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第 七十四 章(1 / 1)
只有阿尔尼斯和夏月白,两人并排走在幽深寂静的走廊,四周一片安静,竟然不见一个侍卫或者来来往往的侍女仆役,这些人都去哪里了?
疑虑丛生,夏月白继续朝周围一番探寻,除了从廊外流淌进来的潜着一缕似香非香的氤氲热风,几乎连一个人影也没瞧见。“我们要去见谁?”
“到了你就知道了。”步履稳健,阿尔尼斯侧目对她淡淡一笑。
“阿尔尼斯,你怎么学起乌纳斯那套神神叨叨的东西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是因为这里空无一人的安静,还有身旁男子那话音和笑容里永远不会消退的温和淡然。
说不上来的感觉,夏月白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以及太过寂静的四周。
微笑着扬了扬眉毛,他看上去很高兴。“我们这位大宰相现在忙的脚不沾地,他已经没时间去玩那些小把戏,那就让我来抽空玩一次吧。”
“行,你喜欢玩,到时候我就假装惊讶,陪你玩一回。”
侧目一瞥,眼神闪烁。
转过一道弯,连着走廊的尽头出现一座宫殿。
“这是阿娜希迦住的地方,我们要见的人在这里?”这里夏月白以前来的挺多,因为这座宫殿的后花园有几处很独特的设计。然而,自从阿娜希迦来到底比斯住进这里以后,夏月白就来的很少了。
点头,脚步未停。“是,在里面。”
“是不是塞布隆从红海带消息回来了?”
“不是,你别乱猜了,来,进来吧。”
皱眉,沉默地跟上他的步伐,迈入宫殿内厅的一刹那,一股幽幽的香气迎面扑来,这是阿娜希迦从赫梯带来的香料,因为那位赫梯公主不喜欢埃及香的味道,她说那些香熏浓郁得让人丧失了清醒。
的确,这缕赫梯香的味道,清淡得可以忽略不计。
他们没有在外殿停留,很快就从华丽的厅堂穿过,同外面一样,这里也是空荡荡一片,不见半个人影。
踩着光滑的能反射出物体倒影的大理石地面,两人的脚步声在这座安静的房间荡漾开来,回响出一种空旷又孤独的深邃。
没等夏月白琢磨出为什么他们要来阿娜希迦的寝宫,来这里又是见谁这些问题,走在身旁的身影忽尔停住了。
差一点因为走神而继续闷头走下去,收回多跨出的一步,夏月白转过脸,盯着阿尼斯尔的侧脸,他则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不知在看什么。
循着他沉默又带着些专注的目光看过去,是一座独立于内殿以外的房间,门外的阳光充足明媚,衬得门内的光线很昏暗,几乎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依稀,靠近门边的地方有片不太清晰的轮廓,一些隐匿的线条模模糊糊地起伏在黑暗中。
似乎是个男子的身形,很高,也很矫健,静静站在门内的阴影里,离他脚尖不到几公分的地方,就是一片灼眼的阳光。
看了看身旁的阿尔尼斯,他亦带着温和的笑朝自己看来。
“你带我来,就是见他?”不确定地问,心里有种立刻转身离开的冲动,就在门内那道人影静立不动的时候。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在看自己,用着那双同身体一起笼罩在黑暗中的眼睛。
被人用目光压迫着的感觉,很强烈,无法忽视。
“对。”
“他是……谁?”
拍拍夏月白的肩,察觉到手掌下的身体有些发僵,阿尔尼斯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微笑,手掌顺势很轻地推了她一下。“去吧,自己去看看,别怕,他不会伤害你。”
咬着唇,看了看他,他仍是一脸温柔淡然的神情。于是,迈步。
与此同时,门内的人也跟着移动脚步,迎着夏月白面对面走来,缓缓踏着阳光步入灿烂夺目的光线里。
伴随他逐渐暴露在光线底下的身影,安静的阳光从他头顶水泻般滑落至肩膀的皮肤上,静静折射出一澜凝固着碎金的黑色光芒……
而夏月白脸上的表情同她的呼吸,亦在见到阳光将那身影完全包裹的瞬间,整个硬生生僵滞了。
蓦地,身体一动不动,仿佛在一瞬间被头顶热烈的阳光凝固成了一具冰雕。
耳边传来阿尔尼斯低低的话音,以及衣料微微动作时摩擦着地面的声音。“神。”
心思完全不在他的身上,夏月白怔怔看着眼前的人影,如果,那称得上是个人的话。
周身漆黑如墨的肤色,而那头颅居然是一颗……狼头,不是幻觉,而是货真价实的狼的头颅,包括他的双脚,从脚踝到脚跟都像人,从前脚掌开始却保留着狼爪的尖锐。
但这副身体真真切切却是人的外形,身形修长,轮廓优美,肌理分明。
夏月白知道这张面孔主人的名字,他叫----
阿努比斯。
眼前的情况,诡异到她无法找到任何一个贴切的词去形容此刻内心翻搅地感受……害怕,震惊,骇然,迷惑……纷纷乱乱的情绪,一股脑从被心脏膨胀跳动撞击得几乎快要炸开的胸腔溢出来,夏月白唯一能做的只是靠着惯性去呼吸。然后,在脑中一波又一波的震荡中,持续着她不能动又不能说的窒息状态。
“阿尔尼斯,让我和她单独待一会儿。”开口,是个年轻男人的嗓音,清澈,略微带着些低沉。
由地上站起,阿尔尼斯朝着阳光下那张阿努比斯的脸投去深深一瞥,随即颔首,转身轻轻离去。
直到灵敏的耳朵里传来阿尔尼斯的脚步消失在宫外走廊的尽头,阿努比斯才低下头,眼前这张五官精致的脸庞上有层显然易见的苍白,他眯了眯眼。“吓得说不出话了,我记得你可是灵牙利齿的很。”
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一位活生生站在面前的神,就如同不知道要说什么话来应对这位埃及神戏谑且轻浮的话语。所以,直直地看着他,夏月白继续沉默以对。
似乎,对于夏月白沉默望来的眼神满不在乎,他双手环胸,好整以暇漫不经心地迎向她依旧混乱的目光。
良久后,阿努比斯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阳光还是那么刺眼,炽热的温度在四周没有丝毫的收敛,宛若这小姑娘剔透干净的眼睛,灼灼地,看得他快要在这样沉默的眼神里难以继续保持着从容淡然。
她看见他头顶那对尖立的耳朵很轻地抖了一下,他下意识的动作。在一只属于动物的脸上,你无法依靠表情猜测他的情绪。然而,动物的身体也会出现某些特有的行迹,让你可以利用这些细微的变化,揣测出那张没有表情的狼脸后面,藏着怎样波动的内心。
“阿娜希迦呢?”
脑袋一歪,随即嘴角朝上咧了一下,露出一排森森白牙。“不先关心一下我,这么一个鲜活的神站在你的面前,你就不好奇。”
恍然若梦,胡狼的脸露出人的表情,明知这不是幻觉,仍然不自禁地觉得自己在做梦。“我现在的心情还来不及好奇,你把阿娜希迦怎么了?”
“月白,”踏前一步,他以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闪耀着绿色光芒的眼睛像两块美丽的孔雀石,莹莹铄铄。“阿娜希迦是我,而我非她。你这么聪明,应该能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她……死了?”胃里一阵压抑不住的痉挛,很疼,好想吐……
“如果你想这么理解。”
无法忽视夏月白因为悲伤而咬紧嘴唇强撑出来的坚强,那一瞬间褪去血色的唇上,硬生生被她咬出细细的红痕。
抬手,捏着她的两腮,指尖稍稍用力迫使她蓦地张口,牙齿离开那片已经露出血丝的唇,绿色的眸不自禁地盯着那层冰冷的唇色,眼神闪了闪。“月白,阿娜希迦是我的一部分,她将永远活在我的生命里,不要伤心。”
“阿娜----阿努比斯神,我可以离开了吗?”头朝后一仰,轻易摆脱了他不轻不重的钳制,她狠狠吸了几下鼻子。
看了看自己空掉的手,指尖萦绕的温度很浅,甚至有丝冰凉,但他舍不得让这温度从指尖散开。“把那个神字去掉,还有……为什么着急走?月白,你在发抖,害怕我吗?”
“不完全是害怕,只是不知道怎么和一位神相处,你是高高在上的神衹,我只是渺小的人,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说的。”
绿色的眸,有那么短暂的瞬间划过一缕失落,如果神也懂得黯然和失落的话。那么他敢说,没有哪个神比他更知道失去是个什么滋味……曾经,他也是骄傲的,做为一个完美的神。
而现在,在他取回了自己的真身和神权后,他却无法在变回曾经的那个目空一切的阿努比斯,身体是完整的,力量是完美的,他却再也不是那个完美无缺的亡灵引领者,他再也不知道要如何去称量人心的善恶……
当神的心知道了痛的感觉,那他还能拿什么去抵挡欢乐的诱惑和悲伤的折磨。
“你走吧。”嘴角牵了牵,暗色的光自那绿色的瞳孔中一闪而过,这狼首人身的神轻轻退开一些,避开夏月白投来的目光,侧头,有些淡然,亦有些尴尬地偏过脸。
嘴里的话在僵硬地舌间滚动了一圈,被空白一片的大脑轻轻抹了去。没有太多犹豫,夏月白转身离开了这片光线明媚却难以带给她丝毫温暖的地方,脚下的步伐在仓促里微微有些沉重。
身后,一双绿色的眼,浮动着抹倏忽明灭地暗光,沉得让阳光无法抵达深处。
★★★ ★★★ ★★★
看着前面的几个侍女仆役正在接受检查,夏月白将头压得更低,手里紧紧攥着通行的腰牌,巴掌大的黄铜牌子被她掌心的汗水浸湿,捏在手里有些打滑。
“你,过来。”守在宫门的士兵向她伸出手。“通行牌。”
几步走到守卫的面前,手从裙边划过的时候在衣角将腰牌上的汗水用力的抹干净,递上。
拿过牌子,翻转检查了一遍,抬头打量着她,年轻守卫被阳光晒得黝黑的脸堂上闪过一丝疑惑。“以前没见过你,你是哪个宫的?”
“阿蒙宫。”
“你是阿蒙宫的侍女,那里的莫拉你认识吗?”守卫蓦然变得很高兴,凑近夏月白小声问道,不时警惕地往身后来回巡逻的侍卫队长瞅去,生怕被人抓到自己开小差。
脑中一阵迅速的搜索,堪比电脑的高效运作,在扬扬洒洒几百人的侍女里回忆着一个叫“莫拉”的女孩。片刻后,夏月白微笑着点头。“她今天又打碎了一个罐子,被侍女官责备了半天,你认识她?”
伸手扯了扯头上的包巾,顺手擦掉额头的汗水。“她是我的表妺,她在家的时候就整天毛手毛脚的打碎东西。怎么到了宫里还是这个样子,这丫头总有一天要闯大祸。”
笑了笑,心里长长吁了口气。
“你出宫干什么?”眼角瞅见侍卫队长从队伍那头缓缓走到自己身后,年轻守卫扯开嗓门一本正经地问。
“西广场的布料店进了一批新货,佩妮让我去买几批回来。”那侍卫队长循着守卫的声音朝自己看过来,夏月白强按着喉咙里快要跳出来的心脏,依然不紧不慢地开口。
“哦,行了,你赶快去吧。”将腰牌还给她,守卫挥了挥手。
“喂,你站住!”刚走了两步,身后一声大喊,令夏月白直直惊出一身冷汗。