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一次见烟叔（1 / 1）
第一次见烟叔，他在客厅里弹钢琴。
妈妈给了我一把钥匙，嘱咐我放学以后去新家吃午饭。我按照妈妈说的地址找到了城里的一栋高级公寓，推开门，一个穿着灰色衬衣的中年男子在阳光斑驳的客厅里弹奏着一首我不知道名字的钢琴曲，钢琴的颜色是旧旧的米白色，隐隐发出珍珠一样的微光。屋里没有开灯，窗外的梧桐树又遮住了大部分日光，客厅里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烟叔抬头冲我点点头，没有停止飞舞的手指。
他沉浸在琴声的世界里，弹得陶醉，身体跟着音符轻微晃动。我双手提着书包，靠在墙上，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从头到脚穿着一身灰色的陌生男人。就是他吗？抢走了妈妈的男人？以后将要和我们一起生活？妈妈说他是画画的，怎么又弹起了钢琴？
曲毕，烟叔笑咪咪地走向我，伸出了他的大手，“你就是启德吧？你好啊，小姑娘。”
看样子他是要和我握手，我不情愿地伸出指尖快速扫过他的手掌，又赶紧缩了回来。
我并不想和他成为朋友，他抢走了妈妈，他是我的敌人。而且。。。他似乎过于高大挺拔，走向我的时候，他的影子整个笼罩在我的身上，我感到了一阵说不明的压迫感。。。
“我是秦木源，你可以叫我老秦。”烟叔拽了拽我的辫子。
这是打算要互相介绍了么？可是我不想说自己。。。我点点头，眼睛看着脚尖。他的鼻子又高又尖，眼睛的颜色似乎很浅，长得并不像我最初以为的大叔的样子。。。要好看精致那么一点点。。。不过，我没敢多看他。。。
“小姑娘有点认生？没关系，以后熟悉了你就知道我很好玩的，”烟叔熟络地拍拍我的肩膀，“来吧，吃午饭，我下厨给你炒了几个菜，听你妈妈说了几个你爱吃的菜，不过不知道做得合不合你的口味，不好吃就告诉我，下次改进。”
烟叔递给我一个翠绿透亮的玉碗，小小的，我的手刚好一握，小碗里米饭盛得刚刚冒出一个小尖，显得十分可爱。
“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小碗，你喜欢吗？”烟叔问。
我又点了点头，奇怪，他怎么知道我喜欢这样的小物件？
“喜欢就好，你妈妈说你很喜欢古董？恰好我那里有很多哦，什么时候带你去我的铺子看看去。”烟叔给我夹了一束青菜，我吃了，他又给我夹了一块肉，我又吃了，依旧没说话。
“不爱说话？”他凑近一点问我。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要问他：“你刚才弹的是什么曲子？”
“巴赫的，名字叫音乐的奉献，以前听过吗？”
我摇摇头。
“喜欢的话，我以后可以经常弹给你听。”
“那。。。你可以教我吗？”我鼓起勇气说。
他哈哈大笑起来，“当然可以啊！”
我捧着碗，也对他笑了一下。
烟叔拽我的辫子，“对嘛，笑一笑，你笑起来可漂亮了，小姑娘。”
饭后，烟叔带我参观这套装修得十分别致的房子，“这就是我们以后的家了，你喜欢吗？”
客厅铺的是红色的木头，浴室是水蓝色波纹的瓷砖，我的卧室是象牙白的细条纹木板，墙纸是浓厚的青色天鹅绒。。。这么漂亮的房子，我怎么会不喜欢呢。。。事实上，我从来都没有住过这么漂亮的房子，同学的家里，我也没有见过谁家能装饰得这样美丽。。。而且，这样的美丽中，还有着某种诗意和韵致，我开始相信他是一个画家了。。。
“妈妈说你会画画？”我仰头问他。
“嗯。。。”他沉吟片刻，“我画了快四十年了哦，小姑娘。”
“哇呜！”我禁不住惊叹，“这么久！”
“对啊，以后你要喜欢，我也可以教你画。”
“太好了！我喜欢画画！”我雀跃起来，全然忘了我才认识他一小会。
烟叔掩饰不住眼角的笑意，向我推开书房的门，OMG，里面玲琅满目挂满了各色各样的油画！
我一幅幅地看过去，心里全部都是惊讶：天啊，他画得真好！我喜欢这些画！我喜欢这些线条和色块！
我转头惊喜地看了看烟叔，他微笑地示意我继续看。
我沿着书房缓缓地走了一圈，连呼吸都控制不住地急促起来，我，我也想画出这样的画来啊！
烟叔像是看透了我的心事，说；“以后我画的时候你可以进来看，也可以画，随便画什么都行。”
“真的可以吗？”我还是不敢相信。
“当然啊，这是你的家。”烟叔说的理所当然，好像我已经在这个房子里住了几十年，和他有几十年的交情似的。
烟叔还说，新家里，我有一个专门的卧室，衣柜里都是时下最流行的少女新衣。
“听你妈妈说学校周五穿便服，这些衣服是从美国专门带回来送给你的。”烟叔笑眯眯地对我说。
“我从来没穿过这样的衣服。。。”我说。
“那正好试一试啊。”
我摇摇头，走到阳台，望着窗外江南特有的湖光山色，有些踌躇。
“你。。。”我开口想说点什么。。。
“怎么了？”他侧过头凑近听我说话。
“你会是一个好爸爸吗？”我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我以为他会哈哈大笑，像大部分电视情节那样安慰我几句，没想到他听到这个问题后严肃地想了一会，然后对我说：“我并没有做过爸爸，我会努力去做，但是肯定也免不了会犯错，如果什么时候你觉得我做得不对了，你一定赶紧告诉我，好吗？”
我感到他这个回答是认真的，于是我也非常认真地对他说：“当然，我会告诉你的。”
“你真是个可爱的姑娘。”烟叔拽拽我的辫子。
“你也是个不错的大叔。”我同样也称赞了他。
这就是我和烟叔的第一次见面，在一个阳光丰盛的夏日午后，我们以对彼此客套而良好的欣赏结束了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