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包治百病（1 / 1）
“庄姜，可以成为我的……”那张谪仙如画的脸微微逼近，带着不舍，却是无奈，指尖划过脸庞，麻酥的触感点点滑落在脸，在脖子，在胸，突然，伸手入了衣襟，抚摸着她的身体：“我可不想在床上听人背论语……”
“啊——”庄姜大叫一声，呼啦坐起，不由把旁边的丫头们吓得魂飞魄散，小姐自来性子内敛沉稳，即使遇到泼天大事也淡定自若，从未见其如此失措，难道……晴儿的眼泪哗啦流了下来，上前握着庄姜的手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静儿几个也暗自疑惑，听说小姐被皇上选入中宫，别人欢天喜地还来不及，恁地如此举止？
庄姜反应半晌，方醒过神来，看了看周围，安慰她们道：“没事，许是昨夜累着了。”望了望天色，竟已正午，忙下床道：“竟是迟了老太太的晨安。”说着，站了起来。
“老太太说了，让你好生歇息，待大好了再去，要孝顺也不在这一时。”静儿忙回话，，见小姐的绸缎凌衣已然湿透，额头也汗津津成一片，不由暗暗担心，不知昨晚遇到了什么，竟然把一向镇定的小姐吓成这副摸样。
庄姜听了这话，摇了摇头，宰予昼寝，圣人说他朽木不可雕，粪土之墙不可杇——她可不是朽木。强撑着站起来，穿了衣，漱了口，净了面，行儿领着小丫头端上早食，正要走过去吃，忽然一头栽在榻上，几个丫头赶紧把她抬上床去，晴儿扶着庄姜躺好，慎儿去打水，行儿去禀告老太太请太医，静儿则在庄姜额头上试了试，竟是发热了。庄姜一向身体强健，修真之后更是百病不生，没想到竟会病倒，几个丫头不免手忙脚乱，忽听外面婆子传道“老太太”……
庄姜隐隐是听到传唤，可她没有力气睁开，就这样任凭自己昏昏然倒下。
是的，倒下……
虽然自幼就作为中宫备选培养，虽然一直很坚强地为母亲，为弟弟，为家族努力着，虽然如今一切得偿所愿，可不知为什么，却再也支撑不住，茫茫里全是男性的气息，床上的调侃之语，以及玄澈最后那句话——这一切宛如成长世界的裂缝，让她不寒而栗，那个不熟悉成人世界里到底是什么？想起来连羞怯都忘了，只觉无限恐惧，无处可逃，无可奈何，只好……倒下。
模模糊糊里，太医来过，老太太来过，母亲哭成了泪人，好歹被丫头们劝走，晴儿服侍她吃了药，浑浑噩噩过了许多时日，待到有日醒来，床边竟是庄梦。
“姐，你醒了，吓死人了。”小姑娘的腿伤已经好得差不多，这日梳了个双丫髻，穿着翠绿色的留仙裙，腰里是白色阮烟罗，一双妙目正担心地望着她，见她睁开眼睛，欢呼拍手。
庄姜笑了笑，静儿把她扶着坐起，道：“小姐，可是饿了？”
庄姜点了点头。
晴儿端来一碗薏米红枣粥，正要喂庄姜吃下，被庄梦一把夺过来，道：“我来，我来。”自从那夜，她心里对庄姜已非寻常，见姐姐醒了，高兴之余便要代劳。
晴儿哪敢跟二小姐争，忙把碗递给庄梦，庄梦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到姐姐嘴边，庄姜见妹子如此亲近，心中甚慰，张口喝了大半碗方饱了。
庄梦把碗递给晴儿，拉着姐姐的手问道：“姐，不是听说你夺了头功，被皇上看中，要入住中宫，恁地一回来就倒下了？”
庄姜摇头不语，缩了缩肩。
庄梦极少见姐姐如此软弱的摸样，不由好奇道：“姐姐可是见到了什么恐怖之事不成？这么多年还没见你害怕什么哩，难不成……皇上长得影响心情，把姐给吓着了？”
庄姜不由扶额，知晓她胡说八道的病又犯了，赶忙使了个眼色让几个丫头回避了，方对庄梦正色道：“妹子以后说话谨慎些的好，恁地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是随便说，若是外人听到，必要人头落地。”
庄梦不耐烦地摆手道：“好了，好了，这里哪有外人啊，姐到底遇到什么？妹子给你参谋参谋嘛……”
庄姜不说话了，多年以来她独立惯了，不太适应依赖或者诉苦，或许，她根本不晓得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绪。
庄梦见姐姐不说话，眼珠滴溜溜转了转，道：“太子是个美男，皇上是他哥总不至于长得对不起人民，姐，不会是……”说着，那张娇艳可爱的脸上逼近了庄姜，“什么？”庄姜见妹子神色古怪，不由问道。
“哪个……一见钟情啪啪啪神马的？”庄梦笑嘻嘻问道，突然悟到这个程度对姐姐来说太过惊秫，忙咳嗽几声道：“姐，皇上若是长得不错，你又赢了那些对手，恁得还害怕得长病，皇上不会看你长得好，对你动手动脚的，惊着你了吧？”
她万年猜不对姐姐心境，这一次却猜准了。庄姜脸色一红，又是一白，沉默不语。
庄梦看姐姐的表情，好奇心起，问道：“不会是真的吧？姐，哇塞，这皇上也太急色了，姐，你没让他占着便宜吧，啧啧，应该不会，姐可是高手中的高手，哦，不会是你把他痛扁一顿，回来害怕他打击报复……”
庄姜见妹子越说越离谱，立时止住道：“又胡说。”
庄梦见姐姐对这事并不彻底否认，想到当时发生的情形，不由心痒难耐，拉着庄姜的手，道：“姐，到底什么事？我很担心你啊。”——说到此八卦之心再也难忍，急得掉出些眼泪，总算敬业地表示确实很“担心”。
庄姜到底还只有十四岁，心中恐惧一直无法宣泄，妹子又步步逼问，有些话与长辈绝对无法开口，与同龄人却少了顾忌，不由讷讷道：“皇上他……倒没什么，只是说……说有些事多问问娘，他不想在床上背论语……”
“哈哈哈哈——”庄梦突然捶床大笑，笑到岔气处干脆蹲在地上打滚，把庄姜吓坏了，道：“梦儿，怎么了？”连外面几个丫头也听见动静，晴儿打开门问道：“小姐，怎么了？”
庄梦用力摆摆手，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没事，没事，关门，关门。”晴儿星儿都是惯见二小姐发癫的，见此情形也只得罢了。
庄梦在地上笑够了，双手双脚并用爬上庄姜的床，对庄姜道：“姐——”突然忍不住又开始大笑。庄姜这次知晓妹子只是好笑，并不是出事，咬着嘴唇道：“有甚好笑的？”庄梦本来已经笑过一阵，见姐姐的样子，又开始笑。
庄姜这次不再担心，只静静地待她笑完，见妹子气喘吁吁地拍着胸口道：“逗死我了，姐，我觉得我挺萌的，其实姐才是一本正经地犯萌……”
庄姜不晓得什么叫“萌”，只知道妹子又开始发癫了，只好不作声，听她继续胡扯，道：“姐，我明白你这是什么病了，婚前恐惧症啊，而且还是那种老古董的恐惧症，没事，我有法子！包治。”庄梦信心满满地看着庄姜。
庄姜见她如此自信，不由好奇道：“妹子也会治病？”
庄梦笑道：“当然，我这个大夫保证比太医院的那些老头子还厉害。嘿嘿，姐，你就瞧好吧！”。
庄姜摇头表示不信，只是庄梦性子活泼，说说笑笑里那心绪倒也也消解了不少，心中暗叹，这日子若一成不变地这样过下去不知该有多好，可惜……
如此又过了几日，宫里的诏书下来：
“庄家之女庄姜，肃雍德茂，温懿恭淑，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皇后之尊，与朕同体，承宗庙，母天下，岂易哉！唯其德冠绝，乃可当之，于此授金册凤印，为六宫之主，不日迎娶，以奉天下，钦此。”庄家谢了恩，皆喜气洋洋，宴会庆祝，幸得庄姜身子不大好，倒是能推脱一二。
这日正在正房椅子上看佛经，却听晴儿道了声“二小姐——”见庄梦一个丫头也不带，腋下夹着一包东西，鬼鬼祟祟摸进来。
“怎么了？妹子”庄姜见庄梦如此神色，十分奇怪。
“姐，你病得如何了？”庄梦拎着一黑色包袱，对庄姜挤眉眨眼。
“倒是大好了的。拿的什么？”庄姜看着庄梦手里的包袱
“药方。”庄梦对着庄姜眨着眼睛，把那包袱放在一边的方榻上，解开褡裢，原来是五六本书。
庄姜“哦”了一声，他们庄家最不缺的就是书，问道：“什么书？”
“治你病的书——”庄梦拿起一本神秘地晃了晃。
庄姜打眼一看，封面竟是她最熟悉的《女诫》《尚书》《礼记》之类的，不由笑道：“这些书我早背过了的。”
“不一样哦，姐，你可要认真读，我可是费了老命花了很多银子弄到手的。”庄梦脸上带着诡异的表情，笑得古怪。
“哦？”庄姜见妹子这表情，正要说什么，突听晴儿道：“老太太——”还未等两姐妹反应过来，老太太已经一步跨了进屋里，后面跟着一位妇人，正是那日选中庄姜的秦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