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在你之外（2）（1 / 1）

对你的爱已经透支了我太多的热情，再来一着我恐怕再无心力应对。我听从父母的安排去相亲，对方是某家大公司的部门经理，不到三十岁，有房有车前途无量。他殷勤周到，处处体贴小心，相识半年，我与他领了证，在全市最高档的五星级酒店举办婚礼。作为大学同窗，你一样在受邀之列。你穿着我送你的那套西装，鹤立在人群之中，看着我缓缓地走向我的新郎。

你为什么要来？是想要确认你终于不用受我的纠缠吗？你还想如何？

可是，你说，我把所有的祝福都送给你。

婚后，我没有工作，而是当起了全职主妇。丈夫早出晚归，我整日无所事事，对喝茶逛街的生活彻底厌倦。我想要个孩子，丈夫不肯，理由是他正值事业上升期，顾不上孩子，他不想要让他的孩子缺少来自他的关爱。于是吵架，他说，于洛你怎么能像个泼妇。

我苦笑，是啊，我怎么就成了泼妇了呢。日日消磨，我只觉无比空虚，身体像是被抽空了一样，完全失去了对生活的乐趣。我怎么就变成了我曾经最讨厌的样子？我想不明白，变得沉默，发现丈夫有外遇已经是半年后了。我一点都不惊讶，甚至觉得这样才符合剧情。

我顺理成章地和丈夫闹，他说，你堂堂一个副市长千金，闹成这样好看吗？我和她断了，你要孩子，我们生一个，你别闹了好吗？

我真的不敢相信他居然能说出这样大言不惭的话。我甩了他一巴掌，出门投奔潇之。潇之问我怎么了，我说不出口，抱着她哭。

潇之说，于洛你别这样了好吗，有什么话你们夫妻两个不能好好谈的。潇之和男友正为婚房首付愁眉苦脸，像我这种在象牙塔里的情绪真的不入她的眼。她说，于洛，你是不是太闲得慌，要不你出来工作，有工作就不无聊了，乖啊。她像安抚小孩一样安抚我，我哭笑不得，从包里拿出一个存折，递给潇之：“这是我从小到大攒的钱，不算太多，但是应该能帮得上忙吧，你拿着，等你们有钱了再还我。”

潇之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抱着我又是哭又是打的，道：“于洛，你怎么能这么好？”

“我又不差钱。”

虽然有一年多没有工作，但是我在学历经验还在那里，找工作并不难找。我庆幸自己回头得早，再过些年，恐怕真不好找工作。随着我的工作，我与丈夫的冷战正式打响，我自认不是一个好妻子，但是丈夫的背叛还是让我伤了心。我没有与他离婚，依旧照顾着他的面子，因为和办公室里的秘书勾搭上而离婚，传出去他还能有什么脸。当然生活作风不能影响他的公司的地位，然而他要想更上一层楼，私生活方面也不能落人话柄。他感激我，当真与那个女人断绝关系，对我也带着讨好，细心地修复我们之间破裂的关系。

我不该再遇见你的。言情小说里有句话叫“一见某某误终身”，你于我当是如此。

我在一家公司里工作半年有余，近来人事调动，有同事说总部会下派人员当我们这个分公司的总经理，听说那人年轻有为，能力上佳，外貌一等一，公司里的未婚女性都在翘首以盼。

我没想到是你。那日，我在茶水间打水，外面吵吵嚷嚷，我扭头，一眼就看到被围在人群中的你。我呆愣着忘了关水，被热水烫红了手上一大片皮肤，疼得我扔掉了手中的杯子，哐当一声，响声惊天动地。

你把目光向我投来，四目相对时，我仓皇避开。

不过是三年时光，你依旧如同当年，只是更加光彩照人，而我却是愈加狼狈不堪。

你借着老同学的名义，让我带你熟悉公司。这事情原轮不上我来做，奈何你亲自点名，我再怎么不愿，也得硬着头皮答应。

你问我，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我笑得萧索，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关心我吧？

下了班，你请我吃饭。我低着头不敢看你，而你却异乎往常的热情，一直问我要吃些什么，合不合胃口。你问我我的丈夫对我好吗？

我红了眼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说，于洛，你怎么瘦成这样。

我的泪水终于决堤，我哭着控诉，赵恒凯，要是我从没遇见你该有多好。我把你点的红酒倒上满满一杯，当水一般，边哭边喝。在你面前，我还有什么形象可言，再难看的样子都被你看见了，我还在乎什么。

你拦我，于洛，你别这么喝。

我确实不胜酒力，看着厉害，不过两杯就醉倒了。你扶着我坐上你的车，我吐了你一车，你毫不责怪，反倒怜惜。你搂着我上楼，进了你刚搬的新家。你搬来不久，房间里还很凌乱，你扶着我躺在你家大床上，给我倒水，收拾东西，忙进忙出。

你知道我爱干净，见不得东西散乱的样子。我看着你忙碌的背影，泪水一滴一滴落下，掉得又急又快。你给我拧了毛巾擦脸，我哭着咬上你的手腕。你紧紧搂着我，不停地说，于洛，对不起。

我躺在你的臂弯里，背着身，看着床头昏暗的灯光。这一幕，是我梦想过多少次的场景？我曾经在一篇日记里写道：“能和我爱的人，同榻而眠，轻声低语，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然而此刻，人对了，时间不对，我的心里没有幸福，只有悲痛和彷徨。

你亲吻我的额角，与我十指交缠。你用我曾经无比着迷的嗓音，对我说：“于洛，我真后悔，如果当初我有勇气让你嫁我，你一定不会这么不快乐。”

“你知道吗，于洛，其实我一直爱你，我说的那句配不上你真的不是说假话。你肯定不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我读高三那年，我爸得肺癌死了，我妈也得了癌症，鼻咽癌，我大四的时候她也走了，我哥和人打架，把人用刀捅伤了，进了监狱。我这个大学，我是拼了命才能读上的。而你……我真的不敢接受你的感情，我以为这样对我们两个都好。”

我沉默，听着你说你这些年奋斗的艰辛，听着你言语里的自豪。

这么关注你的我，怎么可能不对你的家庭有些许了解。可是你知道吗，我从来不在乎这些，喜欢不就是同甘共苦吗？你就是因为这样拒绝我，你让我情何以堪。可是，没有怨恨，我对你从来就舍不得怨恨。听着你说的这些发自肺腑的话，我只有心疼。

我想我真是无药可救，就跟你维持着这样不清不楚的关系长达半年。你是亲自参加了我的婚礼的，我有夫之妇的身份就摆在那里，你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让我离开我丈夫的事。

你不说，我不问，甘愿当一个傻子。

我跟我丈夫说，我们离婚吧。

他在我面前点了一根烟，笑着弹掉烟灰，满不在乎，那从容自若的神情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他握住了我的一只手，道：“小洛，过去的事情，我们就都让它过去了。我不离婚，咱们好好过，重新开始。你说你一个有夫之妇何必跟一个有妇之夫纠缠不清。”

“你胡说什么？”

“你不信？”

其实我怎会没有怀疑。我如提线木偶般去到你的住处。说来可笑，我来你这里数十次却没有这屋子的钥匙，多么讽刺。我蹲在单元房一楼的楼梯间里等你回来，时值傍晚，太阳西去，烈日的余晖照射在我的身上，我只觉得阵阵寒意袭来，我看见你挽着一个年轻的女孩，那女孩挺着一个大肚子，笑容满面，而你小心翼翼，生怕她摔了，你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我黯然离去。

我还是和丈夫离了婚，我俩其实没有一点感情，一纸离婚证不过是添一分唏嘘而已。他问我：“小洛，你什么打算？”

没有那虚伪的婚姻牵绊，我们倒像是两个即将分别的朋友，各问前程，各奔东西。他不坏，只不过对待感情只有三分钟热度，我们分居期间，他不知换了多少情人。

我说，不知道，可能会出国学习吧。

我记得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夜晚，我甫入大学，和同寝室的室友彼此都不太熟悉，拥被夜聊，说我们每个人的梦想理想。我记得我说，我的梦想是环游世界。这么多年了，我才恍然记起，我的人生已经严重偏离我最初设想的轨道。

我申请了英国的大学，知道我去向的只有我的父母和潇之。

对你，我再无话可说。

再后来，我再婚，对方是个英国人，长我十岁，幽默风趣，在澳洲旅行时结识。他早年丧妻，留下一对八岁的双胞胎儿子，非常可爱，也很喜欢我。我们没有举办婚礼，而是带着他的那对儿子去泰国旅行。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打听到我的消息的。

陌生的号码出现在我的手机屏幕上，我按下接听键，那边没有声音，我不停地问：“hello，This is lorry。Hello？”

我听到你在电话那头哽咽：“于洛，是我。”

我挂掉和你的电话，我的丈夫就在不远处的沙滩上和他两个儿子玩沙子，玩得不亦乐乎。

眺望着远方宽阔的海面，海天相交接，漫无边际。海风吹起我的裙摆，也吹拂着我的心。

我终于终于能够不难过。

再见了，亲爱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