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chapter.18(1 / 1)
到最后,溪母真的正如医生所说的那样,没有熬过这个秋天。
溪槿早已做好了失去溪母的准备,早在她住院的时候,牧彦和沐沐欲言又止的姿态就让她明白,再怎么自欺欺人也没有用了,再怎么挣钱也没有用了。她终究还是无法留住母亲,终究无法说服自己只要有钱治病就可以让母亲康复。
她看着溪母从病房中推出去到她的面前,医生让她看母亲最后一眼。溪槿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拒绝别人的支撑走到母亲的面前,用自己温热的手触碰早已冰冷的皮肤。突然间,溪槿放声痛哭,一声声悲痛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萦绕在耳边,渲染了凄凉的情意。
牧彦和沐沐两个人都无法拉开溪槿握住母亲的手,她哭着说:“不能走!她不能就这样离开我!妈妈说了要看着我的,她说了!”
悲伤的句不成话,他们也难过的不能自已,无法安慰,因为太明白溪母存在的意义对这个才仅仅只有20岁的姑娘的含义,今后的日子又该何去何从?
溪母的坟地选在了开满木槿花的地方,四季如春。那一天下葬,只有溪槿,牧彦和沐沐三个人,晴空万里,湛蓝的天空显得格外的明亮,跟他们三个人的心情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溪槿头倚着石碑,手轻轻地抚摸着溪母的照片,嘴角处即便有微微的上扬也让人觉得悲痛不已,风轻轻地吹着,花摇着也溢出淡淡的花香。
牧彦把手中的一束白玫瑰放在坟前,鞠了一躬说:“伯母,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溪槿的,别放不下,安心的走吧。”
花依旧在摇曳着似乎在回应牧彦的话,也似乎只是就这么无意义地摇曳着罢了。
过了半个小时,牡彦劝溪槿回去,她对他摇摇头,扯了扯嘴角,“牡彦你回去吧,我没事,让我就这样跟妈妈待一会儿。这一次之后恐怕就不能单独跟妈妈这样了,她真的…真的不在我身边陪着我了。”
牡彦本来还想说些什么,沐沐在身边拉拉他的衣袖摇摇头,示意着让他给溪槿一点空间。他叹了一口气,转身跟沐沐先行离开了坟地。
溪槿还是保持着最初的姿势,边抚摸着冰冷的照片边无声地落下眼泪。
这一次,终于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妈妈还没走了。
再也感受不到妈妈的体温了,再也听不见天气冷的时候妈妈站在房门口对着她吼天冷多穿一点,感冒了又要去打针了,再也听不见因为自己的磨磨蹭蹭而在一旁抓狂的声音,再也听不见属于妈妈的独特的声音了。
这一次,她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以后的路应该怎么走?
以后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心应该疼的,但是为什么她感觉不到疼呢?
妈妈,你会保佑我的是吗?妈妈,这一生你信佛,念佛,拜佛,可是为什么佛不愿意给你一个好的结局呢?
妈妈,我不信佛,因为你请求了一生的平平安安都没有得到,那么我的愿望想必也不会达成的吧?
妈妈,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你不赞同的事情,你不要不理我,我必须做的!要不然,我又怎么能够安心呢?
溪槿擦了擦自己布满泪水的脸颊,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意外的发现自己的声音发不出来了,嘴巴一张一合的却没有一丝的音从喉咙中发出。
她并没有在意,事实上,最在意的东西都走了,还有什么可以在意的。
一切都是空,都是一场梦。
溪槿从地上站起来,看着面前对着自己绽放慈祥微笑的溪母,半响,她突然弯起了唇角,眉梢处也染上了些许的笑意。
而这种笑意又空洞的很,道不明的感觉。
妈妈,接下来,我一定让他付出代价,让他给你赔罪,你等着吧!
这件事情就这样在谁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在溪槿的心中扎了根,成了偏执。
几天后,溪槿如约到公司跟沐沐商量接下来的通告。好几个小时下来,一直都是沐沐在说话,溪槿回应的也只是点点头或者摇摇头,又不傻,沐沐自然也发现了哪里不对劲。
她皱着眉头,用食指指了指溪槿的喉咙,“怎么了?说不出话?”
溪槿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指了指手指示意她接着说。
沐沐哪里肯,马上拿起手边的包带着溪槿开到最近的一家医院,报了号。
溪槿无所谓,坐在椅子上听着歌,等着沐沐。
幸好这个时间段的人并不是很多,很快就轮到溪槿。
她坐下,医生看到溪槿的脸庞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摆正了态度问了她几个常规的问题,随后从身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手电筒对溪槿扬扬头让她照着自己这样做。
检查来检查去也没有发现哪里出了问题,医生把手电筒放下,对她们摇了摇头,“她的声带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她最近是否有遭受什么冲击?”
沐沐刚想摇头,停顿了几秒才开口,“前段时间母亲刚刚去世。”
“那我建议你去精神科看看,说不定是会知道病因。”医生了然的点点头,然后低头写了一些东西撕下来递给她,“你直接上去找。”
沐沐接过纸头跟溪槿上楼,看着她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心底里的那一丝担忧更甚了。溪槿到是一脸的坦然,觉得说不说话好像真的不那么重要了。
“她母亲去世了?”
沐沐点头。
“去世的那一天就不会说话了?”
溪槿点头。
医生点头,吐出了一个名词“PTSD。”
沐沐疑惑,“这个是什么?”
“创伤后应激障碍,指个体经历、目睹或遭遇到一个或多个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实际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胁,或严重的受伤,或躯体完整性受到威胁后,所导致的个体延迟出现和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
“会有什么症状吗?”
“以她现在的表现是属于回避和麻木类症状,主要表现为长期或持续性地极力回避与创伤经历有关的事件或情境,拒绝参加有关的活动,回避创伤的地点或与创伤有关的人或事,有些患者甚至出现选择性遗忘,不能回忆起与创伤有关的事件细节。”
“你的意思是她会渐渐地选择性忘记母亲去世所发生的事情吗?”
“是这样的。这样的状况可能要持续一段时间。”
“要多久才能好呢?”
“病程至少持续1个月以上,可长达数月或数年,个别甚至达数十年之久。”
“那要怎么办?总不能一直都这样吧,她还是一个艺人!”沐沐有些着急,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溪槿会患有精神上的疾病,一直不知道怎么办,说的话冲了些。
“这个我们也没有办法,我们会给她安排一个治疗计划,让她按时来进行治疗。”
沐沐正要说话溪槿拉了拉她,低头按了几下手机举起来给她看,【走吧,我累了,就接受治疗吧。】
沐沐没办法只好跟医生约定好了时间之后送溪槿回去。
因为不能说话,溪槿便停掉了所有的活动,而对外宣传溪槿是去外国深造一段时间,很快就会复出。
但这段时间却是溪槿最难过的时候,她在接受治疗的同时还被查出患上轻微的抑郁症,除了治疗的时间外,她就一直呆在了自己的练习室里头就像当初牡彦第一次见到溪槿的时候那样,一直跳一直跳,谁也不想说话,固执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的情况日益下降,牡彦和沐沐两个人已经不知道找医生多少遍了,医生回应的就只有一声叹气还有一句话,“我们需要患者的配合,你们要跟她沟通,不要以为她听不进去,她都知道的。”
牡彦每次赶完通告都会到溪槿那边跟她聊聊天,然后说去以前的事情,但更多的是牡彦看着溪槿日益消瘦的脸发呆。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好像一夕之间她变得让他感到陌生,就好似她的第一人格被第二人格所吞噬,她不认识他,她也不会对人笑了,再也不会感受到阳光般的感觉。
他不会让这样的感觉消失的!
这是他最珍惜的东西,也是溪槿最最不能丢失的东西。
隔日清晨,牡彦一声不吭的带着溪槿来到了溪母的坟地,木槿花还在盛开,随风摇曳,平静而又安逸。
牡彦一把拉着溪槿纤细的胳膊,指着墓碑低吼着,“溪槿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让你妈妈怎么安心的走?你若不好起来,你怎么报仇!溪槿,你想要逃避到什么时候!你倒是知道不知道你现在的状况,你现在已经不能只靠药物了,你懂不懂!你给我清醒一点!”
“你不要说要让陆辰生付出代价吗?你这样要怎么让他付出!”
溪槿好久都没有给他什么反应,就当牡彦快要放弃的时候,溪槿突然一声惊叫,随后就是一阵恸哭。牡彦轻搂着她,拍着她嘴里嘟囔着,“没事了,没事了,这次过去了就没事了。”
可能是发泄完了,虽然溪槿还是面无表情,但是牡彦就是知道她开始缓和了,就是知道她把她的话听见去了。
接下来的好几个月里,溪槿真的开始认真的接受医生制定的计划进行治疗,牡彦和沐沐也一直陪着她度过这一段黑暗而又漫长的时光。
然而即便是一直在接受治疗,但是溪槿从未放弃过自己的舞蹈。所以当她复出时所跳的舞蹈惊艳让人惊叹万分,也就在她复出之前让牡彦抹去她的记录,让人无法查到。
后来,溪槿疯狂的接通告,拍摄,跳舞,她变得在众人眼里成了骄傲的女王,而私底下,牡彦却对她心疼不已。
这也就是为什么夏翰暝无论动用任何关系都无法查到究竟这六年来溪槿到底经历了什么。
当他完完全全听到这六年来所发生的事情的时候,夏翰暝才知道原来心疼到极致就成了麻木,想要落泪却无法落泪的心情。
他好想去紧紧地拥抱她,感受到她的温度,感受到真真切切的触感,感受到她就在身边的感觉。
夏翰暝从回忆中回过神来,隐隐约约听见了脚步声,抬头望去,眼底处那一丝心疼被宠溺所取代,他朝远处伸伸手,“过来,槿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