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1 / 1)
陈臻扬起唇角:“那当然啦,为人师表,一表人才。”
陆瑾瑜指了指他扣反的安全带,从下而上眼神扫视了一圈,嗯了一声:“神气的。”
他不是地道的曲溪人,不太会说曲溪的方言,这句倒挺标准。
他这么认真严肃地夸了,陈臻倒是有点不好意思:“哈哈,比不上陆神帅。”
陆瑾瑜笑了笑:“现在很少有人这么叫我了。”
陈臻放松了身体,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陆瑾瑜没有放音乐,车里特别安静,他好像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听见自己对陆瑾瑜说道:“那现在大家称呼你什么?高富帅?”他想起李染逃走前的话,不禁笑了起来。
“还是,金鱼?”
陆瑾瑜的名字,取的是怀瑾握瑜的意思,美玉在手品德高尚。可小孩子们管他懂不懂这意思,都管陆瑾瑜叫金鱼。久而久之他自己也习惯了,昵称什么的惯叫金鱼。
这么可爱的名字和陆瑾瑜本人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萌。
陆瑾瑜的手握着方向盘,骨节分明修长白皙。陈臻假装在看前面的路况,其实在悄悄盯着他的手。
“金鱼的记忆只有七秒,是庆幸还是可怜呢?”陆瑾瑜突然开口说道。
陈臻从放空中醒过来,他们两个虽然在大学重逢,但那时候要么社团活动要么选修课遇上,很少有两个人单独交谈的机会。陈臻拿了陆瑾瑜的手机号,但是男生之间整天打电话发短信也太露痕迹,只能遗憾地弃之不用。□□聊天也是,陈臻生怕自己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话让陆瑾瑜疑心,所以也不太找他聊天。这么细数下来,他们最亲密的时候还是高一那几个周六的午间,一道吃了饭一道走回学校,再一起聊聊天。
现在这么安静地坐在一起聊天,真是做梦一样的美好氛围,如果没有满车厢的烤鱼味的话。
陈臻觉得自己真是一个白痴,一个浑身烤鱼味的自己,和一个被迫浑身烤鱼味的金鱼同学。
他努力忽略好像已经被腌制出炉的体味,缓缓说道:“金鱼的记忆其实不止七秒,至少有三天吧。如果真的只有七秒,从辩证的角度看,既幸运又不幸。它会忘记痛苦,也会忘记快乐。”
陆瑾瑜笑笑:“感觉成了陈老师的学生。辩证法是很有意思,记住和遗忘都会成为一种不幸,也会成为一种幸运。不是幡动,是心动啊。”
“你以前说过你的偶像是王阳明啊,小陆同志唯心主义。”陈臻调侃道。他在马院这些年稀里糊涂学了一通,到了工作岗位上,也不和初中那群小朋友讲哲学思想,自认自己是个空瓶马哲人半吊子老师。
其实人是需要信仰的。当年敬爱的陈自予老先生面对坦克机枪不改其色,虽说后来被老师提溜了回去没有舍身成仁,后半辈子对这件事也是缄默不语绝口不提,但陈臻遥想老爷子的英姿,任后来人是非评说,那时候的勇气真是令人赞叹。
他自己,六岁的时候因为颜希茂女士工作太忙,被强行从幼儿园中班塞进小学一年级,从此和一群比自己大了一两岁的小孩一起上学。每个早慧的聪明小孩儿面临的痛苦就是没有可以沟通的同龄人。陈臻一脸冷漠地上完小学一脸冷漠地上完初中,到了高中,遇到了很多让他敬佩的同学,尤以陆瑾瑜为是。
陆瑾瑜初看是个完美的中学男神,但是陈臻知道他心里有很多疑惑忧虑和痛苦。这些超越他年龄的思考被他掩藏在温和明亮的笑容之下,但这些有些负面的情绪没有在暗地里滋长发酵侵染他的心灵,反而是被他慢慢消解融化。陈臻觉得说起内心坚定,陆瑾瑜可以算一个。高中时候还经常一脸冷漠的自己,如果有崇拜过的人,陆瑾瑜绝对排第一。
自己对陆瑾瑜的感情究竟是什么,这个费脑费力伤怀的思考早就被陈臻抛诸脑后了。十年的时间,起初的疑惑惶恐和挣扎绝望早就渐渐消弭,陆瑾瑜快化身烙在心上的图腾了。
这个比喻好,陈臻每次想到都会觉得自己像个诗人。
被陈臻调侃,陆瑾瑜唇角上扬:“我记得你的偶像呢,是太史公大人。”
陈臻有些意外:“你还记得啊。”
陈臻大学利用假期和翘课,循着太史公昔日学游天下的路线跑了大半个中国,访古怀古酸了好一通。当年他站在唐人所刻的赤壁摩崖石刻下,望着滚滚而去的长江水,突然兴起落泪的冲动。逝者如斯夫,他好像什么都握不住。
大学是他最苦逼的暗恋时光,因为看得到不敢吃吃不着,所以格外多愁善感。后来拍了荆州过来的船,发了个人人状态:
酾酒临江横槊赋诗。
这句诗说的是曹操顺流而下战赤壁前的豪情得意。同学们看到这样子的状态一般都没什么兴趣,有几个人回复了“又去潇洒啦?”“陈真你是练武的不是写诗的”。陈臻也就是瞎酸一下,没在意,结果应用上提示新消息,点开来一看,陆瑾瑜回复的: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陆瑾瑜随手开了音响,陈臻便瞄了一眼车载显示屏,立马笑了出来:“诶不是,这style不对啊…”
车里放的是歌唱家韩磊老师的《等待》,沧桑的声线唱着“我为什么还在等待我不知道为何仍这样痴情…”
陈臻一怔,哈哈过去:“你喜欢韩磊老师啊?”
陆瑾瑜在专注开车,目视前方道:“不是我存的歌,不过很好听啊,好像是…《汉武大帝》主题曲?”
“对,正说起这个。”陈臻沉静下来,任旋律在车厢里来回萦绕。
“我为什么还在等待我不知道为何仍这样痴情…”
见鬼了,陈臻心里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