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1 / 1)
也许是上天注定要让季江苒这一生不好过,孔厥死没死她并不知道,但自从那日过后,她便发现她的眼睛越来越看不清楚东西,头也越来越痛,其实那样的状况在之前她就有所察觉,却从未放在心上过
直到一日她晕倒在花园,丫鬟被吓到,连忙去通知了司空誉
重伤未愈,头受到猛烈撞击,淤血挤压,可能会出现失明的情况
当大夫这么说的时候,季江苒坐在床头,沉静的说了一句
“瞎了更好”
那日从魏国骑马回去的路上,还是给她留下了后遗症
而司空誉在一旁说的话她也全当没有听见
“治好她,不然...我要了你们的命”
眼睛一日不如一日,头也越来越痛,所有大夫施针抓药都无济于事,每天都有大夫在她面前转悠,直到她完全看不见
“会好的,只是时间问题”
“再多吃两服药就好了”
“施针要几月后才会看到效果”
那些大夫说,她安静的听着,耐心极好,眼睛瞎了,她反而不如以前那般浮躁了,但司空誉却总是在她耳边说
“给你们一个月时间,好不了,我便一天杀一个”
那时候她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他的面貌,光是想着,她便会害怕的缩在床头,闭着眼睛假装睡着
此后季江苒的世界一片漆黑,她度过了漫长的三个月,眼睛没有任何好转,每天的吃喝穿住全都需要旁人的帮忙,司空誉好像多派了人跟着她,她也没有过问
她越来越嗜睡,加上眼睛的不方便,她躺在床上的时间占了大半
三月后,一个大夫诊断她的脉象,却忽的跪在了地上,上天的确没有垂怜她,阴雨绵绵的时节,她躺在床头,耳中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下雨声,被告知已然有了身孕
她并不知道房间里都有谁,表情没有表露,却摸着肚子,打掉孩子的想法刚刚冒出,一旁就有声音说道
“我劝你不要多想,孔厥还在监牢里,只有一口气吊着”
如果司空誉不说话,她不会知道他就在旁边
失明的时候,司空誉在她面前从不会多说一句话,也许是他本身就沉默寡言,他什么时候在什么时候不在,季江苒全凭他说不说话来判断
她摸着肚子的手没有放下来,只是嘲讽的道
“救他,不然,我会杀了这个孩子”
是什么会让一个女人从软弱无力变为对任何事情都满不在乎,绝望,彻底的绝望
司空誉靠着孔厥让她活着,让她保着孩子,她也靠着她的一条命和孩子的一条命保着孔厥,就像是连着的一条线,只要一端出现缺口,什么都就不复存在,而司空誉,便是那其中捏着缺口的人
孔厥活下来了,因为孩子也活下来了
她的生活更加不便了些,每时每刻都需要旁人的搀扶和照看,起居生活全靠着贴身丫鬟的帮忙,不管是起床的洗漱,穿衣,吃饭,或是晚上的洗浴脱鞋,睡觉,全都靠着丫鬟的手一样一样的完成
好在丫鬟是个体贴又细心的人,她的生活几乎与平日一样,所有细微的东西都是她以前的习惯
她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大夫说她睡觉的时间太长了些,叫她多出去走走,她便叫丫鬟跟着她在院子里走走,哪怕院子不大,她也都是局限于那里从不出去
也许是有一天她好奇心作祟,她问着丫鬟
“司空誉来过吗?”
怀孕到现在,她算起来应该有好几个月没有听见过他的声音了,但是她不敢确定,因为看不见,如果他不说话,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她的面前
丫鬟顿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轻声回答
“从未来过..........”
季江苒明显安心了些,然后笑着叫她扶她回去
丫鬟告诉蒋离,季江苒其实过得很好,蒋离却不相信,因为如果是她换成季江苒,也绝对不会过的好,反而不如一死了之,什么都解脱了
蒋离一度认为丫鬟是因为司空誉买下了她,所以在替司空誉说好话,但是她猜错了
还记得丫鬟说的,季江苒失明一年,但其实事实上,她并没有失明这么久,甚至是在孩子还未出生的时候,她的眼睛,便在慢慢痊愈.........
但是她却从未告诉任何人,连丫鬟,也不曾说过,只因为,当她能模糊看见的时候,她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是丫鬟,而是司空誉
当肚子八个月的时候,季江苒开始能感受到外面的光亮,虽然不明显,但是却有了很大的改观,渐渐的,她的眼睛出现氤氲模糊的颜色,一团一团的,她谁都没告诉
而当有一天醒来的时候,她的眼睛,已经可以看到床帐的颜色了,尽管很模糊
丫鬟叫醒了她,她侧头,却惊恐的往后退了些
站在她床头的,除了丫鬟,还有司空誉,她连忙别开眼睛装作看不见,却清晰的看到司空誉对丫鬟示意,丫鬟便开口道
“姑娘,可要起身了?今日太阳很好,我们可以出去走走”
她慢了半刻才点点头,司空誉伸手准备将她扶起来,她条件反射的躲开了,这个动作让司空誉和丫鬟都懵住了,季江苒道
“我自己起吧”
丫鬟好像已经习以为常站在她旁边只是说话而动作的人却是别人一样,只要司空誉动作,她便马上开口,说话的时间几乎和司空誉的动作完全相符合,就像一出看不到谁是谁的皮影戏,配合的天衣无缝
司空誉为她穿衣,丫鬟就会说
“今日姑娘穿的是蓝色的衣服,可好看了”
司空誉为她洗漱,丫鬟会说
“今日送过来的是燕窝粥,还热乎着呢”
司空誉蹲在她面前为她穿鞋,丫鬟便笑着说
“姑娘这几天的脚都不怎么肿了,小主子一定是心疼娘亲呢”
季江苒都保持着往日的模样,就那样垂着头,看着以往只要站在一个地方就会让人胆战心惊的人,单膝半跪在她的床榻处,一手握着绣花鞋一手握着她的脚,极尽耐心温柔的帮她把鞋子穿上
她的脚因为怀孕浮肿,再大的绣花鞋穿着都不好穿,他却很是熟练,小心翼翼的避免太用力帮她穿了上去
外面的阳光的确正好,门院的花朵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开了满园,那样的鲜艳那样的美,以至于让她看着外面的时候,眉头都皱了起来
金色光华从门外照射到她的身上,她坐在椅子上,司空誉坐在她面前,一勺一勺的喂她吃着燕窝粥,每喂她一口,司空誉都会先吹一下,垂着眉眼,轻轻的吹,然后送到她嘴边,看着她吃下去,他的神情温柔,耐心,看着她的时候,像是在看一样世间最宝贵易碎的宝物
当她皱着眉头看着外面,丫鬟就会弯腰问她
“姑娘,是粥不好吃吗?还是太烫了?”
司空誉会耐心的等着她的回答,直到她摇头说没事,他才继续喂她吃下一勺
怀胎八月,她的眼睛就已经痊愈,她重新看到了所有东西,包括司空誉是如何每天站在她床头等着她醒来,然后帮她穿衣穿鞋喂她吃饭喝水
每天夜里又是如何帮她铺床叠被,所有她需要帮忙的事情,司空誉全都亲自动手
九个月的时候,她的行动越来越不方便,开始减少出去走动的时间,她坐在房间里,所有人都以为她还看不见,为了让她不烦闷,丫鬟就会拿着一本书在一旁读着
她听着故事,司空誉看着她.............
十月........孩子终于呱呱落地,好在她身体养好了些,生孩子比想象中的容易了不少
当然,也有司空誉把赵国所有产婆都请来的原因,除了丫鬟,产婆几乎站满了整个院子,全都为了产房中生孩子的一个人
是个儿子,当孩子生下来的那一刻,司空誉却全然没有顾忌到产婆抱着孩子惊喜的走出来大声报喜的样子,他冲进去,看着虚弱无力躺在床上的季江苒,拉着她的手坐在床头,最后在她额头之上浅浅留下一个吻
但季江苒却在那时候开口问
“孔厥还活着吗?”
司空誉的双眼一暗,随即低声回答道
“活着”
她松了口气,沉沉睡去
季江苒想说的也许不是那句话,她想问的,也许也不是孔厥,但她开口的瞬间,话就自然的说了出去
但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厌恶司空誉了,蒋离看得很清楚,因为在季江苒睡去的那一刻,她都并没有把司空誉紧握她的手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