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回 前狼后虎（1 / 1）
那匕首深深插在姬羽胸前，姬羽眼睛不眨，也不拔刀，点头道：“有点意思，汝刚入修门，居然懂得用幻术，还让我这种元婴阶着了道，有几分本事，配做吾之炉鼎。”说着，指着自己胸前那把刀，又道：“不过嘛，这没有灵气的刀插在吾身上有何用？这点十分不智，看在你愚蠢的份上，吾又犹豫了……”说着，说着，忽然对着地上的泼泼道：“对了，那人妖，你说，吾问你，吾与玄澈孰美？”
众人再也想不到这个时刻，此人竟出此言，泼泼压根未曾见过什么玄澈，何况他居然指着自己说“人妖”，叔可忍婶不可忍，“哼”地一声道：“当然是人家玄澈美，人家美若天仙，美不可方物，美色当前，美色无边……”
“放肆！”姬羽大怒，对着半空中的庄梦一指，那魔焰呼啦啦向庄梦飞去，庄姜最怕的变这个，连忙食指收回，中指伸展相接。掐了个诀法，轻轻吐出一个“兵”字，那插入心脏的匕首突然起了变化，胸前“轰”地一声，凝聚了她最大灵气的匕首化作一颗霹雳弹，在身体内爆炸……
姬羽大叫一声，化作一道黑光，瞬间无踪。
“啪嗒”魔君本尊已走，魔焰圈顿时消失，庄梦从空中掉在了地上。
庄姜面白如纸，摇摇晃晃，这一招若是金丹修士以上施之，即可让其魂飞魄散，即使筑基修士施之，也能夺舍毁躯，但是她修为实在太低，这种灵力的爆破，只是让其受伤，连带自己也受了重伤……心头一松，支持不住，一头栽下，却听一声凄厉的叫声：“姐……姐……”
庄梦不顾地上泥土，连滚带爬地扑向姐姐，却见姐姐虽然嘴角挂血，鼻息却还有，心头一松，“幸好……”却见泼泼已然摁上庄姜的人中，两只猫眼咕噜噜乱转。
“你这废猫！我姐那时要是真死了怎么办？”庄梦看着这猫，心里有些释然，便顺势发泄内心的情绪“如果那魔头不半途撤了火焰，难道你要眼睁睁看她被火烧死？”
泼泼鄙夷地看了庄梦一眼：“你懂什么？这都是偶跟老大商量好的，如果那魔君不撤回火焰，偶就念那让如意爆炸的口诀……”
“那姐姐也被烧死了，说你是个废物，你果然是废物。”庄梦素来眼尖嘴利，此时得理不饶人。
“切，小丫头懂什么？”在那魔焰冲向庄姜的刹那里，泼泼已经准备提前冲向那焰火，却不想姬羽的动作更快，这些想法它不愿说出来，有些情，有些义，说出来，太轻。
“废物猫！”庄梦不知为甚，此时对泼泼格外凶蛮。
“你才废物，你是她妹妹，又有双灵根，为什么不练气帮帮她？”
“……”庄梦语塞半刻便找到了借口：“我忙着赚银子啊，玲儿的因果是好还的吗？三万两银子啊，我不仅让玲儿赚足了赎身费，以后衣食也不再发愁……谁像你，白吃白喝，一无所用，废物一只！”
“你才废物。”
“你废物！”
一人一猫正废来废去，却听不远处有声音道“请问……”一位绿衣少女站在不远处，指着地上的庄姜道：“你们想救她吗？”
一人一猫异口同声道：“当然想！”
“那就一起见我们夫人吧。”绿衣少女嫣然微笑，她双丫髻，着一身水仙散花绿叶裙，随风飘起金丝薄烟翠绿纱，面容白皙，莺声燕语，虽称不上美貌动人，却也温柔和顺，观之可亲，庄梦与泼泼皆无医治之能，有这样的好事，自是称心，忙开口道谢。
那少女摆摆手道：“我家夫人最是心慈不过，刚才路过此处，说必有人斗法，让我来瞧瞧，果然遇到了因果，你们且闪开……”说着，手一抬，一道白光笼罩住地上的庄姜，慢慢升起，宛若白云般托着她向前徐徐前行。
庄梦手一拍：“哇，这位姐姐，这是什么好东西啊？”
少女莞尔道：“我叫绿莹，这个不是东西，它叫太乙白云塌，是夫人赐予的飞行法器。”
“你们夫人一定很有钱，哦，不，一定是灵界的大能。”
“当然，我们宗主和夫人从前是灵界有名的神仙道侣……”绿莹突然住口，又转了话头道：“刚才可是于大能斗法了，你这姐姐伤得不轻哩。”庄梦点头道：“是啊，是个魔界神经病，幸亏被姐姐打跑了……”
那少女亦是性子活泼之人，与庄梦似是一见如故，拉着她说个不停，只有泼泼注视着那徐徐运行的太乙白云塌，琥珀色的猫眼里闪出几分警惕。
“你醒了？”庄梦睁开眼，迎面是一张慈悲的面孔，是的，是慈悲，那悲悯的面庞足以让人忘却她的美丽，只愿投入其怀痛哭一场，或者跪倒在地静静膜拜……
庄姜神色迷离，直直地望着眼前人。
“我是吴家的无双夫人，你中了魔君的掌力，已经昏迷三天了，你妹妹就在隔壁，不要担心，饿不饿？我让绿莹给你拿些吃的来……”无双夫人温柔地微笑，绵言细语里透着无尽的疼爱和怜惜，庄姜张了张口。
绿莹端来一盘芙蓉糕，几个金黄色的玉米窝窝，一碗胭脂米做的八宝粥，无双夫人亲自端起粥碗，对着庄姜道：“几天不吃饭，其他之物必难以下咽，先喝点粥。”说着，一勺香气扑鼻的米粥放在庄姜嘴边，庄姜自幼性子独立严谨，这种喂饭之举懂事之前就没了的，但不知为什么，对这位无双夫人这种举动并无排斥，反而老老实实张开嘴，一口口把饭吃了下去，无双夫人一直面带微笑，见庄姜吃完，还掏出帕子来，轻轻擦拭着她的嘴角，道：“还想吃吗？要不要来块芙蓉糕？”
庄姜茫然点头。
无双夫人递过来一块芙蓉糕，庄姜接过，轻轻咬在嘴里，慢慢咀嚼，那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气息，仿佛家难之前的寻常往日，在静静的美好里徐徐沉淀，许久许久，她才回过神来，道：“谢谢夫人搭救之恩。”
无双夫人笑道：“举手之劳罢了，何谈一个谢字，我一见姑娘便是有缘的。”说着，轻轻抚上庄姜的乱发，道：“可怜的孩子……”
这声“可怜的孩子”突然如霹雳般劈开庄姜的记忆之门。
“这就是大太太生的那个孩子，可怜巴巴的，老爷也不来看看，太太也不理，乳娘也不管……”
“啧啧，要说太太也忍心，怎么大冬天把个小孩子家家扔在这里，自己一个人就回了呢，要是让老太太知道……”
“太太一个人都顾不过来呢，又是个丫头，老爷与姨娘那样亲爱，不理也是寻常……”
“娘亲……”她张着手，紧紧抓住楚氏的衣襟：“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姜儿会很乖的……”楚氏神色不动，口里只喃喃道：“看见你，他会回来吧……”
“可怜吗？”庄姜的眼眸深处流光闪过，盈盈若泪。
“当然是！”迎面无双夫人的面容，似母亲般几分姣好静柔，却又无端多了些诡异。
“娘亲想让我做什么？”庄姜对着无双夫人道，神情已彻底迷离。
无双夫人与绿莹对视了一眼，点头。
不远处的厢房内，正午的金色从窗外直射下来，映得屋内慵懒而悠闲，庄梦与泼泼遥遥相对，庄梦无聊地打了个呵欠，问泼泼道：“你说姐姐什么时候醒啊，待在这里虽然好吃好喝的，但好无聊啊。”
泼泼面色不善，道：“恐怕来得容易，走的难。”
“啊？为什么？那位夫人是个坏蛋？”
泼泼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只是……感觉不太好。”正说着，外面传来脚步声，绿莹笑着走进来，对庄梦道：“恭喜庄二姑娘了，你家姐姐醒了，跟我们夫人相谈甚欢，嗯，夫人知道你们无依无靠，想收留你们呢，庄姑娘为了还夫人的因果，答应做我们宗主的侍妾。”
“什么？”两只一起叫起来。
泼泼先是尖叫一声：“老大做侍妾？绝不可能！”
庄梦亦摇头道：“我不信，我姐绝不会答应的。”自己这位姐姐虽然有点“圣母”，却也绝做不出以身相许的傻事。
绿莹星眸一转，精光四射，也不反驳，只淡淡道：“这我可不知道了，只知道这是庄姑娘亲口答应了的，夫人非常高兴，已经通知了宗主，姑娘姐儿两个孤零零既然投靠了我们，吴家也不能亏待了去，说是明天就要举行个礼法，也是给了姑娘的体面。”
“不可能！”泼泼纵身一跃，就要跳窗去找庄姜，却似乎碰到了什么强大的结界，硬生生反弹二回，正碰上床架，痛地喵喵乱叫。
庄梦脸色雪白，望着绿莹和蔼可亲的脸，在阳光媚好里陡然生出几分寒意，想来想去只能问：“我姐同意？我姐怎么会同意？”
绿莹对泼泼的样子视而不见，只笑容可掬地对庄梦道：“明天姑娘就知道了，姑娘有福了，夫人答应庄姑娘收您做徒弟，吴家威名赫赫，做我们夫人的弟子，凡普通修士碰到吴家人，也要怕上几分呢，我这做了多年的婢子都没这样的好福气。”说完也不待庄梦回答，转身离开，轻轻扣门。
庄梦呆滞地看向泼泼，泼泼喵喵两声，也看向她，刚出虎穴又进狼窝，这修真之途果然一步一险，只是他们还好，庄姜……怎么会甘心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