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琴心（1 / 1）
下一刻声音止歇。
烛光渐暗，环绕大厅周围的十四座高台上有女子飘落，衣带凌风，每人手中都拿着乐器，仪态翩然如玄女下凡。
无论哪个，都是数一数二的佳人，更遑论那仿佛与生俱来的神秘魅惑，教人一眼看去，便难移目光。
“花翎十四钗，果真名不虚传！”殷华喝了口酒，喃喃道：“也不知这般佳人，能被何人打动。”
桐音垂眸饮茶，不置可否。
少顷丝竹声响起，十三位女子各展所长，有人奏乐，有人跳舞，映亮了这本是普通的大厅。
桐音默默倾听，不得不说，花翎十四钗不负其名，不说水如烟，只奏乐的几位，音乐造诣便是不错。
正聆听着，忽有一道人影悄悄溜来，却是殷华的弟弟殷叔。
“兄长，你怎么也来了？对了，拜托你点事儿，你的琴技那么好，等会可要帮小弟一个忙，打动美人心啊！”殷叔小声在殷华耳边说着，而桐音有法术修为，将他们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
“你已有了如烟姑娘，这剩余的十三钗，还打算全收不成？”殷华做了个吃惊表情。
“这十三位姑娘色艺双绝，将她们留在府里做个乐师，也好过让佳人明珠蒙尘，在青楼之中蹉跎青春不是！”殷叔小声回答。
“这么说，倒也有些道理，”殷华蹙眉思索，犹豫良久方道：“行，吾帮你一回，不过，吾无法保证，一曲琴打动佳人芳心。”
“兄长能帮愚弟这忙，愚弟感激不尽，也是无奈，我只有武功修为，风花雪月的事儿，不及兄长一分。”殷叔慨然一叹，赖在殷华与桐音桌上不走了。
乐音结束，大厅喧闹，众人倾尽全力，只为佳人一顾。
“我出千金！”
“我出南海夜明珠一斟！”
“我出琉璃宝珠一对！”
……
一轮争夺下来，众人的价码多为钱财物品，有几个附庸风雅想要以乐音诗词打动佳人的，水准还不如先前弹琴的姑娘们，自是在一片嘲笑声中灰溜溜败下阵来。
桐音看了一会，发现花翎十四钗剩余的姑娘确实有趣，钱帛财物她们视若无睹，唯独有人奏乐时，还会勉强转眼看看，只不过由于乐音水平太差，经常失望罢了。
“凤栖，跟你商量点事儿啊，吾现在紧张，不如，你替吾奏一曲？”殷华眼看无数人希望而来，失望而去，悄悄拉了桐音袖子，低声恳求道。
桐音怔了怔，迟疑片刻，摇头道：“这你就求错人了，我平素行走江湖，打杀居多，不会那些弹琴吟诗的。”
“是么？”殷华有些失望：“原来，你不会这些。”
说罢，闷闷不乐地轻饮一口酒，看模样，似在努力积攒勇气。
桐音见状，心中难免歉疚。
曲乐一道她其实是会的。拜入师门不久，她便求着风落师叔学吹笛，后来师父得知此事，亲自教授于她，日积月累的，吹得也算不错，只是这笛她很少在人前吹奏罢了，会的也不过是寥寥几曲。
想起往事，桐音有些怅然。她自从几年前出师开始，便多在江湖历练，极少返回西陵，说起来，也有一段时间未曾见过师父。
“决定了，吾就不要脸面去试他一试！”蓦地，身边殷华拍桌站起。
桐音正想着事情，被他吓得整个人一颤，瞬间回神。但见殷华上前几步，拿了张古琴随意一坐。
浑厚琴音顿时响彻大厅，是一曲方才被弹过几次的古调《凤求凰》。
听得这琴音，桐音才明白殷叔会求到哥哥身上最根本的原因。殷华对于琴道确然极有造诣，但见其五指连弹，本是缠绵的曲调，被他弹出几分势在必得的霸气，及至收尾，又转为与爱人比肩翱翔天际的承诺。
桐音听得怔住，她从没想到一曲《凤求凰》，竟也有人会用这般方式弹奏出来。
一曲毕，寂然无声。
殷华推琴而起，向静立的十三钗敛衽作揖，目光似有若无看向桐音，口中却客气说道：“小生殷华，一曲琴音献上，只求佳人眷顾。”
为首的绿衣姑娘松了手中琴，微笑还礼：“公子身边已有佳人，还要我十三钗眷顾？”
“正是，”殷华坦然道：“吾心有所属，此曲，送与吾心中之人，亦有些借花献佛之意。吾怜各位姑娘身世飘零如浮萍，愿邀各位入府为乐师，教习曲乐，不知姑娘们可否应殷华之诺。”
一旁的殷叔双眼一亮，眼看绿衣姑娘几番犹豫，似有动摇之意，更是兴奋难耐，连连向殷华使眼色。
“公子相邀，小女子感激不尽，我等大姐水如烟，卖身契正是为公子之弟所得，还请殷公子怜惜十四钗情深意笃，放我十三人与大姐团聚，若公子应允，则十三钗为公子驱驰。”绿衣女子款款道。
“吾心中已有佳人，有她一人足矣，再不需其他人在侧。”殷华说罢，转头看了看桐音，目光隐约带着深意。
“你这书生却也有趣。”另一位身着白衣的少女泠泠而笑：“好啦，就凭你这番告白，你的愿望我们满足了，恰好，还有些好奇公子能否做到承诺呢！”
“吾之心，日月可鉴，不惧十三钗考验！”殷华毫不迟疑。
作为被表白的女主角，桐音先是诧异，接着，蹙眉沉思起来。
她与这名为殷华的书生相识不过半月，见面次数更是少之又少，此人这般突然来了个表白，是笃定她会接受吗？
更何况，从此人的琴音中便可听出，改日其必非池中物，那琴曲里的贵气与霸气掩藏不住。
他是谁？
这般追求一个相识不久的姑娘，又是为何？
她自问武功心法非最佳，容貌也非倾城，唯一值得提的便是大国师亲传弟子的身份，这层关系她还刻意隐瞒下了。不论如何思考，她都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何利可图。
桐音心中存疑，又耐不住对方期盼注视，只勉强一笑，轻声道：“殷华，我先出去透风。”
“哦……”殷华眼中划过明显的失望，垂下头去，再不做声。
桐音转身离去，走出青楼时才发现，外面竟落了薄雪，轻盈雪片儿带走了空气中醉人的浓香，落在她额心手上，平添几许清凉。
“究竟在坚持着什么，又在逃避着什么呢……”桐音以手接下一片雪花，静看它由于手心的温度化成水滴，不经意的，一声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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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一路，桐音和殷华坐了殷叔的马车。
殷叔新得佳人，正与新得的美人儿饮酒作乐，殷华和桐音坐在后面马车，二人相对，沉默不语。
“凤栖，你不开心吾的做法，就忘了罢！”沉默良久，殷华小声道，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悄看桐音：“方才吾情难自禁，没有考虑你的感受。”
“无妨，”桐音摇头苦笑：“只是想到些事情，一时心情不好。你说的太突然，我……我还没想好。”
“好吧，”殷华叹了口气：“方才吾所言均是事实。吾会等到你想清楚的那一天。”
“是么？”桐音恍惚一笑，掀开帘子看向窗外雪景。
前方马车中，女子弹唱声幽幽传来，在这寂静夜色中，本就凄婉的曲调竟仿佛染了几许绝望。
“对了，吾刚才问过水如烟姑娘星光石的事情……她知道桃溪在哪里！”殷华忽然想起了什么，拉了桐音的袖子轻声道：“吾用这个向你赔罪好不好，不要再生气了！”
“我没生气。”桐音叹了口气。
微暗的光线之中，殷华看上去格外紧张，她心中倏忽有些软，轻声道：“你给我些时间让我想想行么？这不是个小决定。”
“好！”这一回，殷华爽快的点了头：“吾陪你找东西好不好？等你找到东西，再回答吾如何？”
桐音点头。
至少，在这段寻物的时间里，她只想将此人当作书生殷华看待，而非那需要她探究的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