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冰释(1 / 1)
凌羽来到武昌县的消息不胫而走。大街小巷里,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全是关于凌羽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给第五刖解毒的事儿。
当然,这些传言是肖遥有意散播出去的。
第二天,武昌县里更是鼓噪起来。走街串巷的货郎更是把第五刖身上的毒已解的消息带到武昌县每一个角落。
第五刖捡回一条命来,大家都为他感到庆幸。
而身在孽城的端木橘听说之后,却是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掼到地上,拍案而起。花想容面不改色,吹散茶水上的浮沫,悠悠问道,“第五刖的毒解了,您下一步想怎么办?”
花想容这几天跟端木橘相处下来,原本对端木橘的情分逐日转淡。花想容想象中的母亲应该是温婉的好似初绽玉兰一般,亭亭玉立于枝头,不惧春风料峭,不慕夜雨润拂,可亲可爱的人物。
然而,事实却是,真正的端木橘早已因为第五髠的绝情,倾城容貌被毁,与亲生女儿天各一方而变得暴戾、狂躁甚至凶狠。
那个一听到端木橘的声音,便奋不顾身执鞭横亘于第五刖面前的花想容,也一点点被端木橘性情的显露,埋葬于无底深渊。
当花想容听到第五刖的毒已经解了的时候,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或许是血脉相连的惜惜之情,又或者是对端木橘弃她而去莫名的愤恨。
“好个凌羽!哼!”端木橘唇畔那两道刀疤扯开,狰狞着,好似鲨鱼的血口,令人心惊。
端木橘真是气极了,咬牙切齿一番,才想起回答花想容的问题,眉眼倒竖,“总之,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花想容不置可否,轻轻抿了口茶水,茶香瞬间充斥唇齿,先苦后甜,回甘悠长,“唔,好茶!”对比端木橘的气愤难当,花想容淡漠的不像话。
端木橘又被花想容的淡漠激怒,厉声呵斥,“凌羽是我们的死敌,你这是什么态度?”
花想容抬起眼皮,目光投向端木橘,“那我应该什么态度?生气?怒骂?跟你一样气急败坏的直跳脚?况且,凌羽、你、还有第五髠,你们三个人的糊涂账应该你们三个算。你无端端把第五刖扯进去也就算了,还想把我也扯进去?”
闻言,端木橘眸中隐隐有泪光闪烁,“好!好!好啊!”连说三个好字,却一个比一个悲凉,一个比一个凄冷,“真不愧是我端木橘的女儿,够绝情!”
花想容把茶放下,面色仍旧不起波澜,语调没有半点起伏,“身为弃女,本就没有感情。若有,也是对义父的孺慕之情。”
“义父?”端木橘凄冷一笑,眸中泪珠成串,止不住的掉落,“从你那义父第一天收养你开始,他都是在培养你怎么做一枚棋子,一枚听话管用的棋子。可你却对他感恩戴德?”
听到此处,花想容身子一震,一抹惊诧在脸上划过,转瞬而逝。但是,从她眼底不难看出,花想容相当的吃惊。她没想到端木橘竟然从一开始就知道,而她却仍选择将自己抛弃在孽城?
仿佛看透花想容内心的想法,端木橘声音黯哑,缓缓说道,“当时,我被第五髠背弃,面容又被毁了,我真觉得生无可恋,想要带着你一死了之。可是,我又不忍心……
就在生死抉择间,遇到了你义父。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他答应好好抚养你的同时,也告诉我了孽城城主的职责所在。
没错,我知道你以后必定会成为孽城城主,会成为一枚棋。但我想,也许你这一生会跟先前那些城主一样,安然度过一生,衣食无忧。总比跟着我四处漂泊强太多。
人算终究不如天算。你这枚棋,注定不能安然的待在角落,终于要迈向生死难卜的未知前路了。”
现在的端木橘脸上浮现出慈母的光华,宛若被雨露滋润过的玉兰一般,晶莹无瑕。就连她唇畔那两道骇人的疤痕都不再凌厉。
花想容不自觉的被端木橘所感染,眸光柔软,嘴唇嗫嚅,终究还是没吐出一个字。
端木橘缓步走向花想容,边走边道,“第五髠对不起我,凌羽对不起我。我这一生,唯独欠了你啊。”这几步路,漫长艰辛。
端木橘踉踉跄跄,跨过横亘在她和花想容之间二十年的鸿沟。终于,来到花想容面前,好似此生此世母女第一次相见,伸出双手,捧起花想容的脸颊,指腹温凉,抹去花想容眼角泪花,泣不成声,“如果可以重新来过,我就是带着你去死,也不会把你留在孽城。一切一切,都是我想象中的理所当然害了咱们娘俩。”
这句话,使得花想容花了二十年时间,在心里筑起的垒垒高墙轰然崩塌,她哇的一声,痛哭扑进端木橘怀里,努力汲取来自于母亲身上的丝丝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