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四)林婉茹篇(1 / 1)
【这世上最蠢的事,不在于自欺欺人,不在于掩耳盗铃,而是执拗的去爱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人。而这世上最大的悲哀,不是红颜老去,不是逝者如斯,而是心明如镜的看着自己飞蛾扑火。】
认识苏小沫是在我进入小学的时候。
那时候爸爸的公司还没有倒闭,我仍然是个被众人捧在掌心温柔呵护的小公主,所以我总认为自己高高在上,所有人都得惯着我,我不屑于跟其他小朋友一起玩耍。
尤其是苏小沫,那个出身孤儿院的女孩。
不就是被别人家收养了吗,还天天端着一副高傲尊贵的样子,那些蠢货还天天围着她转。
明明我才是最耀眼的,就连平时不言苟笑的校长都对我温柔以待。那些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应该投到我身上的,可是现实却是我被所有同学孤立了。
所有的所有,造就了我对苏小沫越来越深的厌恶。
那时我还不懂,我只是嫉妒她拥有那样的好人缘,而我没有。
我讨厌别人拥有任何我所缺失的东西。
然而上帝却总是喜欢捉弄我们,你越是不想要经历的事,越是容易发生;你越是讨厌的人,就越会在你面前频繁出现。
小学三年级开学分班级的时候,苏小沫跟我进了同一班,还成了我同桌。
那时的课桌都两个连在一起的那种,我没办法和苏小沫分开坐,只好移到最边上,离她远远的。
苏小沫什么话都没说,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回家后,我与哥哥说了这件事,说她的来历,说她目中无人的态度有多讨厌,却没说她的名字。
哥哥向来很宠我,他在纸上写了三个字,还用拼音标了出来,哥哥说那种人,低贱的童养媳罢了,让我不要理会。
我不知道童养媳是什么意思,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的东西,我把纸张收了起来,第二天偷偷放进了苏小沫的课本里。
上课的时候我假装在听课,实际上眼睛的余光一直在关注她,我看见她拿出课本,看到她拿起那张纸,我以为她会有所反应。
事实上,她还是什么也没说,把纸夹进了书里,然后继续听课,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漠不关心。
直到第二天,我也在自己的书里发现了一张纸,上面写着:梦兰花。还画着我从没见过的花种。
我觉得是苏小沫做的,但我不懂什么意思,哥哥来接我回家的时候,我迫不及待把纸递给他,哥哥拿出手机摆弄了一会儿。
他看着我的眼睛说:“梦兰花是水晶兰,是兰花的一种,象征友谊和真心。小茹,是友谊哦!”
然后把图片放大给我看,璀璨如水晶般的花朵,在幽暗处发出诱人的白色亮光,真的好美。
我想苏小沫应该是很想做我朋友的,但是她害羞,所以我学着主动接近。
苏小沫对我的态度缓和了很多,我们俩渐渐开始有了交谈,真正关系突进的,是那次发生的事件之后。
那日深夜,爸妈在家吵架,哥哥出手把爸爸打昏了,被救护车送进了医院,我和妈妈看望了他两天。第二天晚上爸爸一个劲的哭着说对不起,妈妈把他抱进了怀里,沉默不语。
我看见她脸上的泪不停地簌簌落下,好久好久。
那不是我第一次看她哭,但却是最后一次了。
翌日醒来直到晚上,我都没看到爸妈的身影,哥哥说他们去国外旅游了,然后满屋子收拾东西,带着我走进了一个很远很偏僻的房子里。
很小很破很烂的屋子。
地上是坑坑洼洼的水泥,墙上满是泛黄的石灰,掉落后露出的破碎砖头,唯一贴了瓷砖的浴室里都是恶心的污渍和泥垢,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我哭闹着说我要回家。
“小茹乖啊,家里要重新装修一下,要弄得更漂亮,这样小茹住着才能更舒服是不是?”哥哥半跪在地上,给我擦眼泪。
他笑着说,“我们就先在外面住几天好不好?”
“不能不装修吗?”我抽噎着问。
“不能哦,要弄完才可以,小茹会吃巧克力吃到一半,然后就停下来不吃了吗?”
“不会!”我摇摇头,我每次都会吃很多,“那我们只住几天。”
“嗯!只住几天。哥哥保证。”
哥哥抱住我,头搁在我肩膀上,两只胳膊搂得紧紧的,肩上很快就有湿润的感觉传来,很不舒服,我难受的扭了扭身体。
“哥哥先去房间收拾一下,小茹自己看会儿书。”哥哥突然放开我,拖着行李匆忙的跑进了一个小房间里。
我很乖的找了个小板凳坐着,从书包里拿出妈妈给我买的童话书看,是灰姑娘的故事。
我觉得自己现在就像灰姑娘一样,没有城堡可以住,只有乱糟糟的小破屋。
哥哥收拾了很久才出来,提着几大袋子东西,脸上,衣服和头发都是脏脏的。我问哥哥眼睛怎么会那么红,他说是灰尘太多,不小心进到了眼睛里。
我信以为真。
晚饭是哥哥在破旧的小厨房做的,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下厨,但我嫌难吃,只吃了两口就不肯再吃了,哥哥表情很疲惫,柔声劝我多吃一点,我不听,还跟他闹脾气。
后来哥哥就拿着钥匙走了,把我一个人锁在了家里,我以为哥哥不要我了,害怕得蹲在地上埋头大哭。
没过一会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哥哥气喘吁吁的进来,脸上额头上胳膊上都是汗,衣服也湿了好几块,整个人显得那么狼狈。
我哭着跑过去抱住他的腿不放。
“哥哥去……给你……买了你最爱……的辣子鸡……”哥哥喘着气,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他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到我面前,熟悉的诱人香味立马飘散出来,我忍不住咽口水。
“哥哥……”我抬头看他,他揉了揉我的头发,脸上挂着宠溺的笑。
我突然就哭得更厉害了。
灰姑娘有个恶毒的后妈,有两个只知道欺负她的姐姐,而我,我有个疼我疼到骨血里的哥哥。
有哥如此,这一生,何其幸运。
我,又何其幸运。
最后,那份饭是我和哥哥分着吃的,起初他不愿意,但我态度强硬,他不吃我也不吃,哥哥拿我没办法,勉强陪我吃了几口。
那是我吃辣子鸡的几十次中,吃得最开心最满足的一次。
第二天一早哥哥就喊我起来。早餐是他在外面买的,黑米粥、汤包、还有牛奶,很怪异的搭配,但我吃得很香。吃完早餐之后哥哥把我送到了学校。爸爸住院之后,我就请假了。短短的一周内,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
“来了啊。”苏小沫神色如常,却暗地里偷偷松了口气,我注意到了。
我笑得很开心,拼命的点头。
她不知道,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与我打招呼。
她骂我:“白痴。”
“沫沫……”,我委屈的望着她,怎么突然就骂人了。
苏小沫的反应是丢过来一个巧克力,然后扭过头不再理会我。
我很小心把它放进了书包里,我不舍得吃。
我一整天都在缠着她,跟她说我爸妈去旅游了,跟她说我家里在装修,跟她说我和哥哥住在了外面,跟她说那个房子有多脏多差,跟她说哥哥做饭好难吃……
我说,爸妈回来之后我要带特产来给她,家里装修好后我要请她去我家玩,我要她尝尝哥哥做的饭到底有多难吃……
苏小沫很不耐烦的样子,实际上却在很认真的听着,时不时回应我两句,都是单调的‘嗯’或者‘白痴’。
那一天我过得异常充实。
放学之后,哥哥没有来接我,来的人是辰叔。
辰叔全名是陆辰,他只比哥哥大四岁,但辈分上我们都得喊他叔叔。
“小茹,你哥哥还在上课,叔叔来送你回家好不好?”
我快速点头,苏小沫站在我旁边抓住我的手,警惕的瞪着辰叔。
她说,“你是谁?”
“我是小茹她哥哥的朋友,不是坏人。”
辰叔笑着说完,伸手准备摸苏小沫的头,被她躲开了。
苏小沫低着头,脸色微红,她小声说:“对不起……”
辰叔似乎没听到,他尴尬的收回了手,正准备说些什么。
“小沫——”,校门口有一个男孩子高声喊着,朝我们招手。
“我先走了。”苏小沫话一说完就匆忙跑了过去,和他手拉手出了校门。
我捏着衣角,心里酸酸的感觉,难受的想哭。
“我们也回家吧。”辰叔也牵起我的手,我低着头,默默的跟着走。
哥哥为了防止我哪天跟他走丢了,在我书包里放了一张叠纸,上面写着我们的住址,坐上车的时候,我把它拿出来给辰叔。
辰叔展开看了一下,然后塞回了我的包里,还给我系好了安全带。
“回家咯,小茹。”他笑容满面。
我不知道辰叔为什么笑,我只想着苏小沫和那个男孩的事情。
之后我们就停了下来。
回小屋的路很窄,车开不进去,辰叔丢下车,从后车厢提出一堆东西,然后背着起我就走。
很快就到了门口,辰叔掏出钥匙开了门,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小茹你先吃点东西,辰叔去做饭,马上就好。”
辰叔从一堆东西中找出一个塑料袋递给我,都是我爱吃的零食。
“嗯嗯。”我点点头,伸手接过塞进了书包里,想带着明天和苏小沫一起吃。
辰叔在厨房忙活,很快香味就弥漫了整个屋里。我在专心写作业,就没听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小茹,谁来了?”哥哥推开门进来,外套搭在手臂上,一脸的震惊和疑惑。
“是辰叔。”
“陆辰?!哥哥的表情突然变得很阴鸷很可怕,我从没见过他那么凶神恶煞的样子。
我看着他丢下外套,气势汹汹的冲进了厨房,里面传来很细微的声音。
我好奇的躲在门外偷听,哥哥的声音很压抑,我只听到了‘破产’、‘收购’两个词。
我听不懂,转身往回走,就看到了哥哥扔在椅子上的外套,很奇怪为什么上个课能把衣服弄那么脏。
哥哥很久后才和辰叔一起端着菜走了出来,他脸色很臭,辰叔却笑得很张扬。
这顿饭吃得很怪异,明明辰叔的手艺跟哥哥比起来,说是山珍海味都不为过。哥哥正准备收拾碗筷,被辰叔拦了下来,我看着他熟稔地把餐具端进了厨房,动作不知道比哥哥干净利落多少倍。
厨房立刻传来刷碗的声音,哥哥也跟着走了进去,恼羞成怒的样子。
最后是哥哥送辰叔回去的,脸色依旧很难看。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个星期就过去了。
我问哥哥,为什么我们还不搬回家,哥哥说刚装修完的房子会很难闻,还有毒,我信了。我问他,爸妈什么时候回来,他说他们还没玩够,玩够了才会回来,我也信了。
后来每次哥哥都能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回家。
渐渐的我就忘了,和哥哥两个人住一起,也过得很幸福。
直到升上初中。
苏小沫和我分在了不同班,我很难过,初中要住宿,我离开了哥哥,连苏小沫也不能和我呆一起。
“下课我会来找你。”
苏小沫的一句话就让我破涕为笑。
我们早上一起去教室,下课一起吃饭,放学一起回宿舍,比小学时还要亲密万分。
周末回家的时候,我经常看到辰叔也在,哥哥的脸色缓和了很多,偶尔也会主动和辰叔说话,虽然开完口后又懊恼不已,其实氛围还是很融洽的,辰叔也会偶尔在我家住下。
我也邀请过苏小沫周末和我一起回家,她每次都拒绝了,她说有家里有门禁,周末必须回家,不能夜不归宿。
我信以为真。
后来,初一下学期的时候,那天正在午休,有个隔壁班的男生喊我出去。在教室外面,他跟我表白,我直接拒绝了,我压根儿就不认识那个人。
然后他就骂我,骂我是没爹没娘的孩子,骂我是不知好歹的贱货……
他的声音很大,睡着的学生都被吵醒了,趴在窗户那儿看热闹。
我哭着反驳他,他越骂越难听。
这时苏小沫冲出来了,她扛着凳子往那个男生头上疯狂的砸,她的表情很狰狞,没有人敢上前阻止她。
那个男生被砸的抱头乱窜,我傻愣在原地,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事情大得教导主任都被引过来了,我们被请去了办公室,主任先是问我们的班级姓名。
被打得鼻青脸肿男生叫李瑞,他指着苏小沫说必须要让她退学,苏小沫面无表情,教导主任要求她给那个男生道歉。
苏小沫只是重复说着一句话:“他先骂人。”
教导主任生气的拍桌子,“他骂你了?他骂的是你旁边的林婉茹,你看林婉茹打他了吗?”
我又忍不住开始掉眼泪。
苏小沫抓住了我的手,说:“她是我的人。”
眼泪戛然而止,我震惊的看着她,心扑通扑通的跳的好快。
教导主任闻言更生气,“你以为你是黑帮老大啊,还什么你的人,你怎么不说学校也是你的?!”
苏小沫沉默不语。
主任一直在不停的数落她,直到门被敲响。
“进来!”教导主任的语气很不爽,却在看到来人的脸时换成了笑嘻嘻的样子,“楚同学你怎么来了?”
进来的男生很高,面容俊秀,他走过来搂住了苏小沫的肩膀。
“老师,请问我女朋友做错了什么?”
教导主任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没有没有,苏小沫同学乐于助人,是个好学生。”
李瑞不服,“主任,她那是恶意伤人,我都被打成这样了!”
教导主任只是瞪他,严厉呵斥道:“小小年纪不学好,谈什么恋爱,给我回去写一份三千字的检讨!”
“主任,我——”
“还不出去!”,教导主任皱着眉头,“你想通报批评还是记过处分?”
李瑞愤恨的瞪了眼苏小沫,转身走了出去,门被‘哐当’一声关上。
“小沫,没事吧?”高个男生捧着苏小沫的脸四处检查。
苏小沫摇头不语,松开了抓着我的手,看向那个男生的眼神温柔。
心突然蒙上了失落的情绪。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我终于知道我的家早就支离破碎了。我没有特别难过,我对现在的生活没有什么不满。
我说过,上帝总是不会让我们太称心如意,他总爱找一个乱七八糟的事惹我们烦心。
临近中考前,周六的夜晚,我正在家里努力复习备考,等哥哥回家。突然就有人来找我,说是我哥哥进了医院。
我认得那人是辰叔的助手肖云,我慌了,让他带我到了医院。
辰叔也在,地上铺满了燃尽的烟头,曾经满是笑意的脸上布满乌云,整个人阴沉沉的。
“哥哥怎么了?”我哭着问他。
辰叔揉着额头,并没有理我。我转头问肖云。
“你哥哥他——”
“住口!”辰叔打断了肖云的话,抬头看着我,认真道:“你哥哥只是摔了一跤,没事的。”
辰叔从来没骗过我,他带着我进了哥哥的病房。
哥哥盖着被子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皱得紧紧的,红肿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有擦破的伤口,被清理过后显得更触目惊心。
辰叔握住哥哥的手放在他脸庞,无声的流着泪,辰叔一直很坚强。
那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他哭。
我听妈妈说过,小时候有次辰叔为了救哥哥,单手和一群高年级生斗殴,小小的身体上伤痕累累,但是他一滴眼泪都没掉,还一瘸一拐的背着哥哥回了家。
我想应该就像哥哥现在这样,浑身是伤,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我和辰叔守了哥哥一整夜,直到第二天中午他才醒来。
哥哥看着我们,双眼无神,他说:“出去!”
我哭着跑了出去,没过一会儿辰叔也出来了。
“叔叔去交医药费,你在这儿不要乱跑,我们等下回家。”
“嗯!”
后来我们住进了一栋大别墅里。
哥哥说装修好的房子不好看,所以换了一个,他都不知道我已经长大了,他不愿说出的真相我都懂了,但我没有戳破。
中考进行得很顺利,我和苏小沫又进了同一所高中,依旧不同班,所以我和别人换了宿舍,和她住在了一起。
她告诉我,她从小被楚家收养,虽然已经搬了出去,她说楚蔚然真的是她男朋友。
天仿佛在那一刻崩塌,漆黑漆黑的,沉重得我喘不过气。
我终于明白,我好像爱上了眼前的这个女孩,男女之间的那种爱,想和她过一辈子的那种爱。
可她,已经有了爱的人。
那个人,不是我,也不应该是我。
我忍住没哭,我那么爱哭的人。我说:“沫沫,恭喜你。”
我说:“改天给我也介绍个。”
她笑着说好。
苏小沫笑得有多开心,林婉茹心碎得就有多严重。
就这样,我成了她名义上的闺蜜。闺蜜呵,真是个讽刺的称呼。
我十八岁生日那天,苏小沫带着楚蔚然来了,我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想让苏小沫多看我几眼。
苏小沫挽着楚蔚然过来给我送礼物,我盯着楚蔚然西装上的领结看,那是我陪苏小沫一起挑选的。
宴会开始后,我到处敬酒,我想把自己灌醉,我有个很大的预谋,我想趁着醉酒当众强吻苏小沫。
结果我还没施展计划,辰叔就突然过来找我,说破了我哥的阴谋,要我小心点别被设计了。
我们果然是亲兄妹。
我看着哥哥把苏小沫叫出去后,辰叔找人把喝的烂醉的楚蔚然拖进了我房间,扒光了塞进被子里。我犹疑了一会儿,还是脱光了上衣和楚蔚然躺在一起。
苏小沫果然很快就和哥哥进来了,我假装睡着,苏小沫的脚步走的很急,我又紧张又期待,直到哥哥关门离开,我急忙穿好衣服爬了起来。
我还要准备一些东西,苏小沫已经误会了,但是楚蔚然没有,我必须制造一些‘证据’来让他相信。
可我没想到,楚蔚然说什么也不肯承认,他坚信自己没有碰过我。我要他和苏小沫分手他也不肯。
那天早上,我给楚蔚然打电话,问他在哪儿。
其实我知道苏小沫每个周末都会和他约在市中心的那个公园。
我去的时候,苏小沫果然还没到,我开始给楚蔚然洗脑,他被我说得哑口无言。我眼角的余光总算瞟到了熟悉的身影,我马上冲上去咬楚蔚然的唇,假意要强吻他。
那是我准备留给苏小沫的初吻,不过没关系,这张嘴也吻过我的苏小沫,我就当亲她了。
苏小沫坐在那儿看了很久,我一把推开楚蔚然,转身跑了。
我知道,我的目的达成了。
苏小沫很快给我打电话,她的声音很不平静,我有点紧张,问她什么事。苏小沫质问我是不是她对我不够好,她根本不懂,她就是对我太好了,好到我都爱上她了。
等我爱上她了,她又不要我了。
那个混蛋,还把我和楚蔚然凑一起,明明是我希望的发展,听到她说出来的时候,还是好难过。
我挂了她的电话。
我要辰叔给我买了出国的票,我要离开这个地方,我给苏小沫留了一封信。
上面写着柠檬草三个字,还有像她那时夹进我书里的梦兰花一样,我照着画一点一点描摹了出来。
柠檬草有一个美丽的传说。
柠檬是一个女孩子的名字,人如其名,黄色的冲天小辫,黄色的连衣裙,黄色的靴子,柠檬色的女孩。她的朋友们都喜欢她,喜欢她的伶牙利齿,不过有时又受不了她太过伶牙利齿。就像柠檬,酸得让人又恨又爱。
然后有一天,像其他女孩子都会有的一天,柠檬遇见了他。
不是没有人说过喜欢柠檬,可是只有他说的时候,柠檬听见自己的心在唱歌。
终于,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他捧着一束柠檬草说,柠檬,我爱你。
他们没有举行婚礼,简简单单地,甚至朋友们都是过了好几天才知道柠檬嫁人了。
柠檬不介意没有婚礼,她很快乐,很幸福。
直到他的妹妹因为觉得不公平跑来告诉她,他其实另有老婆。
“对不起”,他说。
“不,不要说对不起。你应该对她说,不是对我。”
他低下头,“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我也不奢望你的原谅我不怪你。”
“但是我们要说再见了。”
“其实我最爱的人是你!”
“别再说了”。她转过头。
“那分手之前可以为我做三件事吗? ”
“什么? ”
“第一件事,最后叫我一声老公。”
“老公”,她声音哽咽了。
“第二件事,最后让我抱抱你。”
沉默的空气在拥抱的两人间凝固。她已泪盈满眶。
“第三件事,和我PK。”
“不,不要。”她知道他会故意让她打伤自己。
“求你了,这样我会好过点。”
“不!”
看着她快哭出来,他转过身去。
“再见!”
那天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只是在后来柠檬与另一个人的婚礼上,不知是谁在大圣堂摆满了柠檬草。都怪那些黄色的小花,让柠檬的鼻子一酸,眼泪终于不听话地掉了下来。
这柠檬草的花语,是开不了口的爱。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偶然发现真相,水晶兰并不是兰花,它是属于鹿蹄草科植物。全身没有叶绿素,从不进行光合作用,是靠着腐烂的植物来获得养分。
我想,那时的苏小沫大概是在骂我靠寄生腐烂的活着,就像哥哥说她童养媳一样。
我查过资料,水晶兰的花朵长在阴暗潮湿的地区,冒出晶莹洁白的身影,有若水晶状的菸斗,微微下垂的花朵,单生于植株的顶端,是传说中来自彼岸的植物。
只是她不知道,水晶兰,又被称为死亡之花。
就像我和苏小沫,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我们没有好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