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赠钗(1 / 1)
一路走到夏伯府邸,殷华对守门的乌衣卫耳语一番,片刻后竟有数位侍女前来,礼貌的将他二人请进府邸。
走至水榭,侍女向殷华作揖:“公子,夏伯在水榭尽头的长亭等候。”
“多谢。”殷华折扇一甩,做出风流模样,看得小姑娘脸色微红。
桐音故作不见,事实上,她正跟自己的衣裳下摆打持久战,能装出一副高贵优雅的模样就不错了,实在没心思搭理殷华。
走过一带曲折的水榭亭阁,燃着暖炉的小亭便到。
殷华挽着桐音款款入内。亭中早有一位老者落座,正就着炉火温酒,得见来人,含笑道:“真巧,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说话时,夏伯己樊的眼睛看向殷华,语气间颇为熟悉。
“夏伯乃是江南之主,吾此番前来,无非是为了讨佳人一笑,想求张地图罢了,还请夏伯通融。”殷华俯身作揖,言语间,却没带太多尊敬意味。
桐音默然看着,俄而,见夏伯不以为忤,反而朗声笑了:“殷公子年少风流,不知你想向老夫求何处地图?”
“桃溪。”殷华道。
“好说,老夫这便寻来。世人皆闻桃溪,却极少有人知,桃溪所在处于桃李花林后一处缺口,由于位置偏僻入口狭窄,极少为人寻得。”夏伯听到此处,似是微松口气,笑容愈发深了,当即请婢女拿了地图,亲自递到殷华手中。
“夏伯愿帮此事,殷华感激不尽。您在江南民心所向,是王朝与天下之幸。”殷华拿了图卷,含笑说了句恭维话。
桐音觉得二人间气氛奇怪,不等说话,殷华便拉着她告辞离开了,出得夏伯府,殷华又有了兴致,拉着桐音将她仔细看了番。
“我有甚么可看么?”桐音诧异道。她总算有些习惯了这条长裙,正纳闷间,人便被殷华拖着走进首饰铺子。
“方才见夏伯的时候吾竟不曾注意,你这头上首饰未免简陋,衬不起这裙。”殷华笑吟吟解释了,接着,拉着桐音在首饰铺子多番比对,不时拾起货架上展示的首饰在她鬓间比划。
“这还简陋!”桐音欲哭无泪:“殷华,夏伯都见完了,怎么还要穿这身行头,还是换回原本衣服罢!”
“话不能这般说,吾想送喜欢的女孩儿一些小物件,你收不收是你的事!”殷华难得强硬,四下看看,选不出一款合心意的,干脆拉着桐音走了出去:“算了,先回去,吾有东西送你!”
“诶?”桐音怔了怔,任由殷华拖回客栈。
“我说,什么时候才能把这衣服换掉啊!”桐音被殷华握着肩膀打量得全身发毛,忍不住问出声来。
“凤栖好歹也是个女孩家,要好好打扮才对,再者说,凤栖打扮起来很好看呢!”殷华将桐音按坐在妆台前:“嗯,少了妆容,若是有位妆娘妙手打扮,定是倾城之姿,不比如烟姑娘差的!”
虽说殷华之话带着夸张,终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桐音心道许多年里都未曾费心打扮,此时地图已拿到,成行在即,好好妆扮一下未尝不可,便听话的坐在椅上,任由殷华为她画眉。
钗环罢,桐音本以为殷华会把自己眉毛画歪,却不料向镜中一看,发现殷华描眉的手艺竟不错,一双柳叶眉平添几许妩媚。
“你居然会画眉?”桐音诧异:“画的真不错,该是给好多姑娘画过罢!”
“凤栖这可误会吾了,吾想为以后的妻子画眉,特意向妆娘学了这手艺。凤栖喜欢的话,吾天天为你画!”殷华委屈的抹了抹眼角,又为桐音挽起长发,头顶一重,发鬓间便被插入一枚凤钗。
桐音一看便知那凤钗是足金打造,为贵重,想将那钗拔下来,却被殷华按住手腕。
“凤栖你看,这钗是不是很配这红衣?”殷华笑问,当真像一位丈夫,在为妻子妙手梳妆般。
屋内天光闇沉,将年轻公子本就俊美的面容衬托得格外惑人。不知不觉的,桐音松开手,很挫败的发现自己居然被这一肚子坏水的家伙给吸引了下。
“难怪就连那人也……这般容貌,流落江湖着实可惜。”看着铜镜中不甚清晰的影像,殷华的目光有些迷离,轻抚桐音面颊,蓦地手下加力,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右手紧箍着她的腰肢,垂下头去,强势不容她拒绝的覆上她的唇。
桐音愣了。
以前,她有师父和师兄师姐们护着,行走江湖时更凭法术说话,从未有人胆敢轻薄她。
甚至,那家伙居然把她的愣神当成默许,把她给亲了就罢了,竟还想要加深这个吻,灵活闯入她口中,想叩开她紧咬的牙关。
反应过来后,便是一阵羞恼。
桐音用了十二分力道,狠狠对着殷华一推,将他给推倒在妆镜前,自顾捂住嘴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要干什么!”桐音气得全身颤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说亲就亲,你当我是青楼姑娘么?”
“凤栖别误会,吾……吾会对你负责的。”殷华揉着被撞疼的后背,嘿嘿笑道:“哎呀,夫君欺负娘子有什么不行,吾改日定当八抬大轿娶你回府,那根凤钗,就当做吾的定情礼物罢!”
桐音全身发颤,总算体验到了气得肝疼的感觉。她伸手从头顶摘下凤钗,怒声质问:“我何时说了会嫁你,更何况,你可知我出生籍贯,萍水相逢戏言迎娶,简直可笑!”
“娘子你就收下这钗,要是你不收,为夫就自尽在这里,你还要担个谋杀亲夫的罪名多亏啊!”殷华笑容不减,下一刻,脸色却忽然变化:“你……你对我用法术?”
“早该对你用了,”桐音冷哼:“水入梦!”
殷华不及解释,便觉一阵睡意汹涌而来,整个人脱了力,很快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桐音忍着怒气,抓起桌上卷轴转身就走,顺便在昏迷的殷华身上踢了两脚。
很好,以后再也不见,再见我跟你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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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渎镇到桃溪,路途算不得太远,乘着门派彩云,个把时辰便到。
桐音走入桃溪时,恰是早春二月。覆着桃溪的冰层已消融大半,空气中多了几分属于春天的暖意。
她要找的星光石,在那溪水之中,俯拾可得。
桐音挑选了许多可用原料,就着溪水畔的桃树搭了个草庐,一个月时光里,一直居住于桃溪中。
对于修习法术的云麓仙居,避世清修并不稀奇,便也无谓寂寞。
桃溪的时光仿佛停驻,每一日,她都在鸟鸣中醒来,看着春天的脚步渐渐走近,寒冰消融,桃溪变成涓涓细流,而她想做出的东西,也在这段避世隐居中有了雏形。
先前因殷华而积攒心中的不愉,也在这宁静的日子里消弭开。等到桐音总算做好了自己想做的东西,夹岸桃花已结了花苞,过不了几天,便会盛开。
“有时间的话,一定要来这儿看看桃花开的样子。”做好了东西,桐音归心似箭。看着手心那枚金色珠子,心道为了这东西,她少说也花了一年时间,才攒齐那些遍及大荒的原料,好在她最后还是做了出来,这些心思不算白费。
这次回去后,接下来该去哪里呢?
桐音乘上彩云返回西陵的时候,忍不住琢磨起来。
——干脆回巴蜀看看好了,两年前她走到巴蜀时,曾帮助天烈将军平了蜀匪之乱,暂且将匪徒赶到城外数十里,也不知两年过去,蜀匪是不是搞出了新动作。
至于那个轻薄她的殷华,他与她本就相识不到一月,终归是个萍水相逢的路人罢了。
她的脚步遍及大荒,在每一处停留的时间都不长,今后再见的可能微乎其微。以他那不问女孩家世便求亲的随便模样,说不定过几日就有了新欢,忘了她这无意路过的人。
如此,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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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音回到西陵的时候,正是阳春三月,桃花盛开。
她站在国师府门前,几番犹疑,总有些近乡情怯。
一走数月,也不知师父是否安好,她这徒弟当得也确实没心没肺,每回一走,短则数月长则一载,与师父通信算不得太多,盖因她知晓师父性子清冷,便是收了信,回信时言语也不多。
更何况,身为王朝大国师,便是不得启王信任,不曾领实权,焰离的事情也一直不断,能够将她带大,教她法术,已是难得了。
正静立迟疑,忽有一阵温和声音响起:“姑娘可是国师府中修行的弟子?在下受师父命,将此物送与大国师,还请姑娘转交。”
桐音转头去看,却是位蓝白袍服的年轻男子,容貌美艳妖冶,微微一笑,便是如罂粟般令人沉迷。
“好的。”桐音点头,将东西接下,心道这人虽生得好看,却总让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也不知究竟是何人物。
“还有,不知姑娘能否将此物转交大国师的传人慕珊姑娘,就说……一位友人所赠!”白衫青年微微一笑,又将一支珠钗递到桐音面前。
“啊,这……”桐音略尴尬,犹豫片刻,还是接下珠钗:“我会替你转交,不过,慕珊师姐收不收,我不保证。”
“无妨,转交便好!”俊美青年含笑道:“顾汐风就此告辞。”
桐音拿着礼盒珠钗原地站了一会儿,心道这人真是奇怪,送个东西为什么不亲自送,想法至此,还是转过头,走进国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