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扑朔迷离（1 / 1）
庄姜凝神侧耳。
里面有女子道：“主子吩咐什么我们就做什么，你管这些作甚？“
男子道：“这不是那话，若是二小姐真做了娘娘，你就是娘娘的丫头，成了宫里的贵人，到时候哪里还认得我？“语气里含着一丝关切，一丝担忧。
“好了，好了“那女子似乎十分不耐烦，道：“若不是看在一起长大的份上，这等上好差事恁地找上了你？小姐只吩咐我暗地里托人，可没指定说托给谁？“
男子沉默半晌，方道：“月儿，不是我说，二小姐这事也未必是什么是好事，你家小姐不比大小姐，闯出祸来还是得下人担着……“
“你恁地知道闯祸？这是太子传的话，即或有什么也是大贵人担着，哪轮到我们担着……好啦好啦，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去找别人，天恁冷的，跟你这么多废话……“女子似乎再也不愿跟男人多言，转身欲走。被男子一把拉住，道：“不是，不是，月儿，我只是担心你，我这就去准备，你别生气……“
那女子上好的绸棉被男子撕拉一声扯开了口，不由怒了，道：“春哥，咱不是小时候了，这么大的人，别整天这么拉拉扯扯，这算什么？“
春哥听了这话甚是受伤，道：“月儿，你果然不跟从前一样了，我知晓你的心思，你是巴上了二小姐，想着进宫当贵人的小儿……“
“啪--“被春哥说中心事，月儿彻底怒了，一个耳光抽了过去，见男人也不反抗，只捂着脸愣愣地看着他，神色伤心欲绝，想到自己有求于他，不由地放缓了语气道：“春哥，这八字都没有谱儿的事情，你怎么乱说，再说，我们做下人的，主子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过找你私下里出趟车，让你说这么多……“说着，眼中含泪，似是十分委屈。
春哥见意中人梨花带雨，在雪光的映衬下越发显得俏丽，那怨气立时烟消云散，道：“好说，好说，三天后正是大老爷的假，我有闲的……月儿，你……我……”
“好了，好了，我回了，这天儿冷的。你……也回了吧。”月儿跺跺脚上的雪，看了看天色，见春哥还是痴痴地看着她，怕他再做纠缠，摆了摆头道：“我先回了。”说着，一溜小跑向文鸢馆方向去了。
春哥看着她的背影，呆呆地出了好一会子神，方叹一口气，转身回去。
等他渐渐远去，庄姜才动了动，却没想到雪下得太大，身子被雪覆盖成雪人的摸样，睫毛上都带着六瓣飞花，她也不去擦拂，在雪中又停了半晌，方回到了自己的文殊院。
刚进院门，见晴儿与静儿一直在屋门前迎着，她们知晓小姐这次不欲人知，却又十分担心焦急，因此不打灯地溜着门边站着，正是最寒时节，两个丫头被风吹得瑟瑟发抖，庄姜看了心里一暖，可又想到刚才听到的，心绪又堵了上去，两人见她终于回来了，欢天喜地地把她迎进屋里，擦了发，更了衣，庄姜只说困了，让晴儿静儿在外间歇了，自己却坐在里间的床上，深思许久，转身到了床后的鎏金柜，打开柜门，拿出一个黑黝黝的牛皮袋子，正是玄澈留给她的乾坤袋，摩挲了许久，想了想，又放下了。
盘腿坐在床上恍惚一夜，睁眼已是天明，起身换了衣，晴儿几个已经外面伺候，见庄姜心绪不佳，也不敢多言，服侍她漱了口，静了面，梳了个最简单的发式，行儿领着小丫头们端上一碗薏米红豆莲子粥，四样小菜，方开口道：“小姐，我去厨房的时候，倒也一切如常，文澜苑那边说，老太太这阵子身子不好，一切请安皆免了。”
庄姜“嗯”了一声，老太太虽然封了大太太的院子，对自己却并未受多大影响，可她的心并未放下来，昨夜的消息实在太过重大，本来一向自信有把握的人，经过昨夜种种，这种对未来的信心便如海底裂缝，抬头便觉竟是天翻地覆的塌陷——只是越如此，越不肯显，只是神色如常吃完早餐，对慎儿道：“去打听一下二小姐正做什么？”
慎儿是庄府的灵通，人脉最广不过，哪个院子都有她的“内线”，听了这话，赶忙出去了，庄姜便回在里屋闭目养神，几个丫头见她如此，怕是昨夜累着了，谁都不敢出声，一时屋内檀香冉冉，静寂无声。
一会儿子慎儿掀开帘子进来，对庄姜福了福道：“小姐，二小姐才起呢，正吃饭呢，她的院子里倒也没听说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恍惚里听了一句，说丫头月儿昨儿冻病了，正在床上歇。”本来丫头生病不是什么大事，可月儿是二小姐跟前第一得意的，所以慎儿提了一句。
庄姜神色不动地点了点头，忖了忖，道：“我去二丫头哪里，静儿跟我去。”静儿低低答了声“是”。晴儿给庄姜套了披风，两人出了门，雪终于停了，冰雕玉砌的世界多了人迹却也少了纯白无暇，庄姜带着静儿拐了一个抄手游廊，两个庭院，终于到了文鸢馆前。
静儿走上前叩门，里面婆子问谁，静儿道：“大小姐呢，快开门。”
婆子听了庄姜的名字，忙把门开了，庄姜从前是做太子妃栽培的，加上本人又争气，庄府上下对她都极为尊重，如今虽然定下了杜家三郎，可积年的余威仍在。婆子诚惶诚恐地引着庄姜进了里院，传唤道：“大小姐——”
庄姜进了内院，见庄梦身边大丫头星儿出来打帘道：“大小姐，好早。”
庄姜“嗯”了一声，抬脚进屋——庄梦与姐姐一贯典雅风格不同，没有风格就是她的风格，这阵子爱上了养花，屋子里摆满了君子兰、梅花、水仙一类的冬花，混合着刚刚吃的饭香，让人闻之熏熏。
“姐恁地来了？”庄梦懒洋洋地从里屋走了出来，打着呵欠道：“好冷的天儿，幸亏老太太……”说到半截捂住嘴连连咳嗽，她来这个时空已经一年，常常口无遮拦，因此得了个“古怪”之名，这次总算即时住口，没有把“庆祝”老太太身体有恙之类的话说出来。
庄姜只做不知，见妹妹穿着家常服，一身袄裙，套着桃红色的矜子，腰间用水蓝丝软烟罗系成蝴蝶样式，面上不施粉黛，一头秀发懒懒垂下，星眸合敛，倒是好一副海棠春睡图……
庄梦被姐姐盯得发毛，她本来正在补觉，姐姐突然来访却又一言不发，想了想那事应该不可能被姐姐知晓，放下心来，娇嗔道：“姐，又不是男的，这么看我作甚？”
庄姜听了苦笑了，她一直是端严大方的风范，少有轻松调笑，这个妹子却古怪精灵，无论什么样的事端，被她一掺立时变成话本里的那些轻松跳跃，不过，也许是好事呢……她沉吟了片刻，对着屋里几个丫头道：“你们先出去。”
星儿看了看庄梦，见她并无异议，跟着静儿一起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姐妹两个，庄梦见了姐姐诡异的举止，后退两步，缩在床榻边，道：“姐，到底什么事？这么鬼鬼祟祟的。”
“本来这事不该我管的。”庄姜的声音静静响起，“可是，妹子，这事不仅事关你的名节，却涉及皇位之争，一不小心便是举家倾覆……梦儿，我问你，太子是否私下里给你传过手信？”
庄梦脸色大变，脱口而出道：“你怎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