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李琛染风寒,家书宽母心(1 / 1)
时光匆匆而过,犹如白驹过隙,转眼就到永徽四年的秋天了。中秋之日,天空一碧如洗,金风送爽,令人心旷神怡。天水之间,全是清明,温暖的空气中带着浓烈的桂花香味。秋天的阳光温和中微带寒意,景物越发清疏而爽朗,一切光景美到不可形容。
“来桂苑已半年有余了,也不知道仁儿他们怎么样了?”吴王妃萧氏说道,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无限伤感。
“姐姐,仁儿是个机灵孝顺的孩子,我们给他点时间,他一定会想办法寄家书给你的,你再耐心等等。咱们在大理寺中不是告诉过仁儿,叫他以后一定要托人将家书送到玘儿那里吗?而且我们也把接头暗语都告诉他了,许是还没有找着合适的送信之人吧!下次等玘儿来了我再问问她!”杨氏安慰萧氏道,其身在巴州的丈夫半年来总共才寄回过两封家书,还都是托人带到其女儿李玘那儿后再由李玘转送进桂苑来的。虽说现在已基本安定了下来,但长孙无忌还在其位并且始终对他们心存忌惮,所以家书不能通过驿站来传送。一来,驿站只负责替官员及其家属送信,像李仁这等流放犯是没有资格通过驿站来传递书信的,再者驿站虽然专业,但误事的却也不少;二来,即使勉强通过驿站来递送家书,万一家书被长孙无忌的人截获,长孙无忌再叫人仿写一封对当今皇帝乃至朝廷多有不愤之言的书信,然后再扣个谋反的罪名将他们一网打尽,那样的话他们岂不是日后再无机会东山再起了?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其一,送信之人必须可靠,不会私拆信件,更不会走漏风声;其二,送信之人虽直接与李玘接触,但却不知李玘的真实姓名,信封上也不写收件之人。李玘每逢月初、月中和月末都会去长安城外香火旺盛的安平寺烧香祈福,名为祈福,实则取信,送信之人先通过李玘头上特殊的鸡毛头饰与她初步确认后再通过暗语进行进一步确认,确认无误后再将书信交与李玘手上;其三,李玘拿到书信后就会来桂苑将书信交给其母杨氏,杨氏读完信后就会立刻将信烧掉。
“今日中秋,安平大长公主、千金大长公主、东阳长公主、临川长公主、清河长公主、兰陵长公主并几位亲王都亲自送来了月饼,晚上咱们叫上琛儿边吃月饼边赏月如何?”萧氏转移话题道。
“好啊,姐姐!听安平大长公主讲,她府上的酥皮月饼是以核桃仁、瓜子仁、砖糖并猪油作馅,食之不觉甜腻,香松柔酥,迥异寻常。等会咱们定要好好尝尝!”杨氏顺着萧氏的话说道。
“母亲,婶婶,桂花真香啊,我要把它们摘下来晒干后密封起来,等到冬天咱们就可以泡桂花茶喝了,还可以煮桂花粥吃。干桂花可以温胃养脾。”李琛蹦蹦跳跳地跑来说道。
“小东西,你是从哪儿知道这些的啊?”杨氏笑问道。
“婶婶,这是以前琛儿的奶娘告诉琛儿的,还有,琛儿曾读过《黄帝内经》和《神农本草经》,这两本书上都有记载说干桂花可以温胃养脾。我先去采桂花了。”李琛认真地回道,说完就向桂树林跑去。
“琛儿真是聪敏过人!”杨氏笑赞道。
“这么聪敏有什么用,恐怕琛儿这辈子都要荒废在这桂苑里了!”萧氏叹气道。
“人活着,今日不知明日事,外有诸王公主斡旋,内有太妃尽力争取,不一定就会在桂苑荒废一辈子。姐姐尽可以放宽心,就凭这聪明劲儿,琛儿将来必有大出息!”杨氏忙安慰道。
“妹妹总是这么乐观,但愿如妹妹所言。”萧氏勉强笑道。
转眼中秋已过,不想李琛却感染了风寒。原来李琛在桂树林里跑跳着采桂花,小孩子一热就把外衣给脱了,天气已转凉,这一冷一热的,连着几天下来,李琛就不幸染上了风寒。萧氏委求守护桂苑的侍卫向大理寺申请派太医来给李琛治病,无奈大理寺的官员却推说太医因要忙于宫中的病患而无暇他顾,这让萧氏急火攻心却又无可奈何。
“母亲,对不起,是我太不小心了,我不应该一热就把外衣脱了,等觉得冷了才再穿上。母亲不必心急,琛儿也不是病得很重,母亲只需把生姜捣碎后加入红糖,滚水冲泡调匀后给琛儿温服,琛儿再盖上被子好好出出汗,很快就会好了。”李琛心怀愧疚地安慰萧氏道。
“也只能先这么着了,丫头你一定要好好的!”萧氏哽咽道。如今萧氏的丈夫已死,儿子们又都远在千里之外的岭表,身边唯一的女儿若再出点什么事的话,那可真叫萧氏痛不欲生了。
“母亲别伤心,琛儿一定会好好的!”李琛强装笑颜道。果然喝了生姜红糖水后好好发过一次汗的李琛渐渐地好了起来,萧氏和杨氏都万分高兴。桂苑又慢慢恢复了平静,而远在岭表的李仁此刻正忙着写家书给萧氏。
“大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啊?”柴珪走进书房对正埋头书案奋笔疾书的李仁说道。
“二弟,你怎么也没睡啊?”李仁搁下笔后抬头笑向柴珪道。
“让我看看你写的是什么?家书?大哥是否已找到合适的递送之人了?”柴珪拿起案头的纸温和地问道,却不解释自己为何没睡。虽然中秋刚过,但柴珪想起自己父母双亡就不免伤感,因而难以入眠。
“弟弟真是聪明,一下就猜到了!确实已找到了,就是先生家的冯缘,他一年中至少要四次往返于广州跟长安之间,先生在长安也有产业,虽已雇人看管,但总要派个得力可靠之人时常去监督监督,他是先生的心腹臂膀,我细细地观察过了,他为人比较老实正直,可委此重任!”李仁说道。
“这事先生知道吗?”柴珪笑问道。
“知道,已经知会过先生了,先生还真是通情达理啊!”李仁笑赞道。
“让我看看大哥都写了些什么?”柴珪道,说完就拿起那张纸认真地看了起来。只见纸上用工整的楷书写道:
母亲大人膝下:
儿自来岭表,日夜思亲,辗转反侧,衣带已缓。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今提笔修书,当可略解思亲之心。儿一切安好,诸弟亦安。兄弟既具,和乐且孺。儿已聘西席,先生尊姓冯名智皓,乃已故越国公冯盎之子。先生四书五经、琴棋书画、兵法骑射,无一不通。儿及诸弟得先生亲授学业,文采武功,俱有长进。玮弟擅武,琨弟长文,璄弟虽幼,读书亦多用心,皆擅文武。儿虽不肖,终不忘母亲殷殷期盼,定当尽职尽责,尊师好学,照应诸弟,不贻堂上之羞也。儿与母相隔千里,未能亲伺于母左右,心自难安,万望母亲保重身体,宽心以待,勿以儿等为念,终有重聚之日!
不肖儿仁拜上
“弟弟,我心中虽有千言万语,但提笔却思绪杂乱,无从下笔,就只寥寥数语。你说我会不会写得太简单了点呢?”李仁若有所思地问道。
“只不过是报个平安,三舅母知道你们一切安好就行,写这么多也可以了。”柴珪微笑道,突然眼神就黯淡了很多,又说道:“大哥好歹还有个母亲可以写家书给她,我父母俱亡,想写家书也不知道写给谁去。”,说完便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弟弟不必伤感,每逢寒食节,弟弟也可写家书烧祭给姑父姑母,他们在天有灵,定会被你的孝心感动的!”李仁安慰道。
“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照顾自己和柴瑜,我们是父母留在世上唯一的希望了!对了,你把暗语告诉给冯缘了吗?”柴珪淡然道。
“说了,冯缘的暗语是有子二人,玘姐姐对接的暗语是莫慰母心。我还把玘姐姐的特殊头饰也告诉给冯缘了,不出两个月,家书应该就能送到长安了!”李仁盘算着说道。
“大哥既已写好,就将信封好后早点休息吧!弟弟先回房睡了!”柴珪说完便转身离开了书房。
两个月眨眼就过去了,长安的天气越发冷了。寒天催日短,风逆雁无行。对于桂苑的萧氏来说,这样的天气无疑又勾起了她对亡夫深深的思念,阴阳两隔,此生不复得见的悲哀始终萦绕在她的心头。很快李玘的到来就驱散了萧氏心头的阴云,因为李玘带来了李仁的家书。看着大儿子写来的第一封家书,萧氏激动不已,久久无法平静,她本想保留儿子的家书,但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把家书给烧了,因为她不想再授人以柄,不想再万劫不复,不想再生离死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