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章(1 / 1)
八
是她。
穿着淡黄色褶裙,双手捧着一个高脚杯,左顾右盼,穿梭在酒吧里的各色光束都落进乌溜溜的双眸。
像等着什么人似的。
司晓抓住了林逸人表情的细微变化,顺着望过去,指着她道:“是她?”
林逸人无奈地摇摇头,轻声说:“不是冤家不聚首。”
司晓笑得邪里邪气,挤眉弄眼地:“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林逸人转头,当做没有听到,像躲着什么似的。
司晓兴致盎然,探着脖子瞧。突然诧异地“咦”了一声,用胳膊撞撞林逸人的肩:“喂,你英雄救美的时候到了。”
归兰坐在吧台前,头顶上的灯时明时灭,不安分地变换着各种颜色,照得她很是心烦,杯子里的酒味道不纯,难以入口,四围被异样的氛围烘得热热的,她有种无处发泄的烦躁,好像随时有砸掉酒杯离开这里的冲动。
忽然,肩膀上落了一只手。那只手循着她的肩摸过来,一点一点,像一条皮糙肉厚的蛇。她身子立刻紧绷起来,寒毛直竖。
转头见一个黑皮背心的小年轻,一身铆钉,从胸口到鞋,还有反射着光的一个个金属片。铆钉举着酒杯笑嘻嘻地,归兰硬着头皮问:“你姓陆?”
小年轻嬉皮笑脸地答:“什么姓陆?我姓马,上马的马。”说着,身体靠近,指尖攀附而上,挑起归兰的肩带,笑得暧昧不明。
归兰明白了,干脆利落地拍掉铆钉小年轻的手,虎虎生威地瞪他一眼,走开换了一张位置。
小年轻黏过去,晃了晃酒杯抵到归兰嘴边,凑过头轻声说:“小美女,我一眼就看中你了。卖给谁不是卖啊,对不?”
“是么?”归兰冷笑两声,突然眼波一转,就着酒杯抿了一口,媚笑着把喝过的地方转向铆钉小年轻,柔媚的灯光笼着神秘莫测的笑容。
小年轻直勾勾地盯着归兰的脸,满脸笑意地颔首,凑向带着唇印的杯沿。
变化就在一瞬之间,大概是射光灯掠过一眯眼的功夫,归兰笑得更明媚了,杯子微微一倾,液体缓缓流出来,胸口的铆钉立刻被水润得更亮了。
亮瞎了。归兰想。
小年轻怔了怔,突然跨前一步用力扯住归兰的胳膊,表情狰狞起来,满嘴酒气地贴了上去。
林逸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身子向前挺了挺,转动的射光灯扫过来,她微微眯起眼,隐在赤橙黄绿不停变换的灯光里。
“喂喂,你的人快被抢走了!”司晓按住林逸人的杯子。
林逸人笑得安然,顺着司晓的力气,把酒杯举到司晓面前,轻声说:“cheers。”
归兰用力地挣了几下:“放手!”铆钉小年轻戏谑地看着她挣扎,抓着她好似没花一点力气似的,胜券在握地扬起了下巴。
归兰不动了,死死地盯住铆钉小年轻,眼透寒气。
小年轻还没来得及纳闷,一个耳光就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脸上。
“啪。”
歇斯底里的叫骂瞬时冲破了酒吧的房顶:“草,你个婊|子装什么烈女!”
跳舞的人不跳了,调情的人不调了,喝酒的人不喝了,目光一致对向那个浅黄色裙子的女人。
归兰有些发抖,热辣辣的气息用上胸口,越来越烫。
不被尊重也不觉得自卑,被所有人斜视也不露怯。没有人理所应当被欺负。
“你他妈……”小年轻咬着牙。
归兰的目光针锋相对地迎上。
“等一下。”一道声音划破这剑拔弩张,周围人多混杂,实在难以辨别是谁的声音,不过,是个女人。
“我说,对一个女人使横,你这也太没风度了。唉唉,让一让。”说罢,一张额上带着汗的脸从看热闹的人群中挤出来。
人都已经风度翩翩地走到面前,归兰还没有看到。司晓笑着用手在归兰面前挥了一下,归兰诧异得张开了嘴,明明是个……女声啊?
铆钉小年轻喊:“你是什么东西!”
“您刚才对我的朋友实施了侮辱、诽谤,和性骚扰,先后违反了《刑法》《民法通则》《妇女权益保障法》等诸多法律,《妇女权益保障法》第39条规定,妇女的名誉权和人格尊严受法律保护,禁止用侮辱、诽谤、宣扬隐私等方式损害妇女的名誉和人格。《刑法》规定有猥亵、侮辱妇女罪及侮辱、诽谤罪,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司晓笑笑说,“相信现场很多人都看到听到,取证不是难事。”
铆钉小青年愣住了,死死地钉在原地。
“至于您刚才骂我,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司晓看着铆钉强忍着慌张的样子,偷笑了一把,继续说,“你是可以说话的,只是任何一句话都可以作为呈堂证据。”
归兰已经忍俊不禁了,忍着笑意望了司晓一眼,这仔细看,还确实是有女人的样子的,起码身形纤细,帅气得和模特似的。司晓装模作样地把衬衫拢了拢,对归兰一笑,示意她安心。
铆钉小年轻被晾在原地,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他的面色涨红成猪肝色,急吼吼地吼了一句:“关你P事。”
“您可以反驳我,给你三十秒,不说话我就当你放弃发言权了。”
“艹你他妈……”
“人身攻击不算有效发言哦。”司晓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笑得艳光四射,整个脸上写满了落井下石。“你还有20秒。”
铆钉小年轻怒视着司晓,额上青筋已经暴起,周围已经有人开始笑了。他握紧了拳头,好像随时准备扑上去扭打。”
“10秒。”司晓不数了,一笑过后竟然主动搭上了铆钉小年轻的肩膀,神神秘秘地把他带到一边低声耳语一番。
铆钉的脸上先是纠结,继而回头看了看身后。归兰和一般等着看好戏的人脸上皆是遍布疑云,那个帅气的女人……在倒戈?
铆钉小年轻满脸通红,最后咬着牙恨恨地点了头。
司晓如释重负,回到归兰身边,对着迟迟不肯散开的人喊道:“误会啊。那是我朋友,开开玩笑而已,大家还真是热情。”
一群唏嘘。
铆钉小年轻狠戾地瞪了司晓和归兰一眼,走了。
归兰抽了抽嘴角,朋友?
司晓打了个哈欠,急着把衬衫上面两个扣子解开,像是解开禁锢一样吐了一口气,然后笑着对归兰说:“知识就是力量。”
归兰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玩世不恭的帅气女人还挺有能耐:“谢谢。你刚才真帅。”
司晓最受用这一套,风骚地摸了摸头发,笑得桃花潭水深千尺,向调酒师要了两杯苏格兰威士忌,一杯递给归兰。
归兰接过,一脸三八地问:“你刚才跟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跟他打个商量,我给他留个台阶,让他顺着就下了,那么多人看着别不好收场。”
归兰抽了抽嘴角,像看了一部烂尾的电影似的,一脸想吐槽的样子。
“当律师这么久,学得最有用的东西就是吓唬人了,还蛮管用不是吗,哈哈。”
归兰抓到了什么:“你是律师?”
司晓点点头。归兰不说话了,吸了两口气。
职业……歧视……司晓看着归兰一脸阴郁的样子,心想林逸人你完了。
“没事,是我对这个职业印象不太好,我知道这样不好,也在努力改观呢。”归兰笑笑,“总之谢谢你。”
“不用谢我,我才没兴趣做免费劳工呢。”司晓满脸不爽。
“……”
“我是受人之托。”
“谁?”归兰愈发吃惊。
司晓赶忙指过去,却发现原来的位置上空荡荡地没了人。
“……可能她躲到那个角落里玩去了。”
归兰有些失望,司晓笑着说:“那个人你认识。”
“嗯?”
“就是那个闷骚到骨子里的,浑身冒冷气吓唬人的。”
归兰脱口而出:“林逸人?”
司晓点头。林逸人的闷骚真是有目共睹,简直可以去考十级证书了。
“怎么可能。她那个对人爱理不理还老是嫌弃我的死腔样子。”归兰撇嘴。
司晓环顾四周,确定视线范围内没有林逸人的存在后,鬼鬼祟祟地凑近归兰压低声音道:“其实她以前不这样。人家以前也是活泼开朗温柔可爱。”
归兰浑身一抖,一脸囧地看着司晓,除了张大了嘴惊讶什么也做不了。
司晓继续一脸悲痛,“都是她女朋友,和她互相折磨相爱相杀,才这样的。”说罢,声情并茂地叹了两口气。
相爱相杀……归兰额上流下豆大的汗。
为什么……要走呢?归兰看着那个空的位置,突然想起林逸人眼里近乎冷漠的冷静。
那样的人怎么会在感情里打滚纠缠,折腾自己呢?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归兰忽然沉静下来,神色黯然地看着司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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