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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妈妈一走,陈臻听见陆瑾瑜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不由得笑起来:“你很紧张啊?”
陆瑾瑜朝他笑了笑:“终于明白女婿上丈人家门得有多忐忑,而且我们情况特殊。你不紧张?”
陈臻悠然地靠在沙发上,叹了声:“紧张啊,可陆瑾瑜先生,予我软肋,亦予我铠甲啊。”他扬起唇角,“不可思议,我觉得自己特别不要脸,说这种话说得太溜。”
“不奇怪,阿姨也说,高中时候你就喜欢上我了,这么数数,快十年了,你也憋得够久了。”陆瑾瑜有些得意,这时他瞥见紧闭的书房大门,收敛了笑意,“叔叔很生气?有多生气?”
陈臻压低了声音:“我和你说吧,我爸绝对已经偷听了刚才的全程对话。在我们家,他只是假装有权威。他早上的反应,不算生气,更多的是担心我妈。可眼下,我妈不用担心了,那离攻下他也不久了。”
他面带俏皮神色,显得十分轻松,不过陆瑾瑜经历了他对待自己的态度,开始明白陈臻有时候的轻松不一定是真的轻松,他的随意也未必是真随意。于是陆瑾瑜回道:“如果你爸爸真的反对,我们不该强迫他改变想法。如果可以,我们慢慢努力。”
陈臻望了眼两边,悄悄捏了一把陆瑾瑜的脸:“我爸爸最担心的是哪天你投奔资本主义不复返,我苦受寒窑十八载。”
眼前这个人,怎么看怎么喜欢,现在自己可以光明正大上去揩油,陈臻心里美得冒泡。
陆瑾瑜拢住他的手:“陈臻,你爸妈都特别好,难怪你也这么好。”
他说得很轻,语气却很坚定,陈臻觉得这是一句很动听的情话,顺带夸了他们一家,于是点头应道:“长成独立自由的人格,必须有赖陈自予先生和颜希茂女士的培养,于是乎世界上有了一个独一无二的灵魂属于陈臻。”
陆瑾瑜笑意不止:“我觉得你以前很狗腿啊,看见我可笑得欢,现在这么不谦虚,是不是以后不拿我当男神了?”
陈臻点点头:“不是男神了,是男朋友。说真的,这个词说出来真奇怪,陆瑾瑜,你听着奇怪吗?”
陆瑾瑜真想说“有点奇妙”,结果书房的门就砰得打开了。陈自予先生捧着茶杯,中气十足地喊道:“打搅了。”
打搅什么了小两口自然听明白了,陆瑾瑜发现自己许久没有这般手脚无措过,他站起身喊了声“叔叔”问好。陈自予没给他脸色看,点点头应了,然后自顾自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调到了曲溪当地的频道看城市新闻重播。
陆瑾瑜这时只能坐下,犹豫了一下干脆直扑主题:“这次冒昧上门打搅,是想和叔叔阿姨当面谈谈。刚才阿姨和我说了她的想法,我现在能保证的是,我会坚持,用所有的力量去保护陈臻和我们之间的感情。”
“我们之间的感情”这几个字是他瞧着陈爸爸的神色一点点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十分艰难。
陈爸爸放下茶杯,直视着陆瑾瑜缓缓道:“你们对我这个爸爸的希望是什么?”
“是希望我举双手赞成你们这样的同性恋?这个词我说得不太舒服,你们也不用给我科普这是和异性恋一样的寻常用词,在中国的语境下,这个词就是不正常。我是陈臻的爸爸,他一路成长,我没有望子成龙拔苗助长,我尽可能地给他自由的空间,给他自由的选择。到了性向这个问题上,你们一定也希望我尊重你们,理解你们,支持你们,对,这也是自由,我承认。可我是你们的长辈,我有义务去帮你们预见未来的境遇。颜希茂文艺青年,满脑子浪漫想法,现在肯定已经把自己当爱与正义的化身了。我这边呢,我想说的是,你们有一堆现实问题,我不是因为反对而反对,而是因为应该反对而反对。”
陈妈妈剥着毛豆就出来了:“什么爱与正义的化身,陈自予你说说清楚!我和你讲的你没听懂吗?臻臻喜欢什么,想做什么,你不要拦着,尤其这种事情,你拦着有什么用,除了徒增怨怼你做不成什么好事。现实问题留给他们自己协调解决,以后就算有人在路上指着我说她儿子是同性恋,我就告诉她关她屁事。他们不成了,臻臻下一个不管喜欢男的女的,反正他喜欢,那我也不管。他现在喜欢哪个,我也不管。”她转向陈臻和陆瑾瑜,“可是你们两个,既然郑重其事了,就给我像样一点。人家以结婚为目的的男女朋友怎么处对象你们也怎么处,认认真真踏踏实实,不是说以后要结婚,而是态度要端正!”
她一席话掷地有声,陈臻恨不得站起身鼓掌,他立马把眼神扫向爸爸。陈自予扶了扶眼镜,沉声道:“颜希茂你嘴巴厉害,毕竟又是文学社又是辩论队,能人一个。你辩论队里什么师兄吗?”
颜希茂笑起来:“不好意思,我那时候确实是中大一枝花,出类拔萃。要不是我回曲溪工作了,你能娶到我?”
陈自予也笑了:“不胜荣幸,不胜荣幸,得颜小姐垂青我陈自予真是三生有幸,行了吧?你这么放心儿子,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你既然心那么大,我倒是徒做小人了,转回头你和儿子都要怨我。陆瑾瑜,你说你有能力保护陈臻,那倒不必。陈臻也不是小姑娘,他和你不差多少,你只要保证你的家庭你的各种社会关系以后不要给陈臻什么不好的影响就好。”他顿了顿,扫视了全场三人,叹了一声,“就我最碍事最霸道最□□了是吧?都等着我说句随便吧。行,随便吧。以后你们是好是歹,都论不到我头上了。”
他有些颓然,陈臻看了难过,只能说:“爸,我真的很感动,我不知道有多少爸爸能做到您这样。我们会努力保护自己,不让您以后伤心难过。”
陈自予点头应了,手摆了摆:“我希望我老来清净有些福享享,你们争气点,不要犯蠢犯傻给我添麻烦。”
陆瑾瑜见势头正好,趁势说道:“我看叔叔喜欢书法,这里有块红丝砚,品相还不错。”他投其所好取出那方砚台,讨好老丈人十分谄媚。
陈自予扫了眼,悠悠地说道:“陈臻哪里这么值钱,这个你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