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万芳楼(1 / 1)
一路昏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绣房一张雕花大床上,双手被解开了,可使全身酸痛无力,头也很疼,看来她们下了很重的蒙汗药。
一个丫头推开门,将食盒放在桌上,我刚想问话,她指着自己的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天,是个哑巴!
我难过地望她一眼,她眼眶里噙着泪水,指手画脚地嘱咐我吃饭,就掩上门出去了。我叹口气,已经过了一个晚上,哥哥们怎么还不来救我?这帮人抓了我,却还让我住这么好的房间,还有丫鬟伺候饮食,看来并不是想杀我,那么,这食盒里的饭菜应该没毒,即便有,顶多也是让我丧失力气,总不至于要我性命。
我就狼吞虎咽大块朵颐,几根鸡腿下肚,心里好受了许多。
外面有人问:“姑娘吃好了吗?我让下人伺候姑娘洗漱更衣。”听声音是那个女人。
这声音,这环境,难道是?难道是青楼,他们把我卖到了青楼?他们岂敢,可又一想,如今的处境,谁还能认出我是大宗伯府上的六小姐,这世上多少穷凶极恶之人,没卖身为奴已是万幸,不过又一想,这跟卖身为奴又有何区别呢。
正在喟叹自己还未红颜,却已薄命,那女人扭着水蛇腰推门而入,一挥手,四五个丫鬟拿着衣服簪花鱼贯而入,把我往梳妆镜前一摁,如同侍弄一个木偶,三下五除二就把一个好端端的清纯姑娘整成了混迹烟花的风尘女子。
我看着铜镜里鲜红如同吃过人的嘴,比八个月的蚕还弯的眉,还有一身粉色的流纱裙,近乎谄笑地说:“这位美貌的姐姐,你看能不能,能不能把这妆画淡点,我不习惯。”
那女人一边往我头发上抹香油,一边娇媚地笑说:“不鲜艳点儿,怎么能夺目呢?你可是我这半年出手的第一宗生意,总不能砸了招牌。”又自言自语地说了少女不宜的话,天,道不同,不相为谋,当然了,我本没想跟她谋什么,只是如今这情形,也不能不略施谋略。
这帮人折腾了半天,我在心里盘算了半天,如果哥哥们还不来,我只能自己想办法逃了,且见机行事。
收拾完毕,那帮人推着我左拐右拐,终于拐进一间较为隐蔽的厢房,在门口时,那女人就已屏息敛气,先是轻轻地敲门,只听里面人问:“是谁?”那女人道:“是我,如眉。”
那帮侍女掩嘴而笑,一把推我进去,就紧紧地关上门,我一拉,竟然锁了。
如眉隔着门悄声说:“好好伺候两位爷,能不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就看你的造化了。”
我在心里暗暗发誓,本姑娘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如眉,你且等着,一旦我回到独孤府,第一件事,便是掀了万芳楼的房顶。
只听里面一个人声道:“进来!”进去就进去,我倒要看看是哪路神仙,我独孤沁还怕了你不成?穿过帘子槅门,来到里间,只见香雾缭绕,一张八仙桌上,三个人正在吃酒,旁边两个姑娘,见我来了,像是事先商量好一般,向三人行了一礼,自动屏退了。十三年间长在深闺大院,出门总有侍卫丫鬟相随,所见皆是明媚鲜艳的东西,从未捧出尘世的苦痛与肮脏,而这几日,竟然一路风尘仆仆、饥餐露宿,如今更是流落勾栏,曲意逢迎,我心里不免感慨。
两人抬头,我挤了挤嘴角,打了个尴尬的招呼。其中满是络腮胡子的一个人冲我笑笑:“这丫头有意思,来,过来坐。”说着指了指他旁边的座位,我看着他滚圆的肚子、肥厚油腻的短粗手掌,心中作呕,“谢谢大叔,我站着就好,站着就好。”
另外一个四十多岁的人眯着老鼠一样的眼睛,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番,眼珠子都快跳出来了,我倒吸一口凉气,往后退了一步,那络腮胡子眼疾手快,忙说:“刘爷喜欢你,还不陪酒!”
生在狼窝,我只好暂时屈就,倒了一杯酒,双手递给那坨肉道:“请喝酒!”还不忘挤出一抹笑。横肉却见缝插针,竟然想摸我的手,我便双手一松,酒杯掉到地上,酒水撒了一地。
络腮胡子不依了,“你这个没长眼的,做事怎么这么笨手笨脚?”我恶心地看了他一眼,义正言辞道:“刘爷都没怪我,哪有你骂我的份!”
横肉一脸堆笑,说:“没事,没事,再倒一杯就好。”
我一嘟嘴,“小女子失手,也是因为感了风寒,双手无力,并非有心之过,可是被这位大叔一骂,好心情全没了。刘爷若想喝小女子的酒,必须得让这位大叔给我讲个笑话。”
横肉一听,有意思,看向络腮胡子道:“府尹大人,有劳了。”
我立马反应过来,府尹大人,这便是京城的府尹,将我乱棍赶出的贪官,自己在这里花天酒地?这样的官,留着也是白拿俸禄的蛀虫,回去跟爹爹说说,早点撤了他的职,好歹为百姓积点福。
络腮胡一脸尴尬,“这……,卑职一届粗人,不会讲笑话!”
我便故意刁难他,“不会啊,那学狗叫也成。”
饭桌上有人一笑,对面一直没说话的那个人笑道:“这等粗鄙女子,还需要好好□□,听说这里有新来的西域绝色,王爷和还请一观。”
横肉和络腮胡子对我挺不满意,换了西域舞娘进来,让我出去了。如眉对我的表现也很是不满,是以刚回到房间她就喝令丫鬟们把她身上的珠翠给除了,还把一身锦衣华服也给扒了,我又回到了乡下丫头的感觉。
“这门也不用看着了,就当我看走眼,等些天找个客商,把这丫头卖了。”
我一听,我的天,刚刚放下的心又提到嗓子眼?这要是卖给了商人,如花老鸨是能赚个好价钱,可我以后辗转流离谁又去管呢?
不行,绝对不能让你们搁在砧板上,做成剁椒鲤鱼。
我看看窗户,不高!此时不跳,更待何时,撩起裙子,爬上窗户,二话没说没纵身一跃,正好落在一处草丛里,没什么大碍。
底下丫鬟见上头掉下来一个人,手里的盘子掉了,果子洒了一地,我趁势捡了两个揣在怀里,道:“拿两个路上充饥,不要介意啊。”
楼上的如眉听得动静,忙“蹬蹬蹬”跑下楼,往上一看,见窗户半开,明白了怎么一回事,气不打一出来,忙喊护院道:“快,快放狗!”
不知何时一个白衣男子已出现在我面前,挡住我去路,底下几个丫鬟便都失了魂魄,如眉忙低头道:“楚公子的意思是?”
男子淡淡地说:“我听如眉夫人想把这位姑娘卖给客商,巧得很,在下便是。在下出一千两黄金,不知道夫人会不会嫌少。”
如眉笑开了花,“够了,姑娘能得楚公子如此垂爱,是她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