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回 生财之道（1 / 1）
庄梦从沉睡中醒来，睁开眼，秋水色熟罗帐隐隐透出海棠春睡的花纹，滚蓝暗细的流苏随着窗外淡淡吹来的清风左右摇摆，点点滴滴提醒着她此时此刻的时空，不同的世界，不同的人，匆匆而过，竟已四年，可她觉得自己骨子里仍然是那个大学生苏姚，而不是现在的庄梦，她侧过头看向姐姐，初日的微红正悄悄爬上她的脸庞，那只恢复了六七分容颜的脸庞透出一如往日的清雅安然，对这个一直能找到根而安稳下来的姐姐，她有些羡慕，甚至嫉妒。
如果你穿越过来，身边却发现有这么一个人，她成为你前方永不可超越的标杆，永远比你优秀，比你聪慧，比你貌美，比你精明厉害……总之把你作为现代人的优越感比的一无是处怎么办？
没人告诉她，她看过的穿越小说里，穿越女一般都大杀四方，四面通吃，而她似乎穿来就是命中注定的女配……
既然格外倒霉些，只好选择不融合，不比较，永远避免跟这个人竞争，以维持那仅有的体面，然后发生很多事，她的心里渐渐接纳了这个姐姐，有时候比自己的亲娘更近些，甚至成了自己在这个异世界的依靠，可是修真以后呢？那个人他……
庄梦拒绝再想下去。
她轻轻翻了个身，对着那轻罗软香塌怔怔，离开这里去青云派……必须先赚钱……怎么赚钱呢？现代人对于古代的劣势她已深深领教，那凭借现代思维想出来宅斗伎俩，绝对不是骨灰级古人们的对手，她，就是现成的失败案例。但是优势嘛，青楼……现代***倒是看过的……哈，想出来了！庄梦一拍床案，忽地坐了起来。
“姐，我找到赚钱法子了”庄梦披上外袍，兴奋地满脸通红，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庄姜从打坐中慢慢睁开眼，看见妹妹这样高兴，忍不住莞尔，道：“你想到什么法子了？”
“嗯，就是……”庄梦突然住了嘴，眼珠乱转，小嘴悄悄撅起：“先不告诉姐，我去跟玲姐商量商量。”说着，拖着鞋，打开门，踢踢踏踏地跑了出去，那时断时续，越来越远的脚步声，似乎是太平日子里那温馨和稳的快乐音符，让庄姜的心渐渐也轻松了下来，望着那随风摇摆的月斜碧纱帘门，笑了。
此时的香草院正是霭霭五月间，新树叶成阴。动摇风景丽，盖覆庭院深的晨光丽色，院子里的人还未起，庄姜寻了一个幽谧所在，设置了一个小结界，抱元归一，默念着九门密咒里的种种招式秘法：守卫的“临”字诀、攻击的“斗”字诀，实行幻术的“阵”字诀，激发潜力的“前”字诀、还有她从们心玲珑学来的分身幻影术……
这辈子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还会跟别人武力相向，现在却要注定踏上一条战斗之路，可是天意弄人，却也人亦争天，不逃避，不放弃，庄姜对自己说。
漏沙匆匆，一日而过，练气三层远未辟谷，庄姜渐觉腹中饥饿，撤掉结界，天色早已暗淡，她悄步走到自己的厢房，忽听到里面传来争吵声。
“你这废物猫，除了跟我磨牙还能做什么？”
“喂喂，死丫头，偶只不过也想帮点忙而已。”
“得了，你不偷吃就是帮忙了，真是个废物点心！”
“不许再叫我废物，要不偶去找老大。”
“你老大是谁？”
“你姐姐庄姜啊。”
“切，她对这个可不擅长。要她来做，还不疯了。”
“要是偶能让她来做呢？”
“啊，我才不信。除非我姐精分了。”
“不信是吗？偶们打赌。”
“好，打赌，赌什么？”
“若是偶赢了，你每次见偶都要恭恭敬敬叫声猫大人，若是你赢了，你可以叫偶一辈子废物猫！”
“好，一言为定，击掌为誓”
“啪啪啪”三声清脆的掌声。
庄姜听了一阵莫名其妙，推开门道：“你们在赌什么？”
一人一猫互相对视了个眼色，异口同声道：“没有什么。”
顿了顿，庄梦又道：“姐，我跟玲姐商量了，我们决定在丽春院开个展示会……”
“展示会？”庄姜奇道：“那是什么？”
“啊呀，你就别管了，到时候会叫你一起去的哈。”庄梦摆了摆手，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又斜斜地瞄了泼泼一眼，哼了一声。庄姜看着泼泼，却见泼泼脸上露出奇特的表情……
在搞什么鬼？……
此后庄梦便忙了起来，来去匆匆，问询却又不肯说，庄姜也不再强求，有些事情属于“要放下的”，妹妹已经长大了，又难得这么认真做些事情……
终于有一日，庄梦邀她巳时到丽春院最大的散花楼观礼，她在屋内打坐片刻，觉得时辰已到，睁开眼要动身，却见泼泼坐在地上，爪子上套着一件奇怪的东西，正呆呆地盯着她。
“什么事？泼泼。”这猫有心事。
泼泼两眼滴溜溜乱转，道：“老大，庄梦辛辛苦苦要赚银子，你难道不想帮一下她？”
庄姜点头道：“我很想帮她啊，但是……”却被泼泼打断道：“你把这个套在头上就是帮她们了，这是她们新弄出来的发带，正要在散花楼展示，说要卖给青楼里的众位姐妹们。”
新发带？庄姜仔细看着手中之物，见三根黑色绳线，中间窄窄的一溜，倒也确实像是发带，可青楼女子向来注重修饰，那头面多精致无比，这么个不起眼的发带怎么会要……
她沉吟半响也想不出结果，只是知道妹妹一向稀奇古怪，这种主意颇多，也罢，她如此努力为自己还因果，做姐姐怎能不支持？想到这里便不再犹豫，散了发髻，让如水的青丝一泻而下，拿着这“发带”向头上套去：“泼泼可知她们如何戴得？”
泼泼看庄姜居然真的拿起来套头发，似乎颇受惊吓，迟疑了一下，好胜心终占了上风，对庄姜道：“把这一面套在额头前……然后把头发分开分别套进去……”说的头头是道，似是颇为熟练。
庄姜摆弄半天，终于弄好，照了一下镜子，总觉哪里有些古怪，问泼泼道：“你看如何？”
泼泼脸色甚为诡异，呆了半响，点头道：“很好，很好。”
“那走吧--”庄姜的衣服一直都是灰色，今天捧玲儿和妹妹的场，换了个青色长袍，套了“发带”，打开门要走，却见泼泼蹲在那里，迟迟不动，便奇道：“泼泼怎么不去？”它不是一向最爱热闹的？
泼泼怕庄姜生疑，只好飞到庄姜肩头，一人一猫施施然向大堂走去。
散花楼是丽春院最宏伟的建筑，雉堞巍峨，饰以金碧，穷极瑰丽，辉焕通衢，层层阁台上坐满了前来瞧新的人群，有丽春院的各位小娘、其他楼里的头牌花魁、常驻院子的嫖客……正议论纷纷的喧嚣之际，一声清幽的笛子声淡淡传出，片刻之间静了所有人的心，不一会儿又听环佩叮咚，众人抬头去看，见高高的平台上，几个穿着寝衣的女子莲步姗姗，走了上来……
肉色的寝衣，重要的部位却罩着奇怪的衣饰，众人皆男女行家，一看之下便已了然，楼内顿时寂静无声，大家心头同时浮现出这样的念头：如果在床上穿着如此之衣……
鼻血……
庄梦早料到这样的结果，在前台对玲儿耳语几句，玲儿点了点头，站了起来，道：“诸位姐妹，姐夫，这是本院新做的行头，大家都是行家，怎么用自不必说了，我只说价钱，这一个，一百两起步，这一个，二百两起步……先到先得……”
话音未落，便听下面怡红院头牌吴春娘道：“三百两……”
“四百两”有男子的声音，许是要买给自己长嫖的小娘。
“五百两”……
很快银价便飞升到千位，庄梦得意洋洋地向椅背一靠，穿越女就是穿越女，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正得意间，突见有人影从后台姗姗走近，越来越近……猛地捂住嘴。
上帝！佛祖！
自己那一本正经优雅如仙的姐姐居然把丁字裤戴在了头上！
旁边玲儿兴高采烈地喝了口茶，听见身边庄梦发出奇怪的声音，扭头去瞧，正瞥见走近的庄姜，一个没忍住，“哗--”喷水而出。
庄姜何等聪慧，见台上女子臀部的样式便知自己的头上是何物了，猛地一转身，要去找泼泼，却见泼泼“蹭”地跨过人群，几个飞跃，已然跳出大堂，蒙着头拼命跑，拼命跑……
庄姜很温和……
没人见过她生气的样子……
所以，更可怕！
泼泼飞过几进院子，以白鹤亮翅优美姿势在空中滑行，几个起落正要飞出院子，却突然被一个碧绿色的手柄“啪嗒”打中，哗啦地掉了下去，它就地打滚，再次逃窜，却见周围封闭，无处可去，正急切间，庄姜的声音淡淡传来：“泼泼，你过来”，泼泼“嗷”一声，向墙头跳去，却因力气有限挂在半途，正拼命挠墙间，陡然便天旋地转，庄姜提着它的尾巴，温柔亲切地问道：“泼泼，你这是要去哪儿？”
香草院。
猫倒吊在树枝上，迎着烈烈凉风，不敢说人话求饶，只能喵呜喵呜哀嚎，在这样热闹而喜庆的夜里，和着庄梦捶地的笑声，竟成一曲轻快欢乐的交响曲，飘荡在庭院深深处，显得岁月静好，人事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