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动荡（1 / 1）
大荒历530年秋，启王巡幸雷泽，遇刺身亡。
这是朔望斋史册中记载的内容，了无情感的笔调，又怎能将其间种种尽数囊括。
启王薨逝的消息传来，桐音正在水云宫绘着阵图，看见师父近年留下的门人焱尘匆匆从门外跑来，放下笔问道：“怎么这般着急？”
“桐音师姐，大国师命我冒险传消息来，这便是他的信，对我说了好几遍，一定要亲自交到你手里。”焱尘喘着粗气将红蜡密封的信件送到桐音手里：“好在我这回没碰见玉玑子门人，成功把信送到了。”
桐音惊讶不已，面上却平静，很快将信展开，果然看到信的内容被阵法打乱，只有云麓仙居法术才可解开，当即运了法力于其中。
熟悉的字迹出现，桐音的表情却慢慢凝住，片刻，抓起信，踉跄转身向隐逸云处走去。
“桐音师姐，你还有话要我转告国师的吗？”焱尘问道。
“请转告师父我一切安好，不用担心。”桐音低声道。
“……好。”焱尘嘴角一抽，眼看桐音面色苍白，脚步格外虚浮，甚至连站立时都站不稳，根本不是一切安好的模样，终忍不住上前搀扶：“桐音师姐，你这样子……”
“只是这几天太虚观进攻得频繁，我睡不好觉而已，就别跟师父说了。”桐音借力站稳，低声道。
“好，”焱尘只好应下：“师姐记得好好休息……对了，你这般模样，很久了是么，我记得上回看你便是这样，只是没现在严重罢了。”
“被你发现了啊，”桐音苦笑：“想得太多，人也会疲倦。不过是身体较之以前虚弱罢了，无大碍。”
“真的？”焱尘怀疑蹙眉，桐音却恢复了从容模样，微笑道：“我先去趟掌门那儿，你一路匆忙，还是去弟子厢房歇息番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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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玉玑子真有叛出王朝之意？”岐山脚下，隐逸云眉头紧紧蹙起：“怪道最近金坎子来仙居寻衅的次数多了不少，原来，竟是有此念头！”
“不仅如此，师父传信过来，道启王车驾离去时，他曾远远看到王上一眼——王上有些不大对劲，不似真人，更像一具傀儡，启王薨逝雷泽之事，怕是多有内情，极有可能与二国师有关，”桐音垂眸，眼看着隐逸云看完信笺，将其付之一炬：“师父一向谨慎，既是冒了险将消息送出，此事怕是真与太虚观脱不开关系。”
说罢，桐音只觉一阵熟悉的疲惫袭来。连忙不动声色扶住身后山石。
“阿音，你还是歇歇罢。最近这段时间，你状态都不好，好像一睡就不醒似的。”饶是桐音悄悄隐藏，却还是瞒不过一直看着她的隐逸云，而对方只是叹息一声：“如今，你我守了仙居数年，弟子们多有疲敝，幽都裂隙开启的却愈发频繁。不维持住己身平安，又何谈守护仙居？更何况水云镜中也有异象，近期内太古铜门有变，届时天下苍生为何，无人可推测，你我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了。”
“我又何尝不知，”桐音苦笑：“可是，门派中变成如今这般，我怎么歇得下！”
“那你总要为我，为仙居考虑啊，”隐逸云叹道：“阿音，一定要坚持住，等到此间事告一段落，你便留在我身边，我封你做右护法——此事了，仙居上下便是我能够彻底做主了，门派中也没人敢对你提出质疑。阿音，保重好自己，我和仙居都需要你。”
“好啊，”苍白的唇角挽起，漾出一抹笑痕，桐音点头轻声：“师姐既敢信我，这个担子，我便接下，这就暂且回去歇歇，顺便考虑太古铜门那边的裂隙如何收尾。”
“隐逸云掌门，九黎分堂主夏冰传信！”焓煌拿着信纸跑来。
隐逸云将信纸接过阅读，愈看，眉头便皱得愈紧，有些疲惫的按住额心，只字不言。
“师姐，何事担忧么？”正想离开的桐音也收住了步子。
“不算大事，九黎的幽都裂隙突然间比以往开得多了不少，如今天合关外已有部分魔兵集合，各门派分堂难以抵挡，分别向本门与王朝求援。”隐逸云叹息道：“我只是不懂，九黎人烟不多，本是氐巫寨夷人聚居处，一向不与中原王朝亲近，魔族为何要盯着九黎不放？”
桐音仔细寻思，心中隐约摸到关窍，却又一时说不出其所以然。
“师姐，要派弟子增援九黎吗？”桐音转而问道。
“自是要派的，听说看守天合关的守将定志出自定家，想来，也能撑上些时日，我们本身人数吃紧，不能派去太多人——这事由你决定。”隐逸云略想一下：“对了，据说九黎多瘴气，让他们带些制约的东西前去。”
“放心，我会注意，”桐音笑道：“我这就派一部分风宗弟子前去。”
隐逸云来不及多说，便被又一轮幽都裂隙的消息给绊住脚步，只得匆匆与桐音打了招呼，提杖离去。
桐音未等出门，迎面便看到一个有些眼熟，橙黄衣衫的少女。此时少女面色苍白，失了神似的，就连撞到桥栏都了无知觉。
“那个秦筝，还敢出现啊，”有小弟子低声议论：“能干出勾引烟纶宗主，拆人姻缘的事，还在这装无辜装难受，真是白生了那张美人脸！”
“可不是，好像烟纶宗主果真看重这秦筝呢，也不知被灌了甚么迷魂汤。”
……
桐音原地听了片刻，很快想起自己与这秦筝姑娘几年曾有过一面之缘。只是那时她身边有个黑衣弈剑，人也娇蛮，不曾想如今已成这般模样。
她轻步走向秦筝，没等走近，便闻到一股酒气，秦筝整个人没了骨头一样软倒下来，抱住桥栏，呜呜哭了。
“烟纶师兄，我不该要三卷天书的……你为什么不愿再看我一眼！”
秦筝的呢喃响在耳边，却让桐音脸色猛然一变。
桐音匆匆向火宗走去，恰在火宗门前碰见同样有些失神的烟纶。
“烟纶，站住！”桐音藏着心事，说话时分外的不客气：“三卷天书的事……你和秦筝，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烟纶脚步顿住，俄而，苦笑：“这件事情，竟是连你都听说了么。我是和阿筝有旧，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因为个人感情，忘记身为火宗主的责任，阿筝没有习练天书的资格。”
桐音看紧烟纶，直到对方轻咳一声，才慢慢转开目光：“如今乱局将近，你却偏搞出这种事，你要我如何相信你没暴露天书内容？”
“姑娘放心，阿筝确实没有看过的，三卷都没有，”烟纶摇头轻叹：“早在数月前，我们三宗主便将各自保管的天书，全交到隐逸云掌门手中——世道这般乱，门派上下唯一有能力保住天书传承的，就只有掌门一人了。”
桐音听闻此言，这才松了口气，片刻，转头盯紧烟纶，低声道：“这段时间，对身边人多加小心。”
烟纶苦笑点头，眼见桐音转身离去，方才轻不可闻的呢喃：“可是，做不做得到，我却真的控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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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黎再度传来消息的时候，桐音甚至还来不及选好此番派遣到九黎的弟子。
“阿音，这能多派些人手了，”隐逸云放下信纸，面色凝重：“这一次九黎乱局，我也得亲自走一趟，门派中的事暂交给三宗宗主——听说，巴蜀锁妖塔裂隙大开，集结妖魔军足有五万之数，此时已在天合关外与王朝守军对峙。各门派能够派遣的弟子，加上定志的守将，满打满算不过一万。这一仗，若无强者或军队，毫无胜算。”
桐音沉思道：“我依旧奇怪为何妖魔会不惜如此代价，从巴蜀派这么多兵卒过来，只为了拿下九黎这荒僻地方。”
“谁知道，”隐逸云耸肩：“论谋略我不及你，就连你都想不明白的事情，我又如何能想透彻！”
“师姐，借我一张九黎的详细地图罢，”桐音沉吟一刹：“这回我随你同去——打仗的事我去一趟，总是有用的。”
“可是，你的身体……”隐逸云有些犹豫：“听说九黎气候湿热，瘴气磨人，你最近需要静养。让你跟去，我无论是作为掌门还是师姐，都放心不下。”
桐音浅浅笑了开来：“师姐莫担忧，我会保护自己，又不用我冲锋陷阵，我便是去了也不会有太大危险——还有你在呢，掌门可要保护好你未来的右护法啊！”
“这倒是，”隐逸云亦笑了：“这回我们一道去九黎，替王朝立个大功如何？看以后还有谁敢说你法术太弱，不适合护法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