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1 / 1)
不久,云青就喜孜孜地开始了“相亲”活动。
费尽周折,用尽心力,历经半年,云青一连相了10个对象,都以不欢而散而告终。
十次相亲使她受尽屈辱,寒透了心。
她相的5个大学生中,有3个年龄相当,是国家干部,相貌也说的过去。一看到云青都两眼放光,热情洋溢,谈完到饭店招待一顿。可是一听说她是“农业粮”好像头上浇了一瓢凉水,都以种种借口“溜”走了。有两个倒是对她一见钟情,百般讨好,可是云青无论如何也“爱”不起来。一个像只猴子,眼睛比黑豆大不了多少,鼻子能挂个瓶子,嘴总像吹哨子,上秤不过80斤,弄到动物园里准发财。若给她做丈夫,见了亲朋同学还不把人笑死。她宁愿一辈子农业粮,也不肯要这个“猴丈夫”另一个像小老头,比她矮半头,最引男人注目的是他那高度近视镜,他看东西必须扒上去细瞅。“相亲”比买东西重要的多,当然要仔细看。他看云青的脸庞,鼻尖差点划着云青的脸蛋,云青差点笑出声。我找他做丈夫商品粮能不能吃上没人保证,牵他走路,包他干活,算是笼子里捉鸡——没跑了,没等坐下来细谈就和他“拜拜”了。云青“相”的另5个目标,虽然有的相貌堂堂,官大钱多,能够立刻让她享清福,做官太太,可是他们有共同的两条鞭子抽她的心。他们年岁都在35岁以上,都可做她的父亲;他们都有子女,有的子女比她还大。她嫁给他们,必须做后娘。那她和他们的子女如何相处呢?叫她姐,还是叫她娘呢?
真想不到吃“商品粮”,就要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遭受如此巨大的精神折磨。
云青的心深深感到刺痛,人格被无情地羞辱。价值被拍卖式的降价。
云青发现那些相她的人,竟把她当低他们一等的人看待。好像奴隶主在奴隶中、大地主在佃户中、贵族在平民中选小老婆,根本不是公平双向选择,都把她当婚姻困难户,有一种拯救、恩典的意味。她似乎变成了早年非洲黑人市场上的女奴,其羞辱实在难以忍受。
云青相了10个对象,再也不肯白白受辱了。
可是云青也决不愿一生就捆在那朔风暴雨、严寒酷暑、又脏又累、枯燥无味的农田橛子上,做一辈子在黄土地里翻跟头的“小农奴”。
云青每相一次亲,就病两天,10次相下来就大病一场。她茶饭不思,长卧不起,天晕地转,头胀眼黑。10个被“相”者的身影恶魔般在她眼前蹦来跳去,作着各式表演。有的鬼鬼祟祟,直流口水;那个崭新军衣军帽的胖军官,咚咚咚拍着胸脯,哇啦哇啦口溅白沫,说你嫁给我,我保证你幸福,和他一样高的的儿子一下跳到他跟前,怒目瞪瞪她,我不要后妈;“瘦猴子”好像从房上蹿下来,眨着黑豆眼,噘着老鼠嘴,对她哧哧□□,伸手要抓她的□□;小老头”又想用鼻尖划她的脸蛋……
这是梦,还是真!
18岁的人生征程,遇到了困境。铅色的云,肿的半天厚,尖刀似的风,削瘦了面孔,天地间灌满了稀释的灰色液汁。云青感到胸闷,她深呼吸,空气却凉的她浑身发颤。她希望看到前进的航标,可是两眼昏黑,什么也看不清楚;她要狂奔,可两脚好似坠上百斤重物。只听耳旁好似窃窃私语: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她嫁“商品粮”痴心妄想。云青的心要爆炸,要大骂,她瞪大眼睛,使劲往茫茫黑色巡视,在那遥远的暗色深处,好似有无数张嘲讽的脸,无数只抑揄的眼睛。待他从幻境中回到现实时,她发现身边是相依为命的母亲。母亲泪眼中那忧愁、爱怜、担忧、心疼,使她心头发热,肝肠欲碎。
云青曾想到死,屈辱地、奴隶性地生存不如死去。人生在世应该有幸福,有事业、有爱情、有欢乐。她的人生前景却看不到这些。等待她的只有不尽的艰辛和愁楚,只有在黄土地里滚打摸爬,碌碌地劳作,碌碌地吃苦,碌碌地死去。
她不应愧对她超众脱俗的相貌,不应辜负她秀出班行的才华。她应该活的比别人更幸福,更荣耀。
但她没有死的权利。父亲的去世,给了母亲致命的创伤。现在家中只有她和母亲。她是母亲的心肝,她是母亲生存的全部寄托,她是母亲的生命。她的每次呼吸母亲都关注着,她的每声叹息都使母亲忧心忡忡,她的每滴眼泪,都使母亲黯然伤神,她的每一声哭泣都使母亲半天不知所措。18年来,母女朝暮相伴,母亲每看到女儿那俊秀的模样,心里就一阵高兴;每听到别人夸女儿聪明,心里就一阵自豪。母女真是同呼吸,共命运,身心相连。
她死,就等于她杀死母亲。女儿的10次相亲失败所带来的失望和打击,只有母亲知道有多大分量,她替女儿发愁,她替女儿难过。她想安慰女儿,又无从插嘴。
石芳杰常常埋怨自己。是她把云青生在这个不幸的家庭,她身体多病不能劳作,所有的农活都压在女儿肩上;怪罪自己出身不好,害的丈夫早死。使女儿自幼失去父亲,是她害了女儿的一生。
母亲到底还是开始劝女儿:孩子,还是认命吧,嫁不到城里去,咱就在本村找个对象,过庄稼日子算了,全村一千多口人,不都是这样活着吗?
母亲在暗暗审视本村的小伙子,看看那个能配得上自己的宝贝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