熊猫饲养员，如果他愿意一直干下去的。
☆
新人很爱吃笋。
这是亓允和齐湘相处一个月以来，发现的一件有趣的事情。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无论今天餐盘里提供了什么食物，他都默默拿出自带的餐盒。打开盖子，餐盒里装的不是竹笋炒肉，就是干煸笋丝，或者……
总之，主材料都是笋。
他上辈子其实是熊猫吧？
亓允用余光看了一眼身边吃饭动作优雅，速度却很快的齐湘，有些好笑地想。
后者像是有感应似的偏了偏头，又很快转回去。
----像小孩子一样……
亓允觉得他有点可爱，又有点……傲娇？
☆
季节交替的时候流感总是肆意横行，很不幸，亓允又被流感病毒选中，签订契约成为成为马猴烧酒……啊不，请无视这句的前一句。
她穿着便衣戴着口罩，站在巨大的玻璃窗外，看着熊猫们或睡觉、或玩闹、或进食。
“怎么不进去？”
仿佛是坚冰下流淌的汩汩泉流，温柔却不失硬度，低沉却并无沧桑，是年轻男人所独有的清冽的声音 。
说起来，齐湘讲的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除非在园内，否则平时他是绝对不会说方言的。这一点，亓允觉得是她带得好。
她回过头，发现齐湘穿着白色的长卦正站在她身侧，静静地注视着她。
“我感冒了……”她嗡声嗡气地说，声音隔着口罩传出变得有些模糊。
闻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闪烁着光亮。然后他走到小窗口边，直直地看向她：
“还记得吗？天湘曾经住过这里。”
他的目光太过直接，让她莫名其妙地脸红。还好口罩会遮挡她的脸颊，让她看起来不至于窘迫。
亓允避开齐湘的目光，看向那里----在那个小窗口旁，曾经有一个圆滚滚的身影趴在窗边和她目光交汇。
那次她差点以为熊猫拥有了人的意识。
“嗯，没想到你还记得。”她干巴巴地回应他。
他垂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漂亮眸子里流淌的光。
正当亓允尴尬地不知该说什么好的时候，齐湘看了看手表，皱眉匆匆离开了。
她如释重负。
☆
日子过得飞快，进入夏季，蜀渝地区一如既往的潮湿炎热。
齐湘的心情在这个时候似乎有点糟糕，有好几次罢工不愿意抱小熊猫喂奶。
看着他气鼓鼓憋着不说话的样子，亓允心里一软，鬼使神差地摸了摸他柔软的黑发。
齐湘僵住了。他忽然站起身跑了出去，留下一脸懵逼的亓允和满地乱爬嗷嗷待哺的小团子。
什么啊……
亓允慢慢反应过来，“噗”地笑了出来。
傲娇？害羞？无论是哪种，都有点可爱，哈哈哈。
那天下午，齐湘不知道躲去了哪里。亓允本想等到他给他道个歉，安抚一下那颗倍受刺激的小心脏，没想到成年园那边传来了母熊猫星野出现产前预兆的消息。
她急忙赶过去。
星野在笼舍里焦虑地转圈，挠墙，不吃不喝不排便，这是典型的怀孕生产前兆。
但不知道是真是假。
很多熊猫没有办法精准确认自己是否怀孕。也有许多熊猫为了空调、苹果之类的待遇，假装自己怀孕。
基地的医生守在外面等待星野生产，饲养员们在一旁轮流拍摄全程并定时记录产前征兆，熊猫粉丝们在网络直播上开始刷起了屏……
提醒记录的闹钟每隔五分钟响一次，“滴滴滴”的声音在这安静空间里格外突兀。
星野是第一次生产，她无助地向门前靠拢，想要寻求饲养员的帮助。可是人类不能干预熊猫的生产，熊猫必须要通过自己的力量生出宝宝，而且有了这一次的经验，下次生产才不会手忙脚乱。
第一次经历熊猫生产的亓允蹲在笼舍边，举着摄像机拍摄星野的情况。手掌心已经布满了汗水，双腿也有些发麻。
忽然，摄像机被一只瘦削却有力的手接过。
如同冰凌一样的低温，在触到亓允的手背时，让她小小的打了个寒噤。
她身后，是消失了一下午的齐湘。
“换我来吧，你该去休息了。”
他的表情回到了那副淡淡的样子。
亓允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然后顺从地起身走向后面。
慕沐凑到她身边，用手肘戳了戳她，眼神示意了齐湘，又看向她。
亓允有些疲惫，无心考虑慕沐暗示她的事情，于是敷衍地摇了摇头。
“五小时十八分三十六秒，羊水已破。”四十多分钟后，齐湘出声。
大家舒了口气：是真孕。
一旁的人赶紧记下，存档。
慕沐上前把齐湘换下来。他径直走到亓允身边，递给她一块水果糖。
“给，给我的？”对方点头。“谢谢……”
她攥紧了那块糖，没有吃。
七个多小时过去了……
星野在笼舍里打滚，转圈，挠墙，湿润出口，但是小熊猫还是没有出来。
一干人心急如焚。
十一个小时过去了，一夜到天明，依然无果。
亓允醒来时，发现自己趴在齐湘的腿上睡着了。考虑了一下对方可能会有的心情，不免有些尴尬。
“生出来了！”有人惊呼，随之而来的是小熊猫响亮的啼哭。
亓允立刻忘记之前的尴尬，腾地站起来，上前去看。
外面的一层薄膜已经褪去了，粉红色的瘦瘦小小的一只，被星野含在嘴里，让人升起一丝保护欲。
医生接过新生的小熊猫，开始一系列的体检。
六月六日六时六分，母子平安，小熊猫拥有了自己的乳名：六六。
亓允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笑得合不拢嘴”----因为她现在就是这样。
她回身拉起身后人的手----这人恰好是齐湘----，笑得眉眼弯弯，连没什么表情的齐湘都被她感染了。
“太棒了！小熊猫生出来了！星野做妈妈了！”
“嗯，太棒了。”他笑着，趁着她没有发觉时，悄悄回握她的手。
----柔软的，是和自己想象中一样的触感。又和他微凉的体温相反，她的手是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